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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著身體的崩壞,她會開始喪失嗅覺,味覺,聽覺……直到每根骨頭都被誓約的力量拉扯成粉末,化為風中飛走的灰燼。

泊瑟芬喝完藥,知道自己沒有時間浪費,在藥物吃完前她必須趕到命運的屋宇。

因為她不確定在劇痛下能堅持多久。要是不小心鬆了一口氣身體散了,就直接拋棄哈迪斯回家。

是她將箭插到哈迪斯的心臟裡,所以要拚命將箭拔掉才行。

泊瑟芬等候藥效流遍全身,體溫恢複正常後,才費力四處張望。蓋亞的影子消失後,一個若有若無的方向就烙印在她腦海裡。

她隻要往前看,就隱約能感知命運女神的方向,可是雨水打亂了她的感知,讓她迷茫地在粘稠的黑暗裡,孤獨地駕著馬匹來回徘徊。

就是神馬能在黑暗中看清楚路,也沒法在不確定方向的情況下走對路。

她開始變得遲鈍的感知沒有發覺自己路過的一切,都生機盎然起來,雨水下的泥土,被她每個腳印都播撒了生機的種子。

在這個不屬於萬物勃發的時節裡,一年所有的花卉植物都開始肆意在生長。

花黏在馬蹄下,草墊著她行走的路,土地無意識對她的愛意,為她驅趕了獵食者與毒物長蟲。

隻有雨水肆意播撒,不在意她沉重的身軀被冰冷的衣服拖累。

宙斯權杖命令下的烏雲,鍥而不舍跟隨她,遮蓋著她的視線,混淆她的分辨,又引導她前往另一條錯誤的道路。

泊瑟芬不知道那麼彎彎繞繞的,她咳嗽了好幾聲,從袋子裡掏出泉水喝了幾口。東西太多了,她翻袋子的時候,發現自己還將煮飯的家夥都帶著。

沒哪個逃跑的人能跟搬家一樣,帶著這麼多乾淨的水、新鮮的食物跟各種用品,裡麵翻了下還有各種冥神與亡魂送的禮物,自己跟壁畫上的人們做的工藝品。

真是隨便碰一樣,都是冥府的回憶,敲了下裝水的瓶子,悶悶的思念之情在蕩漾。

泊瑟芬將手收回來牽著馬,站在看不清楚前路的大地上。看不到人類,也看不到神明,毫無節製的孤獨感穿透了她。

她低頭看了腳下的地麵,似乎想穿透厚實的土層看到那個能給她力量的神,好一會後她才抬起頭擦了擦臉,將雨水揉搓乾淨了,再次堅定地拉著馬順著那個大概的方向走去。

不知道順應不太靠譜的感覺走了多長的路,她看到遠處出現影影綽綽火光,腦子已經淋得不太清醒的泊瑟芬努力看了一會。

才真的確定前方不是疲憊過度的海市蜃樓,而真的是一小片沒有什麼阻攔的居民群居地。

雖然沒有地圖,不知道自己掉在哪個地方。

但是蓋亞為了讓她接近命運女神的屋宇,肯定不會將她扔到什麼西邊儘頭東邊的島嶼,而是人群聚集的大地上。

也許阿開亞人,伊奧尼亞或者是多利亞人?

泊瑟芬不太確定地拿出了橄欖枝,她在冥府時間也沒有長到,能將所有地區的主要方言都給消化完,隻能希望大家不要語言不通,能討個遮雨的外廊坐一下。

要是在樹下避雨,她擔心會被雷劈死。

泊瑟芬牽著馬走到第一間屋子前,被淋濕的石頭牆上攀沿著不知名的植物,她看到木質的門扉上,有隱約的油光透出。

她試著敲了敲門,聲音在驟雨中,並沒有傳多遠。

泊瑟芬像是一個第一次出遠門的孩子,做什麼事情都透著一股笨拙感,就在她想要將馬繩綁在這間屋子外。然後將就在馬腹下將就一晚的時候,門開了。

一個持著注油燈的老翁,頭披著遮雨的長布,一臉疑惑地走出來。

然後他看到了站立在白色的馬匹旁的泊瑟芬。

無數碎嫩芽在她腳下,輕輕鑽出土,正在開始生長。老翁瞪大了眼睛,連忙將門大開,“是哪位真福神來到我們幸運的門前,將賜福我們這兩個行將就木的老人。”

