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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嶽臨淵 姬末 4226 字 6個月前

愛卿還記得便好。”楚嶽磊收回腳,卻俯身用手扣住司淵渟的下巴,拇指搓著司淵渟秀氣的嘴角,微笑道:“說起來,司愛卿也許久沒有侍寢了,朕頗為想念司愛卿侍寢時的模樣,司愛卿這麼多年便是對著朕都不會笑,也就侍寢時裂了嘴角才會露出幾分美人該有的脆弱感,既然司愛卿還記得朕賜予的聖恩,想必也記得朕是如何賞的恩澤。”

司淵渟雙眸的眼睫毛幾不可察地一顫,靜默斯須方才答道:“臣,不敢忘。”

“極好,待此案了結,朕再召司愛卿入宮侍寢,也好讓司愛卿恢複一下嘴上的功夫。”將司淵渟的嘴角搓紅一片,楚嶽磊眼中透出怪異的興奮,“這人啊,就得時不時的好生調教一番,加深一下記憶,否則容易忘本。”

俯身磕頭,司淵渟一如過去的無數次,用不帶任何情緒的聲音向楚嶽磊叩首謝恩:“奴婢,謝陛下隆恩。”

永遠也不能拒絕,當初他接下暗旨時,就知道往後將要麵對什麼。

皇權麵前,他終究也不過是個低賤到連畜生都不如的太監。

回到東廠時,領命辦事的侍衛遞上了江晟寫下的訴狀書,並稟告:“督主,人已經送到暗室了。”

接過那份訴狀書,司淵渟問道:“切乾淨了?”

“執刀師傅知道人是督主下令送去後,乾淨利落地就給動刀都切乾淨了,執刀師傅請督主放心,雖說全切致死率高,但這一時半會人是死不掉的,完全可以支撐到督主調教完。”侍衛說道,淨身的執刀師傅已有幾十年的經驗,執刀次數沒有上萬也有幾千,手法可以說是爐火純青,更深知司淵渟要的是一個怎樣的閹人。

“嗯。”司淵渟微頷首,一邊走向去往暗室那條過道一邊說道:“去審訊室盯著那林芷霏,她也是時候該招了。”

“是,督主。”侍衛小心翼翼地瞧著司淵渟自宮裡回來後就極為冷峻的臉色,最後多說了一句:“督主,安親王在審訊室裡很安靜,是否要……”

“關著,其他的,本督自有打算。”司淵渟腳步不停,身上散發出來的威壓卻是更為迫人了。

侍衛領了命,再不敢跟上,直接便去審訊室繼續看守林芷霏。

暗室在地下層,司淵渟下去後又走過一條長長的過道,才終於到那間不知是哪一代東廠督主打造的暗室。

去勢後沒了大半條命的眼線已經被從暗室頂上方垂下來的兩條鐵鏈拷吊了起來,儘管已經神誌不清,但在看到司淵渟走進暗室時,渾身不著寸縷下`身暫時止了血的眼線還是不可抑止地開始瑟瑟發抖。

“怕了?”先是在早先備好的洗手盆前洗了手,司淵渟拭乾雙手後,在掛滿各式刑具的牆上隨意挑了一根帶著倒鉤的鞭子,拿到手中掂量一下後走到眼線麵前,道:“無事,明日晨曦以前,你死不了。”

恐懼地看著司淵渟,眼線徒勞地掙紮了一下,卻又因下`身劇痛而連求饒的話都說不出來,隻有痛苦的低喘。

司淵渟揚手就甩出一鞭子,滿是倒鉤還浸過鹽水的鞭子落到眼線身上,即刻便帶出了一道鮮血淋漓的鞭痕。

那雙自帶%e5%aa%9a色的丹鳳眼此刻充滿冷酷戾氣,司淵渟一鞭緊接著一鞭,在眼線慘痛的哀叫聲中,他沒有絲毫憐憫,不緊不慢地說道:“叫啊,大聲地叫,你知道還能叫出來是多大的恩賜嗎?”

