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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嶽臨淵 姬末 4183 字 6個月前

隻眼閉一隻眼,等到合適的時候再處置。

“從前不懂取舍定奪之難,直到去了邊疆打仗才知道,有時候有些犧牲,不得不做。”楚嶽峙取回司淵渟手中空碗放到木盤上,目光看向牆上懸掛的地圖,眼神霎時變得寂遼,“我也不是沒試過為了勝利而狠下心讓自己的兵去當誘餌,甚至明知是陷阱還讓他們去送死。有時候我也會想,用無數犧牲換來的和平與守護,真的是我理想的和平,又真的能被稱之為守護嗎?”

他的兵,同樣也是大蘅國的子民,可他卻帶著他們上戰場,並看著他們血濺沙場白骨露野。

為什麼,他們總要先走過一條淌滿鮮血的路,才能抵達心中的理想?

又為什麼,仁愛良善與清廉正直總是會被蒙上一層褪不去的灰暗?

第66章 膽大包天

“無論是實現理想,抑或是得到自己想要的,都必然伴隨犧牲與付出。這世間的法則,其實很公平。隻不過有時候,那些犧牲與付出,不一定能換來自己想要的結果。這樣看來,又似乎並非真的公平。”司淵渟早已沒有少年時慷慨陳詞的滿腔熱血與閒情,這些話,若是換一個人他必然不會說出口,隻是與楚嶽峙一起時,他總歸是願意多說幾句。

因為知道楚嶽峙能懂,也會理解他所說的一切,哪怕各持己見也會互相尊重。

“我入了朝堂後才知道,撥亂反正從來就不是一蹴而就,在清除腐朽的道路上充滿艱難險阻,盤根錯節的關係下,還有許多人在夾縫中尋求生存,可我無法救所有人,也無法將所有散發出腐臭的潰爛剔去,因為,水至清則無魚,光明與黑暗緊緊相依,無論是朝堂還是大蘅國,我隻能選擇保住大多數人而犧牲少部分的人。”牽起楚嶽峙的手握在掌心,司淵渟這麼多年來從未與旁人說過這些,在他身邊,從來就沒有可說之人。

“想要救所有人,又或是將罪惡儘數鏟除,是一個過於美好的想法。我們可以為救人與改變而努力,但不能因此而分不清輕重。”楚嶽峙勾纏住司淵渟的手指,說道:“我想這世上,沒有人能說自己對得起所有人,但隻要儘力了,問心無愧就足夠了。”

“殺人的時候,會害怕嗎?”司淵渟用一種探詢的目光看著楚嶽峙,他們這些年,手上都沾染上了鮮血,“曾經有段時間,我做決定的時候,想到可能會有多少人因我的決定而死去,便會感到恐懼。可偏生,我是最不能猶豫的,我若不能果斷的做決定,不僅會有更多人死去,就連我自己也可能會保不住性命。”

“在戰場上的時候,對死亡的恐懼遠比殺人所帶來的恐懼要強烈,在與敵人廝殺的時候,其實心裡並沒有太多其他的想法,唯一能想到的就是活下去。”楚嶽峙經曆過許多戰場,也指揮過許多場戰事,這其實是兩種截然不同的感受,“獲得勝利然後保護更多的百姓,其實都是後話,在滿是廝殺聲與哀嚎的戰場上,再軟弱的人都會拿起武器保護自己,那是求生的本能,會殺紅眼也是因為到了那個時候,人其實跟野獸並沒有太大差彆。但是離開戰場之後,獨自一個人在營帳裡的時候,會後怕,會夜裡睡不安穩,也會做噩夢驚醒。我很珍惜自己對殺人這件事的恐懼,對我來說,那是我還保有人性的證明,隻要我還會害怕殺人,我就永遠會提醒自己不要濫殺無辜。”

