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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嶽臨淵 姬末 4163 字 6個月前

致剛在楚嶽峙身邊坐下的司淵渟都冷下眸色看向傅行雲。

挑起一邊眉毛,楚嶽峙並不生氣,隻以手托腮似笑非笑地對傅行雲說道:“皇甫良禎,你應該知道,現在你是在跟大蘅國的皇帝說話。”

傅行雲在退開後便一直低垂著眼,聽到楚嶽峙的話他才抬起眼簾迎視楚嶽峙難辨喜怒的目光,道:“陛下,司公子已非朝廷之臣,草民便不再是司公子的死侍,僅有的身份,也不過是當年僥幸逃脫的罪臣之子。”

“天下大赦,你皇甫家自然也會如司家一般平反。更何況你此前狀告工部尚書,並呈遞大量工部的罪證,也算是立下大功。皇甫良禎,朕問你,你可願繼承你父親皇甫琅舒的遺誌,入朝為官?”楚嶽峙身上如今穿的寢衣,是明黃色繡了龍紋的,他在做王爺時總是淡漠得略顯厭世卻又偏抑不住身上征戰多年的蕭殺之氣,如今稱帝反倒內斂了,身上不帶一絲一毫的狠絕,高高在上的威嚴之下是不動聲色的盤算與試探。

傅行雲下跪叩首,是謝楚嶽峙的聖恩,同時也是婉拒:“草民並非不願為君分憂,隻是草民多年所求不過是為皇甫一氏平反,從未敢奢望以此身食君俸祿。”

“皇甫一氏忠烈,而你更是文武雙全,若是能入朝為官想必是大蘅國百姓之幸,可若你不想,朕也不會勉強。雖然有些可惜,但皇甫家平反後,朕自當對你論功行賞,之後你若想離開重返江湖,也不必有任何顧慮,朕必不會阻攔。”楚嶽峙並不意外傅行雲的拒絕,傅行雲少時便被皇甫琅舒送去江湖學武,遠離朝堂紛爭,後來皇甫氏又因奸臣而慘遭滅門,換作是他也定不願再蹚這趟渾水。看一眼司淵渟,楚嶽峙笑了笑,繼續對傅行雲說道:“隻不過,你可以離開京城,雲霄不可以。雲霄是朕一手帶出來的忠心良將,更是朕打算委以重任深深信賴的左膀右臂,朕不會允許你將雲霄帶走。”

傅行雲霍然抬頭,他早該料到,楚嶽峙定不會這樣輕易就放他走,他雖身無長物也不在乎名利,可他在乎衛雲霄,楚嶽峙顯然也很清楚這一點,所以隻要楚嶽峙不放衛雲霄離開,即便他再想離開也隻能留下。

楚嶽峙略作苦惱地歎了口氣,道:“忠臣良將難得,皇甫良禎,若換作是你坐在這帝位上,難道你會允許朕所求圓滿後便帶司九離開,從此浪跡天涯海闊天空麼?”

傅行雲難得地控不住情緒沉了臉色,沒有直接回答楚嶽峙的話。

答案顯而易見,若換作是他,也不可能放楚嶽峙和司淵渟離開,這兩人是他與衛雲霄的進階版,一文一武地鎮守著大蘅國,沒有哪個明君會願意放這樣的人離開,正因此,他也明白楚嶽峙想要他答應什麼。

衛雲霄有理想並且對楚嶽峙忠心不二,他不會去逼衛雲霄做選擇,更何況,衛雲霄已經為了他犧牲夠多了。

閉了閉眼,傅行雲心中已有了決定便再不猶豫,道:“草民,願為文臣,繼承皇甫氏的遺誌,儘心輔佐陛下,鞠躬儘瘁死而後已。”

矮幾上放著藥茶,那是司淵渟在楚嶽峙去沐浴時泡好的,楚嶽峙端起那茶盞在手中轉了轉,道:“皇甫良禎,朕知道你是個無誌的人,更對那點君臣之綱不屑一顧,但你有才,如今新朝初立,朕需要有雲霄這樣的人在身邊,也需要你這樣有才不畏權更對世俗權勢嗤之以鼻之人。若是他朝有一日雲霄來同朕說要走,那時無論朕是否還需要你們,朕都會放你二人離開。”

