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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友善的神明都是凶狠多怒的性子,更彆說滿心惡念的神明。如果遇到這類神一定要屏住呼吸,擺出最虔誠的姿態去迎接。

意識來的可能是惡神的老祭祀,剛要俯身貼地來表示自己的態度,卻看到那片遮蓋陽光的霧氣凝聚在篝火前的地上,一隻雪白的腳從霧裡麵緩緩踏出來,那不詳可怖的黑暗宛如最薄軟的縐布,貼著潔白的腳踝與精巧的鞋履溫柔滑過去。

難道是一位女神。

老祭祀誠惶誠恐地低頭,奉承的話熟稔地脫口而出,“神聖光亮的天神,不朽不死的永生者,你是否聽到我們失去命運眷顧的弱小求助,才踏足此地散播你的善心。”

他甚至覺得是德墨忒爾的降臨,才可能出現威力這麼可怕的異像。

可是各種傳聞中,那位豐收之神踏過的路都是金色的麥穗種,並沒有不詳的黑暗,或者是傳聞有誤。

就在老祭祀恐懼又期待的時候,他突然感受低著的頭一重,驟然而來的凶殘力道將他朝下的臉砰地碰到地上。

這神,抬腳將他的頭當鞋擦踩了。

“老頭子,沒想到吧,我又回來了。”標準的惡毒反派出場台詞,帶著囂張的冷笑,就差在話語最後點綴上幾句桀桀桀來烘托氣氛。

老祭祀好不容易將臉從泥地裡拔-出來,就看到一張他剛才還戀戀不忘,熟悉無比的臉出現。

“達達達厄……”

泊瑟芬見他這張皺巴巴的老臉,就想到曾經救過這個老家夥的事情,農夫與蛇的故事讓人恨得牙癢癢的原因,就是因為善心被浪費後的憋屈感覺能讓人抓心撓肝。

單純的大惡人都沒這不知感恩的破玩意讓人生氣。

泊瑟芬拿著哈迪斯纏在她手腕上的鞭子,用鞭子不客氣戳這惡人祭祀的醜臉,“還在搞祭祀,是不是又要拐女孩子來割脖子?”

說完,泊瑟芬回頭四處張望的一會,發現沒有看到受害者才鬆口氣,然後回頭的瞬間又端起滿是獰笑的惡人臉,對著這老家夥一字一句說:“要不我也將你割脖子,扔火裡當祭品吧。”

這凶殘的話語,卻沒有什麼實質的殺意。

站在霧氣裡的哈迪斯專注凝視她的表情,沒有找到半點惡神的陰暗。也許該讓複仇神來見見她,教導她怎麼用最惡毒的手法淩虐自己的仇人。

操碎了教導之心的哈迪斯又在小本本上,給泊瑟芬添上幾門課。

泊瑟芬壓根沒想到身後的神明,跟隔窗望的班主任一樣,正用審視的眼神在考核她的報仇行動,甚至還給她打不及格分。

她使用自己受過死神「教導」過的鞭子技法,抽了這老王八幾下,看到他涕淚滿臉地張著嘴嗬嗬看她,求饒聲跟要斷氣一樣。

“痛……原諒……”之後的所有求饒都消失在他嘴邊,拚儘全力都說不出半個字。

泊瑟芬對這老混蛋的演技都要豎起大拇指,她就抽了三四鞭,淤青都沒打出幾道,他就一副痛到要超度的樣子是怎麼回事?

為了不被打,真能豁出臉皮。

泊瑟芬覺得自己的不要臉精神得向這家夥學學。

不過她可不是那種看到裝可憐就會心軟的大好人。

所以她轉轉開始發酸的手腕,醞釀一下力量,接著踩著要爬走的老蟑螂,劈頭蓋臉打下去。

“這叫惡有惡報,想過好日子不勤勞乾活,天天就隻知道用邪魔歪道來供神,神看到你的祭品都嫌惡心,你那麼虔誠怎麼不把自己祭了。”

