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滾出去,也沒讓他繼續麵壁而立,隻是靜靜地看著他。

鳳寧走上前,半蹲在地上,垂眼從他手中拿過酒壺,為青琅斟了杯酒。

“您請。”

青琅沒接他的酒杯,隻是撩起眼皮看他,問:“為何戴麵巾?”

鳳寧如實回答:“因為您不願看到我的臉,我的臉與人相像,您見了便會生氣。”

青琅忽然問道:“你覺得我很在意他?”

分明是詢問的語句,可卻因為青琅眼神過於平靜,語調過於平穩,而顯得像是在自言自語。

鳳寧不知道這話該怎麼回答。

可下一刻,青琅就伸出了手。

鳳寧以為他要喝酒,就將酒杯遞得更近了些,可青琅卻繞過他的酒杯,伸手碰上他的麵巾。

鳳寧身子一僵,隻覺得青琅留給他的觸?感分外強烈。

他能感受到青琅冰涼的手指摸上他麵巾的邊緣,他能感受到青琅屈起手指,指關節抵上他的臉頰,然後,他臉上的麵巾就刷地一下被拉了下來。

青琅明明手指發涼,可他指尖觸碰過的地方卻灼熱發燙。

青琅盯著他的臉瞧了一會兒,忽地嗤笑一聲:“也不過如此。”

說罷,他拿過鳳寧手中的酒杯,一飲而儘。

鳳寧不知道這句話是什麼意思。

到底是,你這張臉與他也沒那麼像。

還是,原來我也沒那麼在意。

青琅將空杯放在桌上,鳳寧為他斟酒。

青琅懶散地繼續喝酒,眼眸微微抬起,聲音中終於沾染了些醉意:“以後不必遮你的臉了,正常呆在我這兒就行。”

他頓了一下,生平第一次喊出了這個魔奴的名字:“……小寧。”

喊完他就忍不住搖頭笑了,用一種幾乎是自嘲一般的語氣說:“……這個名字,這張臉,也沒什麼了不起的。”

鳳寧垂眸。

青琅看了一眼牆角那雙素白的鞋,用一種冷淡的語氣吩咐道:“待會兒將那雙鞋扔了吧,看著晦氣。”

鳳寧:“是。”

青琅又飲了一杯酒後,就沉沉睡了過去。

鳳寧忽然就明白了青琅剛剛那句話的意思。

……原來是後者。

鳳寧想。

除此之外,他還明白了兩件事。

第一,青琅認出來那天晚上闖到寢殿的“賊人”就是他鳳寧了。

第二,青琅終於要放下他了,連恨也放下。

真是可喜可賀。

.

雖是如此。

第二天一大早,宿醉的魔君大人捂著頭醒來,看向空空如也的牆角,臉色立刻陰沉了下來:“鞋呢?”

小西貼心地為他端過來醒酒湯,鳳寧站在一旁解釋:“您昨晚讓我扔了。”

魔君大人的臉色立刻變得難看了起來。

但不消片刻,他就想起了昨晚酒後發生的事情。

確實是他吩咐的,怨不得彆人。

他抿緊薄唇:“出去。”

那兩個魔奴出去之後,青琅又看了眼乾乾淨淨,空無一物的牆角。

他摸了一下%e8%83%b8口,深吸一口氣。

扔了也好,早該扔了!

那人五百年沒出現,一出現就睡了他,抱了他,親了他,最後竟還跑了?!

什麼東西?!

他才不在意鳳寧到底是腦子抽了什麼筋,做出這種令人無法理解的事情。

他、一、點、兒、都、不、在、意!

第56章

“魔君與采花賊”的謠言之火燒得轟轟烈烈。

竟然很快就燒到了青大槐耳朵裡。

他樂嗬嗬地推開門:“小石頭,我咋聽說你被采花賊采了呢?是哪裡的采花賊敢采我家小石頭啊?”

他還是個有理智的,了解他重孫子現在的法術水平,萬萬不會被采花賊占了便宜,因此知道這件事多半是個謠言,純粹當笑話來看待了。

可沒料想,青琅卻並未解釋,隻是皺了眉。

身上甚至還帶了些宿醉的酒氣。

青大槐心下一沉:“怎麼回事?”

青琅垂眼,這才開口解釋:“謠言罷了。”

青大槐擰眉:“既是謠言,你喝什麼酒?”

除了一身酒氣,他重孫子臉上的表情也分外不對勁,而且眼下有隱隱烏青,像是接連兩三日都沒有好好休息過了。

他嘴巴一抖,忽然反應了過來:“……是鳳寧?他又賊心不死,跑來騷擾你了?!”

青琅放下書卷,抬頭看他:“……又?”

青大槐這才意識到自己說漏了嘴,他清咳了兩聲,說:“……其實他這五百年來也來過,隻是每次都被我打走了……那個,小石頭,你不會怪曾爺爺自作主張吧?”