傅行雲行禮謝恩,道:“草民謝陛下恩典,也望陛下能謹記今日之諾。”

輕呷一口杯中的藥茶,楚嶽峙擺手:“退下吧,以後按規矩入宮,做了文臣可不能再如死侍一般行事。”傅行雲剛剛是如平常那般潛入宮的,雖說以他的武功必然不會被發現,但若哪天被人知道了朝廷文臣入夜後飛簷走壁地入宮,還不知道會鬨出多大的風波。

把藥茶喝完時傅行雲已經離開,司淵渟一直在他身邊若有所思地看著他,卻半句話也沒有說。

放下茶盞,楚嶽峙不喜歡他這樣滿是打量與思慮的眼神,道:“在想什麼?一直這樣看我。”

“我在想,你比我最初以為的,更會禦人。”司淵渟伸手將他攬入懷中抱著,道:“一開始利用林芷霏殺方知禮,繼而把方本和拉下馬。我也以為你是真的要將林芷霏殺了,畢竟對林家還有林柏寒而言,林芷霏能被犧牲一次就能被犧牲第二次,卻不想你表麵上將人殺了實際上卻是暗度陳倉,為林芷霏換了一個新的身份並嫁予江晟為妻,既圓了江晟與林芷霏的願,也順手送了一個恩給林家和林柏寒,如此一來無論是江家還是林家,江晟還是林柏寒,便都成為了你的可用之器可用之人。”

林芷霏在明麵上,必須要死,無論出於什麼原因,她殺方知禮是明明白白的罪行,無法逃脫。而楚嶽峙安排她獄中自裁全了林家的顏麵,之後又為她換一個全新的身份與江晟成親,免去她遭人非議之難,也讓江林兩家成為親家,江晟與林柏寒本就是心中有誌向之輩,如此一來即便是為了知恩圖報,日後也會成為楚嶽峙的助力。而宮變的最後,在破曉之前入宮的文臣裡就有江晟與林柏寒。

楚嶽峙很清楚知道,禦人要禦心。

“而對皇甫,你知道大赦平反後,這京城就沒有能讓皇甫在乎留戀的,唯一可以拿捏皇甫的唯有衛雲霄,故而你直接就抓住了皇甫這個軟肋。你知道皇甫對你談不上忠,也不似與我那般有同病相憐惺惺相惜的兄弟之情,所以你不僅拿捏他,同時也許下給衛雲霄的承諾,令他雖因此而對你不滿卻又不至於真的生出嫌隙。”司淵渟輕聲一笑,那笑聲裡卻沒有笑意,“如此看來,即便沒有我,你也一樣能登上這帝位。”

“司淵渟,我從來沒有與你說過,沒有你在我身邊後,我在宮中的八年是怎麼過的。”楚嶽峙身子略微有些僵硬,他想起很多事,很多他不願意回想的事,“你不在,就沒人能保護我了。我十二歲的時候出過天花,你知道麼?是被傳染的,皇宮之中,我竟也能被傳染天花。可那次不是楚嶽磊,是四皇兄。十四歲的時候,我在練武場練騎術,坐騎突然發狂將我摔下,我摔斷了腿,所以我不僅征戰時斷過腿,早在宮裡時我便經曆過,而那次,是二皇兄。十五歲的時候我因為母妃頂撞了父皇,那次是因為我聽信了翰林學士的誅心之語。大皇兄沒把我放眼裡,倒是從未對我出過手。我後來,把擷芳殿製得跟鐵桶一樣,除了歡顏和幾個跟了我許久的太監宮人,我誰都不信。我是在那八年裡學會如何辨彆人心,也是在那八年裡學會如何拿捏並不忠於我的人。其實打仗也要會禦人禦心,畢竟我要讓我的兵信任我也敬畏我,立威統一軍心才能打勝仗,隻是那手段多少也是與在宮裡時不一樣。”

十二歲的那場天花,他被封宮幽禁,父皇說是讓太醫儘力醫治,可實際上從被封宮那一刻起他就知道,自己被遺棄了,他的貼身侍女歡顏不願離開留下照料他,可他的父皇卻已經不在乎他的死活,整整半月,他從渾身起痘高燒不退到瘙癢難耐卻不能用手抓撓,最後幾番太醫都以為他熬不過了,他卻生是熬到不再出新痘,結痂痊愈活了下來。