被當成神的泊瑟芬:“……”

不是,她也沒有飛天遁地什麼的,為什麼一見麵就被人看作神。

雖然她的靈魂某種程度算是個不成器,隻會睡的植物神,可是身體還是實打實的人類。

雖然心裡有些不安的疑惑,可是看到老翁家另一個人出來,泊瑟芬的心還是放下了,是一個更老的婆婆。就是有什麼意外,她現在的身手打個老婆婆什麼的還是沒問題的。

她渾濁的眼睛,在油燈下有一種溫柔到讓人安心的感情,讓泊瑟芬所有的疲憊一下都散開了,不是阿波羅那種清醒至極的溫柔。

而是另一種,讓人放下任何尖刺,隻想躺在絨布上的安全感。

泊瑟芬慢慢走進去,兩位老人帶著她穿過小庭院,來到沒有風雨的屋子內,老婆婆讓她脫下滿是水的外袍,又用乾燥的亞麻布給她擦拭頭發。

她安靜地對她說了幾句好聽的,祭神會用上的好話,又用老人家特有的那種沙啞的聲音說:

“請喝上幾口乾淨的泉水,老頭子去給你布置新的床褥。真好啊,我們這短命苦難的人,也能遇到如此美麗的神靈,這是庇佑的福氣能讓我們夫妻死後都過上好生活。”

這說得泊瑟芬都不好意思了,擔心自己成了騙吃騙喝的騙子,連忙否認,“我隻是個需要避雨的過路者,並不是神靈,無法給你帶來什麼幸運。”

老婆婆笑了,“你很像雲遊詩者們歌唱的女神,我們隻是沒有什麼見識的低下之人,請彆笑話我們。如果你遇難了,明日可跟我們一同去往神廟,讓神廟祭祀幫你。”

泊瑟芬捧著水,心裡還存著不喝外來東西的安全常識,隨口將話題應付過去,“我得到過神諭,路過神廟不能進去。”

是阿波羅將馬牽給她的時候,對她說的。

“第一個預言裡的災難之地,是在祭拜神明的神廟裡,那是一個奢華,鍍金並且有著各種美麗裝飾品的虛榮廟宇,你將要小心彆踏上這種巨石建築。”

雖然阿波羅讓她產生一種危機感,讓她隻能夜逃出他的視線,可是想到他的神職,她還是非常聽話地將所有神廟。不管是小的還是大都看作洪水猛獸,絕對不去。

老婆婆有些驚歎,“看來是一份神祇的預言,但是對你倒是沒有起到該有的作用,你沒有注意到這裡是哪裡嗎?”

泊瑟芬發現自己身體動不了,她手裡捧著的陶碗,不知道何時變成了雙耳的黃金酒杯,透明的泉水開始暈染出如血液般新鮮的顏色,從杯口汩汩湧出來,沾濕了她無法掙紮的手。

一股迷醉的芬芳從紅色的液體裡爆發般擴散開,攜帶者讓人淪陷愉悅感,從她的皮膚開始觸電般竄到身體的每一寸皮膚裡,豐盛滿溢的愛意從心間裡出現。仿佛所有一切都化為了彩色的蝴蝶,在泊瑟芬的眼前飛舞旋轉。

紅色的酒水落了地,蔓延過的泥磚地麵開始開裂,露出下麵的潔白的大理石,四周開始在劇烈搖晃,灰燼從牆壁屋頂灑落下來。

黑暗中的普通屋子,如生長的巨樹,不斷拔高重組,門口的被泥土掩蓋化為上坡的草地,冒出一台一台階梯。

這是神廟,供奉危險神靈的神聖之地。

坐在泊瑟芬身側的老嫗,矮小的身體開始抽高,駝著的背部挺拔起來,露出柔軟完美的女性曲線。

她臉上蒼老的皺紋一根一根掉落在地上,變成白紅相間的野玫瑰花團,如點燃的野火般燦爛。

剛才還顫顫巍巍的的手,輕碰上了泊瑟芬的手背時驟然變得年輕膩白,從老人變為%e8%a3%b8著上身的美麗女神,如一條聖潔的金蛇,要攀爬上獵物的腰間般,溫聲細語哄著泊瑟芬說:

“這是舀入甘美之蜜的葡萄新酒,你既然路過我的廟宇,怎麼能忍心不進來與我共飲一杯?”

