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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嶽臨淵 姬末 4135 字 6個月前

對他如此依賴,我如何能相信這朝堂這大蘅國能好起來?”

話音剛落,一張椅子便被踢到他旁邊的位置上,等鐘清衡轉頭,一身黑袍的端雅公子已經氣勢洶洶地走過來落座,倒了一杯茶就重重放在鐘清衡麵前,道:“在下一進來便聽到這位公子放言高論,倒是來了幾分興致,不知是否介意讓在下加入其中?”

司淵渟還站在門口,跟前的小二是壓根沒看清楚發生了什麼事,隻覺眼一花,兩位客官就隻剩下一位了,另一位不知怎的竟已入內在那桌客人的桌邊落座。

看著楚嶽峙將茶杯在那書生麵前拍下的動作,司淵渟心中無奈,他知道楚嶽峙是心疼他也聽不得旁人那樣說他,楚嶽峙一貫都是無所謂旁人怎麼說自己卻容不得旁人說他半句不是,更何況這書生還說了那樣難聽的話,楚嶽峙沒直接發作已是克製。隻是他們現在是微服出巡,楚嶽峙反應如此大若是被發現了該如何是好?

取出錢袋給了小二銀兩,司淵渟道:“你去招呼其他客官吧,放心,我們不鬨事,也不會打起來。”

小二先是低頭看手裡來喝十次八次茶都足夠的銀兩,再抬頭看麵前一身貴氣的白衣公子,繼而再轉頭看內裡的三人,心中迅速權衡了一下,鞠躬道:“那兩位公子要的是龍井茶,公子您要另外再要一壺新茶嗎?”

司淵渟目光已經黏在了楚嶽峙身上,他走進茶樓裡,交待了一句:“上一壺鐵觀音。”

涼忱是打從楚嶽峙落座那一刻起就在心裡打起了鼓,再看到往他們走來的白衣公子,一下子表情都有點扭曲了。

從未如此真切地感覺到,自己的仕途可能走到儘頭了。

樣子是半分都不像沒錯,可是已經坐在桌邊的這位黑袍公子腰間係的那枚鑲金玉佩他絕不會認錯,那是楚嶽峙隨身佩戴的玉佩;還有朝他們走來的白衣公子,那身形和走路姿態,舉手投足間熟悉的清貴氣質,若這白衣公子不是司淵渟,他就把眼睛戳瞎!

陛下不在宮裡好好待著,卻跟司大人跑到民間來,還好死不死聽到鐘清衡說的話,他是該保鐘清衡現在就撲上前去堵住鐘清衡的嘴好,還是先自保,三十六策走為上策的好?

“不知這位公子是因何得出結論,宦官都是沒根兒的定不是好東西?”楚嶽峙壓著怒氣說話,聲音裡都透出刺人的寒意,“難道公子不知,那司大人是從前禮部尚書之子,蒙冤落難才淪為宦官。公子如此武斷,怕不太合適。”

鐘清衡對於這突然不請自來坐到旁邊的黑袍公子感到莫名其妙,但是他也無所謂與人辯上一辯,道:“他若是真有骨氣,就該在成為宦官以前就自儘!成為太監苟且偷生,他如何對得起自己的祖宗以及滿門忠義?太監此等醃臢東西,斷了自家香火如同女子失節,就該以死明誌,可他不僅成了太監,竟還有心思挾勢弄權,這樣的下作東西,如何能是好人?”

司淵渟在走到楚嶽峙身後時將鐘清衡的話一字不落地都聽入耳了,他站在楚嶽峙身後,將手搭在楚嶽峙肩膀,將快要壓不住火的楚嶽峙按住,淡然道:“敢問這位公子,若是你身負血海深仇,心中理想抱負也尚未實現,也認為應當將清白與骨氣放在首位一死了事?況且女子失節,多非自願,何以就要受害者以死明誌了?”

“做人要知恥!”鐘清衡橫眉豎目地大聲道,“更何況血海深仇又如何,個人得失和家族名聲相比,自然是家族名聲重要,若因一人敗壞了整個家族的名聲,如何對得起九泉之下的父老鄉親列祖列宗?若心中還念有幾分父母養育之恩,更當一死以全名節,不叫父母臉上蒙羞!”