痛了,怕了,受辱了,能叫出來不是每個人都能擁有的權利,有些人,是連慘叫都不能的。

不僅不能叫,還要謝恩,然後活下去。

“故禍莫憯於欲利,悲莫痛於傷心,行莫醜於辱先,而詬莫大於宮刑。刑餘之人,無所比數,非一世也,所從來遠矣。”司淵渟每甩出一鞭便念出一句,那是曾受宮刑的司馬遷寫予友人的《報任安書》,幼時他讀不懂司馬遷心中的悲憤,而當他接受了結果相同的命運後,年複一年,他早已讀懂裡麵的每一字每一詞每一句,也已毫無希望地潰爛在生不如死的煉獄中。

“……所以隱忍苟活,幽於糞土之中而不辭者,恨私心有所不儘……”

眼線嘶啞的叫喚在暗室中回蕩,司淵渟雙目赤紅,直把人抽打得渾身血淋。

“……且負下未易居,下流多謗議。仆以口語遇遭此禍,重為鄉黨所笑,以汙辱先人,亦何麵目複上父母之丘墓乎?雖累百世,垢彌甚耳!”

他不能死,因他的理想與誌向都尚未實現,無論忍受再多的侮辱,上至大夫、君子,下至黎民百姓皆誹謗議論於他,他也要繼續苟活於世,直到肅清大蘅國的腐朽,並將一心為國為民的賢明之人扶持上帝位為止。

暗室裡的哀嚎響了一夜,當再也沒有絲毫聲息,司淵渟再次站在洗手盆前洗手,用清水洗去雙手血汙,在他身後,最後被放置在木馬之上的那具軀體已然麵目全非不成人形。

離開暗室前,司淵渟站在暗室門口看著那具屍體,鼻間聞到的皆是濃重的血腥氣,其中還夾雜著一點隱約的騷臭,漠然佇立在門口,直到身上的暴虐褪去,司淵渟扶牆彎腰就是一陣劇烈的嘔吐。

長時間不曾進食,令司淵渟根本吐不出什麼東西來,最後真正吐出來的也隻有一點酸澀辣喉的苦水。

用手帕擦乾淨嘴角,司淵渟恢複如常,將手帕丟棄轉身離開。

從地下層出來,侍衛早已等候多時。

昏黃的燭光下,司淵渟半個身子都隱匿在黑暗中,他眸光銳利地看著侍衛,一份新的供詞隨即被雙手奉到他眼前:“督主,林芷霏在一個時辰前招供,是她親手殺了方知禮。”

——作話放不下,隻能放正文了——

文中《報任安書》節選引用句翻譯:

“故禍莫憯於欲利,悲莫痛於傷心,行莫醜於辱先,而詬莫大於宮刑。刑餘之人,無所比數,非一世也,所從來遠矣。”——沒有什麼災禍比貪圖私利更慘,沒有什麼悲哀比心靈受創更為悲痛,也沒有什麼行為比辱沒先人更為醜惡。而遭受宮刑是為恥辱之最。受過宮刑之人的餘生,社會地位沒法比類,這並非當今之世如此,而是曆史由來已久。

“……所以隱忍苟活,幽於糞土之中而不辭者,恨私心有所不儘……”——我之所以忍受著屈辱苟活於世,陷在汙濁的監獄之中寧願受辱也不肯死,是因遺憾我內心的誌願尚未達成。

“……且負下未易居,下流多謗議。仆以口語遇遭此禍,重為鄉黨所笑,以汙辱先人,亦何麵目複上父母之丘墓乎?雖累百世,垢彌甚耳!”——戴罪被侮辱的處境難以安生,地位卑賤之人,往往身受誹謗與議論。我因為說了幾句實話而遭此災禍,不僅被鄉裡眾人羞辱嘲笑,也汙辱了祖宗,還有何顏麵再到父母墳前祭掃?便是百代之後,這汙垢和恥辱也隻會更加深重!

