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頁(1 / 1)

如嶽臨淵 姬末 4187 字 6個月前

決不能讓司竹溪出事。

因未料到楚嶽磊會派出這麼多人隻為了殺司竹溪,故而大部分的東廠侍衛都在宮裡,隻留了少部分在安親王府,所以當傅行雲趕到安親王府時,司竹溪身邊已隻剩下餘隱一人,其餘東廠侍衛皆已戰死。

那個時候,還有百來人在圍攻他們。

若隻是餘隱自己,這並不成什麼問題,但他要護著行動不便碰不得摔不得的司竹溪,那些人也看穿了這一點,殺招全往司竹溪身上招呼,餘隱為了護住司竹溪,便如他自己承諾那般,是拿自己的身體去抵擋所有攻擊的。

也幸好傅行雲及時趕到,否則隻怕就凶多吉少了。

看到司淵渟和楚嶽峙趕來,傅行雲就知道一切都已塵埃落定,隻是看到一身銀甲顯得鬆形鶴骨器宇軒昂的司淵渟時,他不覺微微一愣。他從未見過司淵渟這般模樣,卻又在心裡覺得這才是司淵渟本該有的模樣。

餘隱是靠著手中的劍撐住身體的,他一見到楚嶽峙便跪下了,口中吐出一口血,喘了好幾下才對楚嶽峙說道:“屬下,屬下幸不辱命,護,護住王妃了。”

楚嶽峙當即便伸手去扶住餘隱的雙臂,先是說了聲:“辛苦你了。”然後便回頭朝後方大吼:“林亦,快過來替餘隱醫治!”

林亦的戰甲尚未換下,匆忙帶上藥箱就跟著趕來安親王府,一聽到楚嶽峙的話就衝上來了,他看到餘隱渾身的傷,急忙就道:“快!將餘隱放平,他不能再亂動了!”

一旁的傅行雲上前來對司淵渟說道:“屬下將呂大夫帶來了,正在房內與穩婆一起為王妃接生。”

“呂大夫,怎麼說?可有生命危險?”司淵渟聲線發緊地問道,他無意識地握緊雙拳,卻壓不住自己越來越快的心跳,女子生產何其凶險,更何況司竹溪現下還是受驚早產。他能為司家報仇,能拔除腐敗,能謀劃一切將楚嶽峙送上帝位,他做了很多很多的事,唯獨女子生產這一樣,是他即便想幫忙也無能為力的。

“難產,王妃堅持無論如何都要保住孩子。”傅行雲答道,他知道這不是司淵渟想要聽到的,可他不得不如實相告。

“保什麼孩子?!”司淵渟目眥欲裂克製不住地低聲怒喝,道:“拾喜是我身邊僅有的親人了!難道要我看著她為了所謂的血脈搭上自己的性命嗎?!”

司淵渟這些年對司竹溪,其實不算親近,因為身份,也因為周圍群狼環伺,他已經有很多年沒有叫過司竹溪的小名。

然而這一刻,麵對可能會失去親人的恐懼,司淵渟再也克製不住,他不能忍受再失去自己的親人,不論是為了什麼都不可以。

楚嶽峙幾乎是想也不想地就抱住了司淵渟,他拍著司淵渟隱隱發抖的背,安撫道:“拾喜不會有事,你彆急,呂大夫的醫術你我都清楚,更何況呂大夫也知道拾喜於你的重要性,定不會讓拾喜為了孩子而舍棄自己的性命。”

此刻的房中,血腥之味極重,司竹溪因難產之故,在呂太醫的建議下,選擇了站立的豎式生產。

司竹溪在內屋裡雙手緊緊抓住梁上垂下來的兩條掛綾,因用儘全身的力氣要將孩子生出,其實早已沒有喊叫的力氣,她從額角到脖子還有手臂上都繃起明顯的青筋,一名穩婆在旁邊幫忙扶支撐她的身體,另一名則跪在地上查看裙下的情況。