“好一個做人要知恥。”楚嶽峙有些咄咄逼人的,冷聲道:“知恥本是自尊的表現,公子想必是將自尊看得比什麼都重才會如此說。適才在下聽聞公子對取消科考十分不滿,公子這是有百分百的把握,若是這次舉行科考,公子定能榜上有名嗎?”

“人若不知恥何以為人,一個人若沒有自尊那便連路邊的野狗都不如,若連自尊都被踐踏了,哪還有何活著的必要?說實話,鐘某對那位司大人,雖有看不起,更不認為他是好人,但也承認他確有過人之處,他雖弄權,但過去這些年他也的確止住了大蘅國的頹勢,而且他也惜才,我仔細研究過,去年的大案,後來被重新任命的官員大多是清流。”鐘清衡說道,他一向自視甚高也極為清傲,家中雖非大富大貴之戶,卻也一直以來都沒受過什麼挫折,“若非那狗屁皇帝頒下那些亂七八糟的禁令,又讓宦官攪弄風雲,大蘅國也還是國風開放之時而非受八股束縛,以我的才情,早該金榜題名了!”

“殿試乃當今聖上出策題,公子何以如此堅信,自己能高中?公子就如此清楚,聖上是在渴求怎樣的人才嗎?”司淵渟心中沒有半點惱怒,隻順著鐘清衡的話問下去。

此時小二送上來一壺鐵觀音,涼忱“唰”的一下便站起身,接過小二送上來的茶壺與茶杯,他清楚現在肯定不能照平常那般稱呼司淵渟與楚嶽峙,隻是他一時之間也想不到其他稱呼,隻好道:“兩位公子,在下的朋友心氣甚高,卻是涉世未深,言談間多有得罪,還望兩位公子莫要見怪。”

鐘清衡不懂涼忱怎麼突然如此緊張甚至可說是謹慎,更不明白他怎麼突然還給乾上了替人斟茶遞水的下人活,皺眉道:“科考本該是為了選出有才能之士輔佐君王,鐘某自認飽讀聖賢書,並非死記硬背而是文理通熟,也一心想要朝廷出力一展抱負,鐘某想不到還有什麼落榜之理。”

“你錯了,科考要選出的,不僅僅是有才能之人,更是心中有百姓之人。你看不起太監,卻沒想過他們背後的苦衷;你所謂的知恥與自尊,實則是看重顏麵勝於一切;你看事情隻看表麵,卻不深究內裡,你的非黑即白其實是沒有同理心,你無法體恤他人之苦,更不會明白民間疾難,心中沒有百姓卻又自視過高,你也根本不清楚當今聖上想要怎樣的人才,即便讓你入朝為官,你也不會是一個好官,更遑論輔佐君王。”站起身,因帶著人皮麵具,臉上沒有明顯表情,隻是楚嶽峙瞥向涼忱的一眼,卻讓涼忱心驚至極:“涼祭酒,物以類聚人以群分,有這樣的朋友,倒真讓人擔憂,涼祭酒是否真能擔當重任。”

一句話,讓涼忱知道了楚嶽峙這是也看出自己已認出他們,眼角餘光見鐘清衡被說之後麵露憤慨,已經激動得要拔高聲量反駁了,涼忱猛地端起自己麵前那杯茶直接就往鐘清衡麵上潑去,厲聲道:“鐘清衡你不想腦袋分家就給我閉嘴!”

鐘清衡猝不及防被潑了一臉茶水,一下子呆住了,也幸好涼忱自己那杯茶放了許久,早已半涼,否則真不知會給他燙成什麼樣子。

司淵渟見狀,道:“涼大人言重了,當今聖上並非不講理之人,既然廢除了禁令,便是今日這話傳到聖上耳中,也不會因此就下令將涼大人的朋友處斬。”

“那倒未必,久經沙場的皇帝,指不定就是個暴戾無道任首輔擺布的昏君!”楚嶽峙低哼一聲,再不看那僵在原地的涼忱,更懶得再多給那鐘清衡半個眼神,拉著司淵渟就要走,他本打算直接離開茶樓的,然而一轉身又覺得心中不痛快,抬手招來小二,開口就要小二給他們開茶樓裡最好的廂房。

他是出來和司淵渟享受二人世界的,憑什麼要因為一個狂妄無知之輩連茶也不喝就走,這還是司淵渟特意帶他來的茶樓呢!

