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聲聲剖白 七子華 4248 字 6個月前

多油脂的東西,隨時都是青菜,葷腥兒少,甜食也不敢多吃,怕得糖尿病。

結果趁這次出事,做了個全身檢查,醫生說營養跟不上、缺鈣導致的骨質疏鬆,所以才被電瓶車撞了一下,倒在地上成了骨裂。

沒錯,是骨裂,江暘私下仔細詢問過醫生傷情,在江母口中的粉碎性骨折隻是普通的骨裂,甚至不需要住院,回家靜養即可。至於脾臟受傷,其實是老年人在摔倒沒辦法靈活地保持身體平衡,或者及時作出應激反應保護身體,所以身體上有些擦傷。

對此,醫生開了藥,告訴江暘早晚抹一次,最近不要碰水。

江母年紀也大了,下意識地把病情往嚴重裡說也是有的,但她好歹也是識字的,粉碎性骨折和骨裂的性質都不一樣,普通擦傷和脾臟受損也有很大區彆,她不至於把兩個都說錯。

江暘拿著藥,心裡有無奈、也覺得好笑,他明白這是江母給他找的一個緩和關係、讓他回家的台階。

他沒有戳破這個善意的謊言,接著江父回家,做好兒子的本分,儘職儘責地照顧二老的起居,把家裡用舊、用壞的東西全部換了新的,也買了一些方便蒸煮的熟食。

“你的錢是沒地方花了嗎?”江父坐在沙發上,看著那些維修工忙進忙出,冷哼一聲,“那些都好好的,瞎折騰什麼勁兒。”

“哪裡好了,我昨晚洗澡的時候放了十五分鐘都還是涼水,”江暘站在廁所門口盯著他們弄,“爸,你就彆管啦,我既然回來了就給你們弄好唄。哎,你那新手機研究好了嗎?不會的功能我教你。”

江母從臥室走出來,笑道:“他可昨晚研究了一晚上呢,嘴上說著嫌棄,睡覺都拿著,生怕彆人搶了他的似的。”

江父挎著臉:“你少胡說!我覺得還是我舊手機好用!”

江暘笑道:“舊的不去新的不來嘛,這個屏幕比上一個更大,你看視頻也方便。”

江父戴著老花鏡一直搗鼓手機,嘴上卻說:“我覺得差不多,沒什麼兩樣。”

“你爸就這德行,”江母嗔怒道,“彆理他,他喜歡。”

江暘笑起來。

自從他和父母出櫃後,很久不再有這樣輕鬆地氛圍了,他不知道這樣平靜的表象能持續多久,喜歡男人這件事是他不孝,但也不是他能控製的,不屈服現實和家庭,活得自我是他唯一能守住的底線。

江父的傷情不是很嚴重,他是手臂骨裂,上的夾板,但手指沒事,隻是不能做重活兒,基本的生活起居是問題的。

江暘向阿良請了一周的假,他想趁這個機會在家陪陪父母,也承諾落下的進度等回去後會抓緊補上。

配音是可以分開單獨錄的,等製作的時候再把聲音片段合在一起,這都不算大事,阿良爽快地答應了,讓他在家好好陪陪父母,現在進度不趕,不用著急。

“你現在沒有電台工作?”飯桌上,江父忍了三天,終於忍不住開口詢問江暘的事情。

江暘嗯了一聲,不太想和他們聊自己的事情,給江父夾了一塊魚肉,轉移話題,“爸,嘗嘗這個,是鱸魚,很嫩的。”

江父吃著魚,繼續說:“你應該知道,當初我是不同意學播音主持專業,守著那點兒死工資、沒前程,說不定奮鬥一輩子都買不起房。”

江暘在剝蝦,把蝦仁放在江母的碗裡,吮了吮手上的油,苦笑道:“爸,咱們先吃飯行嗎?這些話等吃完飯再聊?”

