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感覺他的心臟緊緊收縮在了一起。
許是他的目光太過於炙熱,青琅也抬頭看向了他。
但青琅隻是很漫不經心地看了他一眼,就移開了目光。
青琅拿起桌上那枚紫鳶戒,笑了笑:“曾經我聽過一個謠言,說是這戒指隻有命中注定的愛人拿著,才能用來傳音。”
女王也笑了:“確實是有這種謠言。”
青琅:“我還聽過一個謠言,說這戒指沒辦法銷毀。”
女王:“紫鳶戒確實是沒辦法銷毀的。”
“不。”青琅笑地很是舒心,“若是七七四十九日不間斷連續用幽冥火炙烤,這戒指就會化成灰了。”
女王啞然失笑:“誰會這麼做?”
青琅想了想,道:“許是心死之人吧。”
鳳寧深吸一口氣,卻連呼吸都開始顫了。
他握緊手中的茶托,轉身離開了這裡。
冥界女王扭頭看他,皺了皺眉:“這小魔仆怎麼這麼沒規矩?說走就走。”
“不用管他。”
.
“你怎麼這麼快就出來了?客人用完茶了嗎?”小西問道。
鳳寧把手中的茶托塞給他,往前走了。
長長的走廊,灰色的牆壁,壓得他喘不過來氣。
走,走,走。
往高處走。
鳳寧不知不覺就走到了最高處的閣樓,往下看,是一片廣闊的天地。
鳳寧這才覺得自己勉強能夠呼吸。
他閉上眼,感受到冬日寒風吹過耳畔。
可這風卻怎麼也吹不散他心中的酸澀腫脹之意。
就在這時,一個熟悉的聲音隨著風吹到他耳中。
鳳寧睜開眼往下瞧,果然看見青大槐正坐在台階下和他重孫女聊天。
他一邊磕著瓜子一邊說話,眉飛色舞。
“……我是真沒想到這冥界女王還對咱小石頭癡心不改!
“五百年前我還嫌她年齡大來著,現在想想,不就差個一千來歲嗎?那都不算事兒!
“小石頭也想開了,真好!
“熒熒,你覺得小石頭的婚期定到什麼時候好?”
婚……期?
鳳寧愣住。
青琅……要成婚了?
和冥界的女王?
鳳寧心口一緊,呼吸都止住了。
他本就覺得煩悶不已,心中又酸又漲,現在更是覺得有一種無形的東西忽然攥緊了他的心臟,堵住了他的口鼻。
像是被海水淹沒。
他的腦海裡,耳朵邊都是嗡嗡一片,唯有青大槐的聲音像是魔咒一樣鑽了進來。
“……讓我想想,對了!去冥界好像可以經過歸寧山是吧?”
青熒:“爺爺,那條路要繞好遠。”
“繞遠就繞遠唄,我決定了,咱就走那條路去接親,嘿!我還要一路吹喇叭,撒金錢,辦得紅紅火火的!我要讓小石頭穿著大紅喜服從歸寧門大門口過,我還要拿著喇叭跑到鳳寧家門口吹,我白天吹,我晚上吹,我天天吹,我吹他個三天三夜日夜不休嘿嘿嘿……”
鳳寧覺得整個世界都模糊了,唯有青大槐那張齜牙咧嘴笑著的臉顯得那樣麵目可憎。
鳳寧整個人都氣的顫唞,腦袋也發昏了。
他四下張望,終於在角落找到了一個石頭,然後他拿起石頭狠狠地砸上了青大槐的後腦勺。
在青大槐暴跳如雷的罵聲中,他緩緩坐到了地上。
他抱著腿,深深地把頭埋在了膝蓋裡。
第61章
天空中漸漸下起了雪,隨著肆虐的寒風灌進了閣樓裡,一層層鋪到鳳寧身上。
可鳳寧卻像是什麼都沒察覺一樣,自顧自地坐在地上,像是整個人都被分隔在了世界之外。
他腦袋昏昏沉沉的,如同被泡到了水裡,一團雜線纏繞在一起,怎麼理也理不清。
直到有一個傳信符飄到他的麵前,他才抬起了頭。
可這才發現,天色都暗了。
鳳寧拿起傳信符,拆開信封,低頭看了過去。
信上是他二弟子淩風的字跡。
淩風字跡最為工整,一筆一畫如同刀刻,語言也向來簡潔明了,不說廢話。
可鳳寧今日看著這信卻又出奇費力。
信上的字跡映到他的眼睛中,卻怎麼也傳不到腦子裡,一段話要慢吞吞地讀上兩三遍才明白意思。
信上說,歸寧門要開始第三十三屆新生的招生儀式了,鳳寧不在,他一人不敢做主。
另外,魔界的那名小寧這幾日也總嚷著回魔界,托他問問鳳寧到底什麼時候會回去。
信的結尾,還祝他行動一切順利。
.
……行動一切順利?