十四歲的那次在馬上摔落,若非他反應夠快,那被喂了藥的瘋馬隻怕會當場就將他踐踏於馬蹄之下,隻斷了一條腿已是萬幸。在那之後他再不把自己的坐騎交給旁的宮人照料,誰若沒得到他的允許便擅自靠近他的坐騎,他會直接下令拖去打死。也許如此太過心狠手辣,可他寧願誤殺也不敢再冒險,在宮中無謂的仁慈並不能保得他平安,唯有雕心雁爪方能自保。

至於那翰林學士,其實不算什麼,因為那個時候,他早已對父皇寒了心。在後來會幫楚嶽磊篡位,也是因他與父皇之間早已不再有半分父子情分的緣故。

這些事,司淵渟不知道,因為那個時候的司淵渟正在比他更痛苦的煉獄裡掙紮著,也沒有人會去告訴司淵渟,因為無論是老皇帝還是楚嶽磊,都不允許司淵渟再跟他有任何關係,更不允許他們再產生交集。

側首看在身後擁著他的司淵渟,楚嶽峙抬手碰了碰他愕然震驚的臉,神情有些黯淡,道:“我不會拿那一套來對你,更不會疑你,隻是我要你記住,這皇宮我如你一般痛恨,現在我又重新被困回了這個皇宮裡,你若是因為我日後變了,變成你不喜歡的樣子便不要我,那麼我一定……”

聲線細微顫唞著哽咽了一下,楚嶽峙勾起司淵渟%e8%83%b8`前的白玉觀音,平靜地說道:“我一定會把你送走,送到宮外任何你想去的地方,免得你明明已經感到厭惡卻還要繼續委屈自己跟我一道被困在這四方的宮牆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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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2章 三生有幸

次日,所有朝廷官員統一穿上了素服,戴上烏紗帽與黑角帶前往存放楚嶽磊靈位的幾筵殿哭喪吊靈,而除了被拿下的鄭妃之外,包括趙曦月在內的所有楚嶽磊的妃嬪則需要摘下一切首飾褪下華服,從西華門開始哭喪直到進入幾筵殿。

在三天之後,官員們則需要把素服換成成服,繼續到規定的地點進行哭喪和吊靈。

皇帝駕崩之後喪期為二十七天,官員們也就需要穿二十七天的成服。

宮變結束後,楚嶽峙便已從趙曦月手中接過了遺詔,因此除了楚嶽磊的葬禮,禮部還要同時開始著手準備楚嶽峙的登基大典。

司竹溪與她生下的嬰孩在五天後被接入皇宮中,嬰孩的存在自然是尚不能讓人發現,因此楚嶽峙特意派了周楫去護送。司竹溪入宮時,楚嶽峙正在為楚嶽磊的所有妃嬪冊立位份。按禮製,司竹溪即便入宮,也還不能馬上被冊封為後,因為表對上一任皇帝的尊敬,皇後的冊立需得等到第二年。

不僅推新政和立後要等到第二年,變更年號也需等到第二年。

林林總總的繁瑣禮節以及葬禮出殯等安排,全都需要從楚嶽峙這裡過一遍,再加上對被廢除的東廠以及錦衣衛眾人的安排,還有對宮變時願降的暗軍們的安排,都讓楚嶽峙跟趙賓還有幾個大臣好生商討了一番。司淵渟暫時不適合出麵,便每日都在擷芳殿中等楚嶽峙回來,當真是這數年來首度放下所有,得以安然休養。

大蘅國從第一位君王起就廢除了後宮妃嬪殉葬的製度,幾位妃嬪皆被封為了皇太妃與皇太嬪,並被安排了遷居彆宮。趙曦月是貴妃,按規矩被冊封為皇貴太妃,隻是她並不想再留在宮中,便主動去找楚嶽峙,希望他能讓她帶著自己的皇兒一同出宮。

“不想留在宮中,還想把朕的皇侄子一同帶走。”楚嶽峙手裡還拿著一份奏折,看到深夜來訪的趙曦月,道:“皇貴太妃,你覺得可能麼?”

“陛下,本宮當初參與選秀其實並未想到自己會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