“你爸想和你聊就聊聊,”江母說,“這些話他憋心裡好幾天了,再不說出來估計又得憋出毛病。”

江暘沒再接話,抽了張紙巾擦手,眼裡的笑意淡去,趨於平淡冷靜。

“當初你執意要那個專業,行,選就選吧。後來你韓伯伯介紹你去電台工作,他怎麼說也是個台長,你有他的關係在,也能混個一官半職的。”江父越說越氣憤,“結果你倒好,畢業後在工作了半年,就辭職去搞那叫什麼……廣播劇。弄那個能有什麼前程?!你為什麼不懂給自己的人生做規劃?!我給你選的路你不走,你看看你自己選的都叫什麼?亂七八糟!”

在名氣沒有起來之間,配音演員的片酬很低,跟著阿良還好,他是配音圈的大神,也有了係統的工作室,而且又有心栽培江暘,帶他結交圈內人士,幫他爭取資源。

所以江暘在金錢方麵不算特彆拮據,能省吃儉用的養活自己,但和公務員或者電台的工作相比,還是差了很多,畢竟配音演員的收入不穩定。

配音演員這算是新行業,老一輩的人不理解,覺得和打遊戲一個性質,說到底都是不務正業,讓父母說出去也沒麵子。

江暘垂著眸,筷子扒拉著碗裡的米飯,歎了口氣,“爸,我已經是成年人了,我非常清楚自己在做什麼。我當初選擇播音主持專業是因為感興趣、喜歡,如今去當配音演員也是覺得自己適合這行。我理解你的不喜歡,所以從來不提這些事情,那麼你和媽媽能不能也尊重一下我的意願?”

江母不讚同,“你這是什麼話?我們不尊重你?如果真的不尊重,還會讓你去外地讀大學,讓你自己選擇人生?導致你變得……這樣的不三不四,生這些奇奇怪怪的病。”

江暘蹙眉,抬起頭對上江母的視線,“我怎麼不三不四了?我又有什麼病?媽,請你搞清楚,我去外地讀大學不是你們允許的,是我堅持自己去的。你們沒收我的銀行卡,想逼我回去,我上大學的學費都是找同學借的,然後一邊打工一邊還錢、再攢生活費的錢。”

江父哼道:“你還好意思說?如果你聽我們的話,你會吃這些苦?”

“我從來不覺得這些是吃苦,”江暘說,“既然我選擇了這樣的生活,我不後悔,現在我的生活也很好。我以前就說過,我不會過你們想要我過得那種生活。”

江父猛地一拍桌,筷子被震得掉在地上,他雙目瞪著江暘,眼睛裡充滿了怒氣,麵目也有些猙獰:“所以你就為了報複,去染上那些怪病喜歡男人?!你不惡心嗎!你要讓彆人怎麼看你?把你當怪物嗎!”

“我說過了這不是病!我喜歡男人也不是為了報複你們!”江暘像是被觸到了逆鱗,態度強硬,毫不退讓,“爸,你這麼怕彆人知道,但我實話告訴你,我身邊的所有朋友都知道我喜歡男人。”

江父呼吸一頓,臉漲得通紅,怒急攻心,站起來狠狠地甩了江暘一巴掌。

“啪——”又重又響地一記耳光落在江暘的臉上,他的頭被打偏,皮膚立馬紅起來,嘴裡的黏膜破了,鐵鏽味充斥口腔。

江母驚呼一聲,站起來去拉江父的胳膊,又急又氣,語調帶上哭腔,“你乾什麼!不是說好了不動手的嗎!”

“你看看他!你看看他!”江父指著江暘,氣得發抖,“他還好意思去告訴彆人?他怎麼有臉去說這件事?!我這老臉被他丟完了!”

說著,他狠狠地拍著自己的臉,又開始罵江母,“你看看你生的好兒子,看看你生的怪物!”

江母捂著嘴流淚,仿佛是一件天大的事情,顫聲問江暘:“你真的告訴彆人了?”