鳳寧盯著這六個字想了大半天,才想明白這“行動”是指他跑到魔界“刺探軍情”一事。
他都差點兒忘了,他來魔界是為了探明青琅到底有沒有開戰之意。
其實他來的第一天就聽到了青琅與前任東壇主的對話。
那位曾經的東壇主是主張開戰的,可青琅卻態度模糊。青琅看起來似乎不願意主動開戰,可卻又做足了開戰的準備,好像隻要有一點兒風吹草動,他就會立刻轉變風向,猛烈出擊。
另外,魔界與冥界……快要結為姻親,往後的戰局又將會發生很大的變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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鳳寧可以告訴天帝青琅暫且沒有主動開戰之意,因為這有利於戰局穩定。
但後者就算了。
與冥界結盟又結親一事,許是青琅的暗牌,說出來可能會亂了青琅的計劃。
隻要青琅保持理智,不濫殺無辜,不挑起禍亂,不為禍人間,那麼他永遠站在青琅這邊。
即便……即便青琅做了什麼大逆不道的事情,他也想拚命護青琅周全。
鳳寧站起身子,身上的雪簌簌而落。
他朝下看去,看向這個屬於青琅的魔宮。
……他是時候離開了。
彆人都以為他來魔界是為了探察敵情。
隻有鳳寧自己知道,他隻是想看看青琅而已。
可他看到青琅的那一刻,看到青琅沉寂的眉眼,卻又想著,他不光要留在這裡看著青琅,他還想看青琅笑。
可他現在做不到了,因為青琅討厭他。
青琅討厭鳳寧,也討厭他偽裝成的小寧。
反正青琅就是討厭他,不管他躲在哪個殼子裡,都不能讓青琅開心。
青琅馬上就要成婚了,要和那個冥界的女王在一起了。
冥界的女王會讓青琅開心的。
青琅也是喜歡那個女王的。
否則也不會貼心地記得,那人喜歡喝梅花茶。
鳳寧搖了搖頭,不願再想。
他隻要一想起冥界的女王,想起青琅,想起紫鳶戒,想起梅花茶,想起他們的婚約。
他就覺得心裡又悶又堵,難受得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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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便要走,鳳寧也想在走前再看一眼青琅。
入夜,又下了雪。
魔宮裡十分寂靜,巡邏的侍衛都比往常少了一倍。
小西也不知所蹤。
昏黃的光線從門縫中溢了出來,表明青琅還未睡下。
鳳寧忽然就有些緊張了,他深吸了一口氣,將一套茶具變到手裡,手心發汗地端著茶具走了進去。
“魔君,您……”
可他剛抬起頭,就趕緊止住了話語。
青琅雖未就寢,卻在歇息。
青琅仍在書桌旁坐著,可許是看書看得困倦了,他左手撐著頭,微閉著眼在小憩。
外麵的雪依舊在下著。
可屋裡卻因為有鳳凰在,顯得靜謐而溫暖。
昏黃的燭火輕輕跳躍著,將青琅的臉龐勾勒得更加好看。
鳳寧站在原地,連呼吸聲都悄悄屏住了。
他看著青琅的眉眼,看著青琅的臉龐,他用目光作筆,一遍一遍描繪著青琅身形的輪廓,認真又細致,安靜且癡纏。①思①兔①網①文①檔①共①享①與①在①線①閱①讀①
可在寂靜的空氣中,一縷若有若無的梅花香卻悄悄纏繞了上來。
鳳寧順著這花香望過去,就瞧見了窗台上的插花。
這是他今天早上插上的。
今日他來時,瞧見外麵的梅花長得十分好,便折了兩支,擺在了青琅的屋裡。
如今這梅花依舊是好看的,今早上還有幾顆花苞未綻,如今在溫暖的房間裡待著,每一片花瓣都舒展開來了。
鮮紅的梅花,潔白的瓷瓶,一切都很好。
可鳳寧卻覺得這梅花像是一根根針一樣紮到他的眼睛裡,讓他的心裡酸酸澀澀的,渾身都不舒坦。
鳳寧放下手中的茶盤,徑直走了過去。
他將漂亮的梅花從瓶子裡抽了出來。
拿到手裡。
然後用靈力將它燒成了灰燼。
青琅未過門的妻子是那樣地喜歡梅花,以後他們屋裡定日日都有梅花香。
也不差他鳳寧今日插的這幾枝。
可看著那漂亮的梅花在手中化成灰燼,鳳寧卻又有些懊惱了:他怎能這樣小心眼兒?
鳳寧覺得他現在都不像自己了。
他也不知道他這是怎麼了,隻覺得自己整個人都像是被控製住了一樣,生莫名其妙的氣,做莫名其妙的事,在意莫名其妙的東西。
直到現在,他仍舊覺得有什麼東西堵住了他%e8%83%b8口,紮上了他的心臟,也有溫熱的液體漫上他的口鼻,讓他又悶又疼又難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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鳳寧轉頭重新看向青琅,所幸青琅沒有被他的動作吵醒,依舊在闔眼休息。
他的長發並未完全束起,柔軟黑亮的青絲如流水般傾瀉而下,遮住了他撐著頭的那隻左手。
看著他被發絲遮住的左手,鳳寧忽然有些想知道青琅的左手上有沒有那枚紫鳶戒。
他後來收下那枚戒指了嗎?
他將那戒指帶到手上了嗎?
青琅右手上是沒有戒指的,那麼他是把戒指戴到了左手上嗎?
鳳寧迫切地想知道結果,於是就屏住呼吸,輕手輕腳地走了過去。
寬大的書桌擋在青琅麵前,青琅左邊又有書櫃,鳳寧隻得繞到青琅的右手邊,彎腰湊過去,輕輕撥開青琅的發,去瞧他的左手。
……沒有。
青琅手上乾乾淨淨的,什麼也沒有戴。
鳳寧忽然就覺得心尖兒升上了一抹小小的欣喜。
可就一點點,就一瞬。
很快就被其他的情緒掩埋了。
沒有戴戒指又能說明什麼呢?他們總歸是要結婚的。
許是收起來了。
.
鳳寧有些失落地收回了手。
墨發從鳳寧的指尖滑落,不知名的微風將青琅的發絲吹上鳳寧的臉頰,癢癢的。
鳳寧忽然發現他現在和青琅離得好近。
近到青琅微弱的呼吸都鋪撒到了他的臉上。
鳳寧心臟突然就不受控製地跳動了起來。
他%e8%88%94了下乾燥的嘴唇,想再親一下青琅。
……最後一次。
他想。
我就要走了。
我以後再也不見青琅了。
最後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