她的眼神如一朵迷醉人的花,蠱惑著眼前所有的生靈,讓人無法拒絕她任何要求。//思//兔//在//線//閱//讀//

泊瑟芬腦子亂成麻,她這是被仙人跳了,還是遇到人販子神?

聽說有些神最喜歡捕捉路過的人類去祭祀,砍頭砍腳連帶焚燒一條龍服務。

她資料確實看的多,也對這個荒蠻的世界的凶殘有點了解。

可是也不至於她才上大地的第一天就能遇到這麼大的危難。

這不是明擺著,這個鬼世界比泥板上描述的還要危險得多嗎?

泊瑟芬看著自己手裡詭異得一批的紅色酒水,用儘力氣讓自己的臉遠離雙耳杯,頸部的脊椎因為繃得太過緊而開始發痛。

她的腳跟%e8%87%80部就跟黏在強力膠水裡一樣,手臂跟背部也僵如老木枝,不管怎麼掙紮都無法挪動一分。

美得如魔鬼的女神,伸出塗著金粉的指甲,輕輕一點酒杯直接推到她唇邊,戲謔地笑著說:“喝吧,喝下我為你準備的美酒。”

泊瑟芬想要拒絕,發現舌尖發麻,隻能眼睜睜看著那些紅色的液體,如毒液般一點點通過她的唇,進入她的嘴裡。

如捉弄他人成功的孩童般,阿佛洛狄忒笑得更開心,她用懶懶的調子%e5%90%9f唱:

“戰無不勝的美貌啊,困住一切的愛情啊。不管是永生的神靈,還是卑怯的蟲豸,都要跪陷在你麵前。”

她的歌聲美得石頭都動容,四周的聖火大盛,照亮了立於高台上的美神雕像,黃金的裝飾,桃金娘與玫瑰的紋飾到處都是。

剛才給泊瑟芬開門的老人已經走進來,他身上的偽裝也卸下,變成一個裹著短裙的健壯男性。

他是美神的俘虜與信徒,皮膚黝黑,麵容立體,渾身上下都塗著光滑的橄欖油。

他跪趴在地下,不敢動彈。

美神笑眯眯地伸出腳,踩在他的頭上,“美麗的愛情也會毀滅在移情彆戀上,今夜你將代替泊瑟芬的愛人,成為她的入幕之賓,讓她為你神魂顛倒。”

不管是神還是人的愛情,都不擁有忠貞這個品質。泊瑟芬可以與哈迪斯相戀,也可以與彆人在一起。

厄洛斯現在的神力來自冥王與種子神相愛的感情,隻要一方的愛慕被毀壞了,她那個急於逃離母親懷抱的壞孩子,就又得乖巧地回家。

阿佛洛狄忒移開自己精致的腳,露出殘酷的微笑,“去吧,我忠實的仆人。”

沉默的男人抬頭,狂熱地凝視著美神,裡麵的渴求一覽無遺。女神了然用手撐著臉頰,沒有表示拒絕,男人激動無比地低頭親%e5%90%bb著她的腳背。

當他的唇離開阿佛洛狄忒的腳,剛站起來的時候,一根從暗處的箭驟然射出,從男人的背後穿過去,將心口紮個對穿。

這是種滿了厭惡的鈍鉛箭,中箭者第一眼看到了美神,本來一切都令他迷醉的女神,此刻卻就變成了麵目可憎的怪物,惡心與恐懼頓時從男人心裡出現,他驚慌地轉身就跑。

阿佛洛狄忒豁然站起來,語氣冰冷起來:“厄洛斯,怎麼藏匿在暗處不敢與我相見,你像極了躲避狼群的小羊羔,簌簌發抖地等著我去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