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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了這?個世界。

她安安靜靜地躺在那裡,身上濕漉漉的,剛從河裡被撈起來沒?多久,聽說?是被過來支教的女老師發現後救起來的,隻是救起來的時候已經沒?氣了。

女老師沒?有放棄,心肺複蘇,人工呼吸,持續了整整半個小時,孩子卻依舊沒?有生命體征。

關妹哭得撕心裂肺,她的丈夫卻隻道:“一個丫頭騙子,有什麼好哭的,還少?張嘴浪費糧食呢。”

因為?是一個丫頭片子,所以連葬禮都沒?有。

她的父母更是連看都沒?來看一眼。

還是那位教師替她一起處理的後事?,然後這?件事?後,那位教師就離開了。

看著教師遠去的身體,關妹的身體內似乎湧現出一股衝動?,她是不是也該離開大山?

可是她沒?有勇氣,這?個地方生她,養她,是她應該落葉歸根的地方。

“誰知道那丫頭片子這?麼不禁踢?我隻是隨便踢了一腳,她就自?己掉進去了,我又不會遊泳,我以為?她能自?己起來的啊。”關大耀的臉被白色的煙霧覆蓋,他?的聲音清晰傳入關妹耳中。

關妹手裡的鑰匙掉到?了地上,細微的聲音在嘈雜的街道上並未引起三人的注意。

一個才兩歲的孩子,不會水,會自?己從水裡起來?

中年婦女道:“一個丫頭片子,死就死了,這?有什麼的,你本來就不會水,要是掉下去了可不得了。”

已經二十五歲的關大耀在中年婦女的眼裡還是可愛的寶貝疙瘩,捧在手裡怕化了,放在眼裡怕咯著了,怎麼看怎麼喜歡,這?可是他?們老關家的種,以後傳宗接代全靠她兒了!

“當然了,我又沒?那麼蠢。要怪就怪她那女兒太煩了,說?要給她媽送什麼飯,一頓不吃又餓不死,我隻是要點吃的,她還不肯給。”

關妹跪在地上,呼吸已經停滯。

她努力忍住哽咽,雙眸紅的滴血。

她的喜妹,她乖巧的孩子。

關妹伸手去夠掉在地上的那串鑰匙,鑰匙從她顫唞的指尖滑落,再次掉在地上。

跟著一起落在地上的,還有關妹臉上的淚。

淚水決堤一般浸潤麵頰,關妹的哭泣都是無聲的,因為?小時候隻要她嚎啕大哭,都會被母親打。因此,關妹學會了不發出聲音的哭。

她為?這?項技能而竊喜。

雖然她不明白為?什麼弟弟哭的時候,母親都會抱起來哄她,而她哭的時候隻會被打,被罵。

後來長?大了,看到?大山裡彆人家也是一樣的,關妹就覺得這?是正常的。

直到?她出來打工,看到?彆人家的女孩,穿著漂亮的衣服,開著漂亮的車,有時候刮風下雨,爸爸還會送她過來,晚上接她回家。女孩嫌棄單位的飯菜不好吃,媽媽中午還會特地給她送過來。

天底下還有這?樣的父母嗎?

她吃的從來都是剩飯剩菜,穿的從來都是弟弟和媽媽剩下來的衣服。

她有乾不完的家務,必須輟學掙錢讓弟弟去上輔導班。

懵懂的觀念在關妹心裡發芽,她想,那位來支教的大山老師大概就是來自?這?樣的家庭吧,才會說?出,“男女都一樣”的話。

不,不一樣的。

哪裡能一樣呢?

她們為?什麼能過的這?樣快樂呢?

大山裡的女人天生就應該承擔這?樣的痛苦,天生就應該成為?男人的附庸,天生就應該為?了生出一個男孩而奮鬥。

後來,關妹回到?大山,結婚生子。

她的萌芽被掐斷,她最?終還是成為?了大山裡的女人。

可是午夜夢回之際,她也曾幻想,自?己穿著光鮮靚麗的衣物,開著黑色漂亮的轎車,穿著尖細的高跟鞋,吃著母親送來的飯,而不是那些冷掉的餿飯。

刮風下雨,一個電話,她不是往田裡跑,而是由父親來接回家。

太遠了。

太遠的記憶在腦中都變得模糊。

唯一能讓關妹覺得慰藉的,大概就是她懷裡的喜妹。

或許,她可以讓喜妹過上那樣的生活嗎?

山裡又來了一個支教老師,關妹乾完活,偷偷的去找那個老師,問他?,“老師,我的孩子能上學嗎?她能出去讀書?,然後在外麵生活嗎?她能找到?一個不打她,就算生了女孩子,也會喜歡的丈夫嗎?”

年輕教師滿臉都是尚未被磨滅的熱情,“當然,這?就是我們支教的目的。”

得到?了肯定的回答,關妹喜不自?勝。

她的希望,她的動?力,她的源泉,她懵懂的,被掐斷的火焰,在這?一刻儘數燃燒起來。

她願意用自?己的殘軀,成為?照亮喜妹道路上的蠟燭。

她托舉的不是自?己的孩子,是曾經那個年少?的自?己。

可現在,她得知了一個消息。

她的喜妹,是被關大耀害死的。

不是失足跌落。

不是意外死亡。

“喂,你跪在地上乾什麼?”中年婦女看到?了跪在那裡的關妹,她伸手一把將人拽起來。

關妹很瘦,瘦到?胳膊上幾乎沒?有肉。

她一天沒?有吃東西,甚至連口水都沒?喝,胃部習慣性餓的痙攣,起身的時候眼前發黑,眼淚卻依舊流個不停。

“又不是第一次了,哭什麼。這?是鑰匙吧?帶我去,我要睡覺,困死了。”