自從接受了冥府教育,泊瑟芬的語言變得特彆流暢,父母再也不用擔心她罵人會卡殼了。

鞭子落到老祭祀的身體上,作用在身體上的力道並不足以形成厲害的傷痕。

但是由冥王親手從黑霧裡編出的霧氣,帶著鞭笞靈魂的酷刑。

每一下都是來自冥府的懲罰。

當她舉起鞭子抽到仇人的腿上時,靈魂的腿碎裂了。鞭子落到手臂上,靈魂的手臂折斷。

落到喉嚨上,靈魂的聲帶絞爛。落到腰腹上,靈魂截成兩段。

這種傷害從外表的身軀看不出來,已經緩步走到泊瑟芬身後的哈迪斯卻看得一清二楚,他伸手輕撫摸著少女的頭發,在她耳邊溫和說:“手酸了就彆勉強,最後一鞭子落到他頭顱上就行。”

態度柔和的神明,宛如勸導少女的善者,連低垂的睫毛都帶著輕盈的弧度。

泊瑟芬一時都以為哈迪斯被她表現出來的凶狠給驚到。

所以站出來打圓場,讓她意思意思再打一鞭子就收手。

可是哈迪斯見慣了凶殘的死法,不至於因為看人抽鞭子就覺得不適。

難道是他從來沒見過她如此狠毒的一麵,看到後覺得難以接受才出麵阻止?

很有可能,哈迪斯雖然負責死亡事務,可是心裡向往的理想對象,大概是那種善良溫柔美麗又純潔的女孩。

嗯,純黑男孩喜歡純白女孩這套路簡直就是言情劇萬年百搭單品。

泊瑟芬悟了,他不討厭她是因為她不夠惡毒。

所以她一腳踩在老蟑螂的肚子上,眼光賊亮地盯著哈迪斯說:“你彆攔我,打人這種快樂你怎麼能理解。”

哈迪斯突然感受到內心浮出興奮感,她喜歡這個?

泊瑟芬:“這老家夥雖然救過我,但是我就看他不順眼,可能是他長著一張討人打的臉?”

說到救她,其實是她穿越的時候泡水裡被撈起來的事情,這根本不算救人,就是單純將她當商品打撈起來利用。可是不給這老蟑螂一些閃光點,不足以襯托出她歹毒變態的性格。

泊瑟芬邊說邊踩著老家夥的肚子碾好幾下,聽著老祭祀痛苦得老淚飆出來的呻-%e5%90%9f時,說他好話的憋屈總算散了一點。

“你看,他這可憐的樣子多美好。”

給自己臨時強行立「變態凶狠」人設的泊瑟芬,注意力全在哈迪斯身上,就想看看有沒有效果,能讓箭的威力少點,達到拔箭的條件。

這種期待在哈迪斯心裡出現,他終於確定了什麼地輕點下頭。

然後泊瑟芬看到剛才還在善意勸導她不要打人的冥王大人抬起手,白淨修長的手指間有蛇鱗形的霧氣在遊走,那些蛇鱗片化為數十根漂浮的銅槍,對著躺在地上就剩下一口氣的老祭祀。

他姿態依舊悠閒得如同陪她看風景,語氣淡然得如要多撈兩條蝦,“你喜歡他被肢解的樣子我動手就行,鞭子的力量不足以打碎他的軀殼骨頭。”

畢竟是鞭笞靈魂的武器,用來淩虐人類的身體就稍顯不足,特彆是用泊瑟芬的力量。

就算她喜歡打人,可是打久了手骨會酸澀,打出來的傷口也因為太輕微而沒有觀賞感。

“你喜歡他碎成多少段,或者將他的骨頭從皮裡抽出來,敲打他的頭蓋骨,那血液迸濺的色彩很鮮豔。”

泊瑟芬手抖了抖,眼睛都嚇大了。

哈迪斯:“我捏個金罐,將他的腸子串著心肝肺放進去,倒滿血液放到你床邊,你每天早上睜開眼就能看到。”

如果她真喜歡,這就是他每天新準備的祭品。

其實從宙斯坐上統治王位開始,人祭就慢慢被牲畜取代。但是對任何一個神明來說,以人類為祭品並不算稀奇,甚至有神挑剔過人類的香火味發酸,沒有牛羊的味道好。

泊瑟芬艱難搖搖頭,“不用不用,這太麻煩你了。”

這就是神跟人的不同之處嗎?她的變態跟神一比,簡直就是想象力匱乏,連個驚嚇縞潮點都沒有。

哈迪斯已經察覺到她情緒的變化,知道又找錯她的愛好,他再次確認:

“很容易製作,我還可以在內臟上雕刻花朵,或者用骨頭打造椅子,你想看嗎?”