江暘用舌頭頂了頂口腔內|壁的出血處,目光緩緩移到父母氣憤又哀切的臉上,向來陽光、充滿笑意的臉變得異常平靜,“是,我告訴彆人了,從我上大學開始,進入電台工作,以及我現在的工作。隻有問到我有沒有對象,我就會坦然地告訴他們我喜歡男人,甚至上大學時追我的女生。”

“不要臉!你他媽真的不要臉了!”江父氣得血壓蹭蹭升高,“彆人會怎麼想你?又會怎麼想你的父母?!”

“我不知道他們怎麼想我,但至少一樣,”江暘說,“他們沒什麼反應,甚至覺得很正常,和我關係不錯的朋友還給我介紹男朋友。”

“你——!”江父喘著粗氣,“你個混賬!”

“爸,時代早就不同了,雖然同性戀沒有被法律認可,但都是大家心知肚明的事情,”江暘站起來,去拿沙發上的包和手機,好聽的嗓音裡傳遞出不屬於年紀的淡淡滄桑,“我不覺得自己和彆人有什麼不一樣,知道我性取向的朋友也從來沒有用這件事罵過我、諷刺過我,他們沒覺得有任何不對。在這件事上,我受到的所有辱罵、詆毀、禸體上的傷害全部來自於你們,我最親近的家人。”

江暘說得很平靜,他對父母的反抗、氣憤早就在以前源源不斷的爭吵中全部耗儘了。

如今他不小了,至少已經過了三言兩語就開始爭吵的年紀,吵架解決不了任何問題,反而會把關係弄得更僵。

他可以心平氣和地麵對父母的打罵和不解,從這些年裡他們對這件事的態度上看,他已經放棄去說服他們了。?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江暘不奢望父母的理解和接受,也不會讓他們乾預自己決定的。

這條路是太難了,上麵長滿世俗和偏見的藤蔓,每走一步就被紮得鮮血淋漓、慘不忍睹,家人的逼迫、周圍的壓力、異樣的眼光,親朋好友之間的唾沫星子就可以淹死人。

江暘不覺得自己是偉人,他沒想過為這個群體發聲或者推進決定性的作用,他是一個非常普通的人,性取向不應該成為恥辱和弱點。

他不想被父母操控人生、不想接受他們自以為的好意。

不是所有人都可以隨心所欲、不顧一切地在自己選擇的路上走下去。

但江暘做到了,起碼他目前一直都在這麼做。

江暘拿著自己的東西出了門,和每次不歡而散一樣,出了門就再也沒有回頭。

黃昏時的陽光總是格外熱烈,它帶著即將隕落的決絕散發著萬丈光芒,燒紅了大片天空,橘紅色的火光給人一種震撼又悲壯的美感。

江暘走在街上,嘴角破了,血液凝固在唇邊,整個左臉頰非常明顯的腫起,巴掌印清晰可見,足以見得江父用了多大的力氣打這一巴掌。

他心中鬱結,想找喝酒、想找個人聊聊。

微信通訊錄挨個下滑,“林煦”二字映入眼眸。

這三天太忙,從回家來就沒有再和林煦聯係過,江暘打開對話框,正準備打字詢問對方有沒有空,旁邊路過一個正在打電話的男人。

他中氣十足,嗓門兒賊大,罵罵咧咧的,“這都二十七號了,我要的那材料還沒有送來!你到底催沒催?!耽誤了工程你負責嗎?你他媽負得起責嗎!”

二十七號……

江暘腦中炸開一道白光,被他忘得一乾二淨的事情一下子回到腦子裡。

【“今天陪我過生日吧?”】

【“好啊,什麼時候?”】

【“六月二十七號。我不喜歡熱鬨……隻邀請了你,我們吃個飯就好。”】

江暘頓時急了,看了一眼時間,趕緊在路邊攔下一輛出租車,在手機上定時間最近的高鐵票回去。

路上並不順利,七點左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