呂太醫則在外室站著,他手裡捧著一碗剛剛煎好的藥,就等著孩子出生後將這碗保命的藥給司竹溪喂上。

“快了快了,王妃您加把勁,已經看到頭出來了!”跪在地上的穩婆伸出雙手在下方隨時準備著接住嬰孩,一邊不斷鼓勵著司竹溪。

在仿佛渾身連同骨髓都被撕裂的劇痛中,司竹溪死死咬著早已咬破淌血的下唇,拚儘全身的力氣又再往下一拉——

骨肉拉扯著脫體而出,一地的血與生產導致的失禁穢物,司竹溪眼前陣陣發黑,整個人就要昏過去了,卻聽到了嬰孩響亮的啼哭聲,她神魂一震,又勉力睜開了眼來。

穩婆手腳十分迅速地將嬰孩包了起來抱給司竹溪看,歡喜道:“王妃,是個男孩!”

司竹溪翻著白眼,有氣無力地說了句:“男,男孩,就男孩,你,你高興,個什,什麼勁兒?”而後雙手再也抓不住兩條掛綾,整個人都無力地向後墜去。

呂太醫顯然也聽到了嬰孩已經平安出生的聲響,急忙就從外室衝了進去,見到穩婆扶著倒下的司竹溪就要坐到地上去,趕緊就上前捏住司竹溪的鼻子,把那碗藥給司竹溪灌了下去。

司竹溪被強行灌藥,痛苦地又咳了數下,幾乎就要吐了,卻又聽到呂太醫焦急道:“王妃您撐住,千萬彆把藥吐出來,您還要好好活著陪孩子長大,陪司公子還有王爺走往後的改革之路!”

昏沉的神智令司竹溪再也說不出半個字,她其實很想說自己沒那麼容易死,然而生產實在耗去她太多精力與體力,在劇痛的折磨與脫力之下,她再也撐不下去,就此合眼失去了意識。

————

第87章 得償所願

即使一切都已百無一失,但並不代表司淵渟就沒有壓力。

事實上,楚嶽峙於眾人眼前領旨稱帝之前,司淵渟的神經一直都繃得很緊,再加上司竹溪嫁給楚嶽峙後,他與楚嶽峙也再不能像之前那樣夜夜相伴,因此他夜裡又開始出現難以安眠的狀況,以至於這段時間以來,司淵渟又再比之前消瘦了不少。

司淵渟知道,自己已經不再像最開始那樣,想要在事成之後放棄自己的生命,他有了在乎的人和事,也因為重新開始去在乎,所以更害怕也更不能承受失去。

穩婆抱著嬰孩出來時,司淵渟看都沒看那嬰孩一眼,在楚嶽峙的攙扶下跌跌撞撞地就衝進屋裡去,看到呂太醫已經和另一名穩婆一起將司竹溪扶到床上時,他咽了下喉嚨困難地開口:“拾喜,拾喜怎麼樣了?”

呂太醫正在給司竹溪施針,聽到司淵渟的問話,沉穩地答道:“司公子請放心,王妃雖因生產而力竭暫時失去意識,但性命並無大礙,隻是接下來必定要好好保養身體才能恢複。”

“當真,無礙?”司淵渟像是不敢相信,他看到了地上的血和穢物,一想到那是司竹溪撕裂身體生下孩子時所流的血,他就感到害怕。

為司竹溪落下最後一針,呂太醫直起身擦擦雙手,而後回身看司淵渟,道:“王妃是習武之人,身體比尋常女子要更強壯些,雖確實在一開始難產以致王妃受了不少苦,但生下嬰孩後老夫及時為王妃喂藥施針,老夫可以性命保證,王妃無礙。”

楚嶽峙也緊緊握住司淵渟的手,與他說道:“呂大夫醫術精湛,既然呂大夫說無礙,那我們相信呂大夫便好。”◢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呂太醫看向楚嶽峙,想到楚嶽峙與司淵渟應當是從皇宮裡趕來的,也就意識到宮變應當已經結束,當即便向楚嶽峙下跪道:“草民參見陛下,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他已不再是太醫,便也不能再自稱為“臣”。

楚嶽峙愣了一下,還有些不習慣這突如其來的跪拜,頓了頓才道:“呂大夫快免禮平身。”