“我一直都覺得,我不能失去最後的底線。對我來說,對生命的敬畏,就是我最後的底線,對殺人的恐懼,則是我必須保有的良知。在這點上,我與你總歸是一致的。”司淵渟說道,這些年來他和楚嶽峙有各自戰場,屬於他的戰場大多數時候都是不見血的,但是他依舊能感受到沒一條人命所帶來的重量,無論那些被他所殺或是因他而死的人是好人還是壞人,這些人的生命都有相同的重量,而他將之視作自己必須要背負的罪孽。

司淵渟已經不再是一個純粹的好人了,但至少,他不會成為那些喪儘天良的惡人的一份子。他承認自己犯下的罪孽,也記得不能辜負父親的遺言,不能辜負年少時的自己心中那份理想,時刻提醒自己,既然所做的每一件事每一個決定都是那樣沉重,就更要記住,個人永遠在百姓與國家之後,家仇要報,但在那之前他要先救百姓與國家。

他的底線,他的罪孽,讓他保持住清醒,讓他在多年的沉浮中也未有被仇恨與痛苦徹底吞噬。

“對於石槐,我知道你所說的都是對的,我也知道朝中勢力需要保持平衡,所以我不會質疑你的做事方式。這朝堂,就像一盤不能有輸贏永遠都下不完的棋,每個人都是棋子,黑棋和白棋也總是要保持持平,否則崩盤便是國家。對於這個國家而言,也許的確是隻要能有一個好結果,過程如何又有多不擇手段,並不重要。”楚嶽峙並不需要司淵渟去替他做那些他不想要做的肮臟事,無論他是否稱帝,他都不可能事事依靠司淵渟,他需要讓自己強大起來,也需要讓自己變得更狠心,因為隻有這樣,他才能保護住他真正想要守護的人與國,甚至是他們共同的理想。

“司九,你不需要把一切都攬到自己身上,你的擔子已經很重了。我說了我要護你就絕不會再讓你像過去那麼辛苦,獨自煎熬苦苦支撐,所以你也不必怕我接受不了那些利用交換與計謀。”楚嶽峙知道其實司淵渟或多或少都不願意讓他沾手這些事,所以才會在他還什麼都不知道的時候,就那樣小心謹慎地安排好一切,先他一步設下連環套;他也知道其實司淵渟並不希望讓他看到,屬於掌印太監司公公的那一麵。

誰不希望,在所愛之人麵前永遠保持最初美好的麵目。

隻是他們不是普通人,就像司淵渟之前對他說的那樣,現在他們是親王與宦官,將來則是君與臣,他們將會不得不直麵更多的醜惡,也會要麵臨更多的算計、利用、犧牲與取舍。他不會逃避這一切,這是他應有的覺悟。

“我過去時常希望你不要嫌棄我,可如今你當真堅定地與我並肩,我卻又會有許多擔憂顧慮,你對我來說,似乎一直都是那個對我說要一起守護大蘅國百姓的小楚七。”司淵渟淡淡一笑,更多是在笑自己把這樣不現實的期望放在楚嶽峙身上,也許在他心裡,始終覺得隻要楚七未變,楚七的司九便也未變。

“我明白,隻是我們,畢竟都已經過了天真的時候。”楚嶽峙俯身去抱司淵渟,他如何能不懂司淵渟心中所想,“司九,總有些東西是不會變的,隻要我們在一起,楚七和司九就仍在。”

司淵渟垂眸靜默半晌,感覺到心中某處又再有少許鬆動,淺淺籲出一口氣,拍拍楚嶽峙的手臂讓他先放開自己,隨後從椅子上起身道:“這時辰也不早了,今日便先歇下吧。”

楚嶽峙也沒有太大異議,於是各自收拾了一下案桌上的公文與密函後,便與司淵渟牽手出書房一同回去寢室。

沿著長廊走了幾步,楚嶽峙無意間碰到自己係在腰間的玉佩,他低頭看了一眼,瞧見融在玉佩裂縫之間的金,突然想到什麼,就連腳步也停了下來。

“怎麼了?”司淵渟見楚嶽峙停下腳步,神情若有所察,問道:“你想到了什麼?”