小二是個聰明且手腳麻利的,趕緊就去跟掌櫃的說了,掌櫃的一聽就知道是貴客,當即過來親自為司淵渟和楚嶽峙帶路,還讓小二給鐘清衡送了擦拭的巾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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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2章 難聽之言▼思▼兔▼網▼

目送司淵渟和楚嶽峙上了茶樓二樓去廂房,涼忱知道現在不是自己去請罪的時候,他重新坐下,疲憊地揉捏一下鼻梁,然後抬眼看鐘清衡。

鐘清衡並不知道自己剛剛到底闖了怎樣的大禍,一見涼忱坐下來就帶著薄怒質問道:“你拿茶水潑我作甚?”

“鐘清衡,你我相識,多少年了?”涼忱問道,嗓音低啞透出顯而易見的疲乏。

鐘清衡還在用小二送來的巾帕擦臉和衣襟,聽得他這樣問,不假思索地答道:“十三年,你比我虛長兩歲麼。”

“我們也算是一同去學堂,接受一樣的教育長大,沒想到這麼多年下來,你我三觀竟已發生如此大的分歧。”涼忱說得很慢,剛剛鐘清衡說的那些話,他並不認同,甚至心驚於鐘清衡竟是如此迂腐的想法。見到鐘清衡蹙眉想要說點什麼,涼忱抬手示意,繼續說道:“你也不用急著反駁。剛剛你說司大人那些話,我問你,司家滿門忠良當初獲罪乃是蒙冤,若是司大人當真如你所說,寧死不當太監,為了所謂的知恥一死了之,今日,司家還能平冤嗎?你從未真正與司大人接觸過,卻因片麵的看法而如此偏激地對他進行批判,還儘是不實之言,實在讓我失望。”

鐘清衡想要反駁,可等他張口了才發現,自己竟似無話可駁,涼忱說得不無道理,事實上,若是連司淵渟都死了,司家就沒有人了,沒有人又如何能求得新帝為司家平冤?

“你說司大人敗壞家族名聲,可在我看來,恰恰是司大人多年來忍辱負重,才保全了司家的名聲,是他承受了多年的蔑視辱罵,才換來今日的司家平冤。你比不上司大人的心性,也就沒有資格妄議司大人。”涼忱給自己倒了一杯茶,可端起了卻又並不想喝,他看著那壺司淵渟點的鐵觀音,道:“還有對宦官的看法,你知道有多少人,是從小就被送進宮裡當太監,又有多少孩子在淨身時就丟了性命?明知道可能會死,卻還有那麼多窮苦人家把孩子送進宮,是為什麼,你想過嗎?做了太監的人,有幾個是自願的,你想過嗎?你無法對他們的處境感同身受,無法理解,都沒關係,但是你怎可以偏概全,因曆史上出了幾個奸佞宦官就對所有太監都抱有偏見?”

涼忱對司淵渟不算太了解,但司家的事他在當上了國子監祭酒後,也確實去探查過,在得知司淵渟毀身的真相後他無比震驚。

這樣的事,若是發生在自己身上,莫說是咬牙活下去再一路隱忍地從最底層的太監爬上來,他在一開始能不瘋已算不錯。更何況,這麼多年,司淵渟還為了大蘅國盛衰而殫精竭慮,始終都在堅持理想抱負,將報仇雪恨和個人苦痛放在後麵,這份堅韌的心性,是他遠遠比不上的。

所以他在心中不僅對司淵渟充滿感恩,同時也充滿敬重。

“司大人身上發生的事,沒有落在你身上,你方能如此高談闊論。你可知有時候,活著遠比死去更艱難,你口中的知恥求死,不過是你懦弱無能的體現!”涼忱越說神色越冷,剛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