一旁的穩婆跟著呂太醫一同下跪,她是司竹溪早前就找好的穩婆,隻知道這孩子的月份跟對外公布的不一樣,其餘的一概不知,然而昨夜宮裡發生巨變楚嶽峙深夜帶兵回城勤王救駕,已是全京城皆知之事,現在又聽到呂太醫稱呼楚嶽峙為“陛下”,她驚疑不定之下隻敢趴伏在地,半個字都不敢多說。

“穩婆先出去。”楚嶽峙揮揮手,那穩婆急急忙忙就爬起身來躬著身退出了房間。

司淵渟快步走到床榻邊,他猶自心慌難安,又伸手到司竹溪鼻下探到確有鼻息後,才終於定下神來。他並不習慣於人前如此失態,漸漸冷靜下來後,看向呂太醫的眼神便多了幾分尷尬。

楚嶽峙也走了過去在司淵渟身邊站著,繼而對呂太醫說道:“呂大夫,很快楚嶽磊駕崩並嗣位於朕的詔諭便會頒布,禮部尚書吳永廉也已經召集禮部官員商議楚嶽磊的諡號,稍晚朕也必須與司公子一同返回宮中,處理楚嶽磊的喪事。朕知道,拾喜現在不便移動,故而會待她情況穩定後再派人來接她入宮,也會派人守衛這安親王府,從現在起,朕重新任命你為禦醫。”

本已起身的呂太醫聞言當即又要下跪,他有話想說卻被楚嶽峙製止道:“呂大夫,請先聽朕說。孩子朕不會帶走,以免拾喜醒來見不到孩子擔憂。朕知道,呂大夫認為自己加害楚嶽磊有違醫者仁心,本想往後四處遊曆行醫救人,以此贖罪。然醫者也是人,一切都是事出有因,而朕身邊雖已有林亦,但司公子的狀況唯有你最清楚,朕實在不放心交由旁人,故而請呂大夫能看在司公子這些年的庇護與成全的份上重回太醫院。”

呂太醫是為了要為妻女複仇,才會用醫術來害人而非救人,因有違醫道故而他一直以來也深感罪惡,連名字都不願告知旁人,隻讓人以大夫相稱,也以此提醒自己日後切不可再害人。

此刻聽得楚嶽峙的話,呂太醫內心掙紮,他垂目看自己的雙手良久,又抬頭看司淵渟與司竹溪,最後長歎一口氣,下跪道:“老朽的確欠了司公子太多,願以餘生儘忠償還此恩。”說完,呂太醫從懷中取出一藥盒奉於楚嶽峙,道:“此乃陛下之前交待下,為司公子調製的丹藥,前日剛剛煉製好,現下正好可給司公子服下。”

楚嶽峙微覺恍惚,他伸手去接過那藥盒,打開看到兩顆黑色藥丸並列其中,眨眼一看與尋常的丹藥並無不同,但他知道,隻要服下這藥丸,此後司淵渟生他便生,司淵渟若死他也會隨之死去。

呂太醫看到楚嶽峙接過藥盒後略顯失神的模樣,以為他是得到帝位後對服下這蠱藥有了猶豫,於是開口:“陛下,若是……”

“呂太醫。”楚嶽峙打斷呂太醫的話,趁著司淵渟心神仍牽掛住司竹溪,注意力並未在他身上的此刻,先行取出藥盒裡其中一顆藥丸收於掌心,然後才看向呂太醫,道:“去替朕端杯水來。”

被楚嶽峙堅定不移的目光望住,呂太醫心神一凜,不禁為自己適才的猜測感到汗顏,楚嶽峙與司淵渟之間的感情遠非常人可理解,到底是他太過狹隘。

連忙去外室倒來一茶杯的水回內屋,呂太醫還未走過去把茶杯遞給楚嶽峙,楚嶽峙便已先行過去接過了呂太醫手中的茶杯,同時藉由此背對司淵渟將自己掌心藥丸吞服。眼也不眨地直接將藥丸咽下,楚嶽峙麵不改色地端著茶杯又轉身回到司淵渟身旁蹲下,把藥盒遞到司淵渟眼前,藥盒裡的那顆藥丸已被撥弄到正中央,楚嶽峙仰視司淵渟,道:“司九,先把藥吃了好嗎?”

“……藥?”司淵渟剛剛一直握住司竹溪冰涼的手不知道在想些什麼,此刻楚嶽峙蹲在他跟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