第24章 不敢置信

因林芷霏主動招供,早朝結束後林芷霏之兄,工部郎中林柏寒被請至東廠。

根據林芷霏的證詞,禮部尚書方本和不僅數次打壓江晟,更多次以她家人威脅她,甚至當著她家父的麵,明言自己有能力令家兄林柏寒被罷職並落獄。她是因嫁入方家後仍數次遭遇暴力對待,才在尾隨方知禮去雲霓坊時,一時衝動將方知禮殺死。

林柏寒被請至東廠後,麵對那份林芷霏親手寫下的供詞,又在審訊室外看到被關了一日夜後憔悴不堪的林芷霏,沒過多久便向司淵渟承認了林芷霏供詞中所提到的脅迫一事。

“請督主明察,下官與家父當日受到方尚書的威脅,明知方知禮絕非良人也不得不讓舍妹嫁入方家,本以為方尚書與那方知禮至少會看在名聲與麵子的份上善待舍妹,卻不想那方知禮竟禽獸至此,以致釀成今日之大禍。”林柏寒拿著林芷霏寫下的供詞跪在司淵渟麵前,麵上是萬分的痛心。④思④兔④網④文④檔④共④享④與④在④線④閱④讀④

司淵渟大怒,卻不是對林柏寒,他麵色森然,語氣陰鬱地說道:“當真是好極了,區區一個禮部尚書,竟把手伸到了工部,在他方本和心中,還有無王法?!”

遂下令,將方本和帶來東廠提審,並徹查方本和是如何與工部扯上關係。

就在東廠派出的侍衛分彆前往禮部與方府的同時,一名身著純白雅服的書生,出現在東廠大門外,高舉手中錦盒。

喬裝打扮成周楫模樣一直守在東廠門外等候楚嶽峙出來的衛雲霄,在看到白衣書生出現的瞬間便怔愣當場,隨後他便在難以言說的震驚中,呆滯地看著與自己同床共寢兩年多的傅行雲,站在台階前,字句鏗鏘有力地高聲說道:“草民皇甫良禎,狀告現任工部尚書貪汙行賄,令多地堤壩修繕工程偷工減料,以致這幾年間洪災之禍頻發,多地百姓苦不堪言,怨聲載道不絕於耳!”

東廠的大門開啟,司淵渟走出,看著台階下自己放出去行動已久的暗棋終於派上用場,他迎著再次聚集圍觀的百姓們的目光,拂袖再下新令:“看來這工部尚書,也該請來東廠好好坐一坐了。”

傅行雲一步一步走上台階,跟隨司淵渟走入東廠,由始至終,都並未多看衛雲霄一眼。

短短幾日間,方知禮一案便牽扯出數人,直接將禮部和工部都拖入這趟渾水中,京城上下,無不被這一場接一場應接不暇的大戲驚掉下巴,早已不記得最初的所謂安親王買凶殺人之說。

司淵渟下令提審禮部尚書與工部尚書此等大事,不消多時便被呈報入宮,得知消息的楚嶽磊震怒不已,卻也不得不下旨令司淵渟馬上將安親王楚嶽峙放出送回安親王府。

聖旨被送到東廠後,司淵渟卻沒有急著領旨,反而又把前來東廠送旨的太監晾了將近一個時辰後,才終於“審”完傅行雲,慢悠悠地從傅行雲所在的審訊室裡出來領旨。

而那時,距離太陽下山,還有半個時辰。

隔絕了光與聲音的審訊室石門被再度打開,司淵渟親自掌燈,走進了審訊室。

楚嶽峙就盤腿坐在一開始被他拉去的那個牆角邊,低垂著頭不知是睡著了還是失去了意識。

司淵渟並未貿然上前,他站在離楚嶽峙尚有兩步遠的地方,舉高了手中的燭燈,讓燭光照亮楚嶽峙身周那片空間。

片刻過後,楚嶽峙終於抬起低垂的頭,望向司淵渟所在之處。

由於在黑暗中待了太長時間,楚嶽峙的雙眼一時未能適應光亮,他半眯起雙眼,默不作聲地看著司淵渟,然而略顯空茫的神情卻又像是在辨認走進審訊室的人到底是誰。

“陛下下旨,要本督將安親王送回府中。”司淵渟邁開腳步,走到楚嶽峙跟前,俯身向楚嶽峙伸出手臂,“安親王,咱家來接您出去了。”

楚嶽峙的臉色蒼白得宛如被冰封的死人,就連雙?唇也沒有一絲血色,他看向司淵渟的雙眸毫無焦距,即便是在雙眼適應了光亮後,也沒有說出半個字,更沒有半點要起身的動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