他打造家具的手藝其實很好,泊瑟芬也許會喜歡。

泊瑟芬:這不是喜歡不喜歡的問題,這是嚇不嚇人的問題。⊿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她嚇到眉毛都垂成八字形,立刻將自己「殘忍人設」往回收,連忙抬起手說:“真不用,而且這老家夥已經得到教訓了,你看,我手都打酸了。”

哈迪斯其實知道她不喜歡,隻是想讓她發現自己有手藝這一項優點,看能不能親手為她打造椅子跟長凳。

可惜這項有點沒有得到她的欣賞,哈迪斯難得憂鬱了會,才慢吞吞嗯了聲。

泊瑟芬:她不打人,他還不樂意了怎麼回事。

生怕明天早上醒來內臟雕花就擺在自己枕頭邊,泊瑟芬立刻執行了自己才想好的計劃。

殺人這種高難的活她是乾不了的,但是讓這老家夥得到教訓,外加讓他以後無法作惡這事情卻可以辦成。

因為身邊這個厲害的神,就是一台萬能許願機。

泊瑟芬有求於神地仰起頭,放柔緊繃的嘴角線條,輕輕往上勾起一個微笑,“哈迪斯。”

再次被她的笑容暴擊到的神明僵硬在原地好久,才終於聽清楚她的願望,他看似腳步沉穩,其實已經中了毒地踉蹌到癱軟在地的老人前,伸手撥開了這人類眼簾上的霧氣。

他那張光潔完美的臉出現在老祭祀渾濁的眼裡,不朽的神明輕聲低語,“你看到我了。”

你看到神,你將被毀滅,再無複生的可能。

然後哈迪斯像是乾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轉身抱住泊瑟芬。隨即陷入安靜冷酷的黑暗霧氣裡,消失在這片祭祀之地。

在黑霧離開後,海浪、海鳥啼叫、還有燃燒的火焰重新恢複了聲音。

站在馬車上的泊瑟芬都沒來得及回頭看,那片海灘上的一切景象都已經成為看不見的黑點,她疑惑地確定,“那個老家夥以後都乾不了壞事了吧。”

她剛才跟哈迪斯提了要求,希望給那老家夥,包括給他領導的所有部落成員都下個誓約,讓他們以後不用人當祭品,也不準乾謀財害命的壞事。

哈迪斯:“他不會乾壞事了。”

正確說,他再也乾不了事。

泊瑟芬的要求太過仁慈,得罪過她的人類,他並不打算放過。

冷酷的神明低頭看了一眼腳下,俯瞰螻蟻般無心無情的冷漠再次出現在他眼裡,黑霧褪去的沙灘露出本來的麵目。

所有跳祭祀舞蹈的人類都被黑霧吞噬去了血肉,露出森然的白骨。

篝火裡的祭品是幾個年輕的人類燒碎的殘骸,看靈魂的模樣應該是外鄉人被襲擊綁來殺害。

黑霧擋住了屍骸,泊瑟芬並沒有看到。

至於被迫直視神明的老祭祀,生命一瞬間就被奪走。

人類不能看神的真實麵目,這個知識並沒有出現在教育泊瑟芬的泥板上。

所以她一直沒有意識到自己能正常跟神明相處,是一件多不符合常理的事情。

泊瑟芬並不知道自己身側的神明剛乾了什麼可怕的事,她隻是對自己過於獵奇玄幻的經曆感慨萬千,這些事編成故事都會被讀者嫌棄沒邏輯。

可能現實確實能比小說荒繆,她的手指還在輕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