關大耀的聲音仿佛從遙遠的天際處傳來,又彷佛近在耳邊。

關妹眨了眨眼,眼淚已經連帶著身體內的水份儘數流乾。

她神色麻木的帶著人往前走?。

中年夫婦開著車去找停車位。

關妹抬頭,看向走?在自?己前麵的關大耀。

她以為?,他?們是親人。

是她失去喜妹之後,唯一的親人。

可事?實卻給了她如此致命的一擊。

她視若珍寶的親人,是她的仇人。

體內似乎有什麼東西在發酵,彷佛有東西吞噬著她的內臟,占據她的身體,成為?一個新的個體。

這?股力量,讓人渴望。

關妹下意識覺得,如果擁有了這?股力量,她就能做到?一些以前做不到?的事?情。

比如說?,拋去愚孝,拋去她一廂情願的姐弟情深,將這?份屬於人類的情感徹底抹殺之後,完成自?己的複仇。

關妹低頭,看到?自?己胳膊上的傷口。

因為?沒?有及時處理,所以已經潰爛。

她在與剛才那個管路員接觸的時候,聽到?他?說?,最?近去基地外麵工作回來的哨兵很多,都要經過他?的手才能獲得房間的鑰匙。

雖然隻是一個管理房間的門衛,但管理員卻十分拿喬囂張。

關妹的手在擦過他?的頭發時,看到?從裡麵抖落出來的,細密的白色東西。

她沒?有在意,直到?現在。

她看到?這?些東西似乎擁有了生命,吞噬著她傷口的血肉,慢慢往裡滲入,直至進入她的身體。

孵化,需要合適的容器與身體。

關妹的身體與蟲卵十分契合,有的孵化需要很長?,有的孵化隻需要一會會。

-

房間內,墳頭草夫妻正在商討對策。

地上,關妹閉著眼,麵色慘白,

蟲卵的繁殖速度太快,關妹的身體幾乎已經無法?正常活動?。

她的神智也開始不清醒起來。

蟲卵已經入侵她的大腦,關妹不知道自?己會變成行屍走?肉的蟲族容器屍體,還是身體直接腐爛崩壞,成為?蟲族的食物。+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可是沒?有關係了,她的喜妹在等她。

“我花物資去找人問了,那三個人是從第三基地來的,那個小的,跟關妹長?得很像的那個,聽說?以前是個孤兒。”中年男人浪費了一半的物資,去詢問兒子的下落時,順便問了一嘴蘇薇三人的消息。

那人心情好,告訴了他?們一些。

畢竟尹靜三人在第三基地內可是出了名的,差點當上領主,這?麼一點眾人皆知的消息,他?也不必藏著掖著。

最?重要的是,麵前的中年男人還說?其中一個小姑娘可能就是他?們的女兒。

雖然不確定這?是不是真的,但如果是真的,到?時候他?豈不是還能搭上一條人脈?因此,也就賣了這?個消息給關妹她老爹。

“管她是不是親生的,到?時候咱們買通鑒定中心做個假證明,讓她來給咱們賺錢養大耀。”說?到?這?裡,墳頭草夫妻看一眼躺在地上,跟死屍一樣一動?不動?的關妹,“你看看她,都不能乾活了,不會是染上什麼病了吧?彆臟了我的地。”

關妹顫了顫眼睫,一隻眼睛已經變成全部的白色。

作為?晚上,她殺死關大耀之後,將他?帶到?了基地外麵。

那個時候,她的意識似乎被侵占了。

她隻知道,要給母親送食物。

等食物送完,她才發現自?己在基地外麵。

關妹趕緊往回趕,然後發現自?己的身體狀態實在是太差了。

她不住的咳血,鮮紅色的血液染紅了她的領口。關妹剛剛換好一件乾淨些的衣物,就被墳頭草夫妻找到?了。

他?們詢問關大耀在哪裡,關妹勾唇笑了笑,沒?有說?話。

“喂,昨天晚上是你帶大耀出去的,他?到?底去哪裡了?”中年婦女跟中年男人計劃完後,實在氣憤,找不到?人撒氣,又將視線投向關妹。

她一把拽起關妹的頭發,看到?她慘白的一隻眼,嚇得一哆嗦。

“你,你,什麼鬼啊!”

鬼。

是的,她變成鬼了。

她要,帶你們,一起下,地獄。

-

尹靜開車帶蘇薇和陸壤去第五基地的任務中心。

蘇薇查看了一下自?己身上的保鮮膜盔甲,發現完好無損之後,安心的打了一個哈欠。

昨天晚上都沒?睡好。

“聽說?最?近第五基地外麵出現了一個有史以來最?大的蟲洞,而且還在不斷擴張之中。去過的哨兵都說?,藏在裡麵的蟲族從來就沒?有漏過臉,可是……外麵卻都是它?吃剩下的人類骨骸。”

尹靜偏頭看一眼神色迷糊的蘇薇,下意識壓低了聲音。

尹靜的聲音越來越低,蘇薇聽不清楚了,隻是模模糊糊聽到?“蟲洞”、“吃剩下”這?幾個詞。

昨天晚上的肯老頭沒?有吃剩下,今天能不能去吃河裡撈?她剛才都看到?河裡撈在攬客了。

車子顛簸,蘇薇不知不覺的睡著了。

她先夢到?關妹。

隔著一扇門,關妹看到?她了。

她舉起自?己沾滿鮮血的觸手,然後下一刻,隔著兩個人的門就被她打開了。

蘇薇僵站在那裡,瑟瑟發抖,“那是我親哥哥,殺了我哥哥,可就不能殺我了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