“我記得,金子的硬度並不高,甚至金子的純度越高硬度便越低。可從石槐府中搜到那對金核桃,被我那樣重的扣到案桌上竟沒有留下半點痕跡。當時我在盛怒中未有察覺,現下想起才覺得不對。”楚嶽峙看向司淵渟,肯定道:“那對金核桃不是純金打造的。”

司淵渟顯然也是把這點忽略了,現下楚嶽峙提到他才想起來:“若說是純金打造,那顏色也確實不符,正常而言純金的顏色是更為深的赤黃色,而那對金核桃卻是色澤偏淺且不及純金明亮。”

“除了那對金核桃,石槐府中還搜出來不少金製品,若是這些金製品都並非純金……”楚嶽峙神色一凜,道:“看來我們有必要再讓人鑒定一下那些金製品。”

“依照石槐的性格,也的確不可能輕易就將所有貪得的錢財都放置在府中,太過疏於防範,也不符合貪財之人的心理。”司淵渟沉%e5%90%9f道,沒有一個貪官會把錢財都放在一個地方,且府中有如此大量的黃金製品也未免太過張揚引人注目,石槐再膽大也不可能這樣明目張膽。

“戶部貪得的錢財,無法隨意流通,也無法直接使用,而黃金雖可熔了重製,也可與白銀銅錢相互兌換,可大蘅國建國之初就限製了黃金的流通,民間僅有少量黃金流通,其餘大多都收歸國庫。”楚嶽峙冷笑一下,他還真的差點就被欺瞞過去了,“與工部勾結的工程款項,必然不會是黃金,而參與到人口拐賣中所收受的錢財就更不可能是黃金。”

“所以,唯一的來源,是國庫。”司淵渟接過話頭,他與楚嶽峙都想到了一處,“看來這石槐,不僅下貪,還膽大包天到把手伸進了國庫裡。”

將國庫中的黃金偷梁換柱,熔了以後將部分重製成合金放回國庫,其餘則製成黃金製品找買家進行交易,1兩黃金可兌換成10兩白銀與10貫銅錢,如此一來,交易而來的錢財便不再受到限製,可以大膽使用。

“看來要讓周楫去查一查,這石槐到底都跟什麼人進行過交易了。”楚嶽峙說道,交易要通過人便一定會留下痕跡,隻是這交易到底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隻想一下便讓人心驚。$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黃金製品的交易非易事,一般富賈也不可能付得起這個錢,石槐如此謹慎,想必這買家也並不簡單。”司淵渟臉色微沉,心中有了不好的預想。

第67章 苦儘甘來

寢室內屋裡除了夜明珠還有一盞燭火,司淵渟睡下後楚嶽峙又等了一會才起床下地。

在肩上披上披風,楚嶽峙端起那盞蠟燭,悄然離開寢室。

周楫已經被派了出去查石槐倒賣黃金之事,平日裡按規矩守在門口的家奴他也已經提前遣開。

今夜是個滿月,雲霧也不重,清冷的銀色月光落下如同半透明的紗簾一般,將夜色襯托得更加綺麗似夢。

一抹倩影穿過月光紗簾,輕巧地踏過屋脊,繼而掠過屋頂瓦礫,飄然躍下帶出一道淺色的玉虹,恣意張揚得全無低調之意。

司竹溪來到楚嶽峙麵前盈盈一福身,道:“妾身見過安親王。”

楚嶽峙頷首,道:“就在這裡說吧,我怕司九醒了找我。”今晚給司淵渟的藥,他特意囑咐呂太醫調整過藥方,若無意外,司淵渟這一覺會睡到寅時再醒,但以防萬一,他還是不想離得太遠。

“安親王為了表哥,倒也真是費心了。”司竹溪雖是輕笑著把話說出,卻沒有取笑楚嶽峙的意思,反而更多是放心,“能得你真心相待,妾身相信表哥定能好起來。”

“我不想逼得他太緊,他心裡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