青琅沉默半晌,垂下頭:“不會。”

青大槐鬆了一口氣,可很快就又生氣起來:“這老東西真是不記打,趁我這兩日有些鬆懈,竟敢直接跑到魔宮騷擾你!你等著!曾爺爺這就去為你報仇!”

正趴在門口偷聽的鳳寧心中一驚,冷汗都出了一身,第一百零一次後悔自己那日的魯莽行動。

“不必。”幸好青琅出言救了鳳寧一命,他聲音平靜到近乎冷淡,“我已經為他生了太多氣,不想再為他浪費任何情感了。”

青大槐整個人都愣住了。

過了好大一會兒,他才一臉欣慰地拍了拍青琅的肩膀,小眼睛裡隱隱閃現著淚光:“小石頭啊,你終於開竅了!”

他揉了一把眼睛,開始左顧右盼:“小寧,小寧哪去了,肯定是小寧起作用了,我得好好賞他!”

鳳寧一聽,立刻笑嘻嘻推開門走了進去:“上神,小寧在這兒呢!上神想給小寧什麼賞賜?”

青大槐:“你想要什麼呀?”

鳳寧:“上神不管給什麼,小的都雙手接著!”

青大槐這回倒是大方起來了,賞賜了鳳寧一堆奇珍異寶,鳳寧全都開開心心地收起來了。

青大槐走後,青琅瞥了他一眼,嗤笑道:“不知道的,還真以為你這些日寸步不離,起了大作用呢。”

鳳寧將乾坤袋掛在腰間,抬頭看青琅。

他現在這具身體很年輕,眼睛睜圓時,看起來無辜又清澈:“那怎麼辦呢?難道要我如實告訴上神,說您表麵答應他把我放在您身邊,實際上那天他一走,您就把我轟出去了嗎?”

青琅麵色不善地眯起眼。

鳳寧這才意識到自己言語不妥。

他後退一步,垂下頭:“小人罪該萬死。”

話雖是這樣說的,可他低垂的眉眼中卻瞧不出一絲懼意。

青琅皺起眉,他上前一步捏著他的下巴,抬起了他的臉。

“小寧”睫毛顫了顫,有些茫然地看向青琅,有些失神,也有些許的慌亂。

可唯獨沒有該有的驚懼。

青琅沉聲道:“你不怕我?”

鳳寧這才意識到自己的“表演”缺少了點兒尊敬懼怕之意,可現在再添加上這層情感已經來不及了。

他隻好隨機應變,緩緩搖了搖頭:“不怕。”

青琅撤回手,背在身後:“為何不怕,這魔宮裡的魔仆大都怕我。”

鳳寧說:“因為您是個好人。”

千穿萬穿,馬屁不穿。

鳳寧趁熱打鐵:“雖然與您相處不多,但我仍覺得您並非一個暴虐成性,濫殺無辜的惡人。”

青琅似乎根本不相信他的鬼話,他嗤笑一聲問道:“哦,那你覺得什麼樣的人才是惡人?”

鳳寧指著自己的臉,振振有詞:“小人覺得,那位與小人有幾分相似的鳳寧上神才是真正的惡人!”

青琅饒有興趣:“你都沒見過他,怎知他是個惡人?”

鳳寧義憤填膺:“我雖沒見過他,可根據您與青大槐上神的對話就可猜測出,那名歸寧山上的鳳寧上神,表麵上是個清風霽月的神仙人物,實際上是個無恥無賴的卑鄙之徒,他五百年前眼瞎辜負了您,傷害了您,竟然還不知悔改,數次跑來騷擾您,實在是不要臉至極!我看他都不配當個上神,他就應該被人唾罵厭棄被踩到腳底……”*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閉嘴!”青琅打斷了他,臉色陰沉,目光狠戾,“他還輪不到你來肆意辱罵!”

鳳寧:“……”

好難伺候哦。

幫你罵人都不行。

鳳寧抬頭看向青琅,用一種很困惑的語氣說:“您不是說,不想再為那個人浪費任何情感了嗎?為何我罵了他,您還要生氣?”

青琅目光微動,神色卻更冷了:“出去。”

鳳寧卻沒動,反而問道:“小人能出去之後再拿著茶水進來嗎?小人進來之後能待在您身旁寸步不離嗎?剛剛小人受了上神的賞賜,就不想再騙他,想好好幫他做事。”

青琅盯他盯了好大一會兒,忽然轉頭走向書桌,撂下一句:

“隨便。”

鳳寧立刻喜笑顏開地道了聲謝,就轉身繼續給他準備茶水了。

.

青琅說了“隨便”就真的很“隨便”。

鳳寧開始與他“寸步不離”之後,他就開始對鳳寧視而不見了。

鳳寧要站在他屋裡,他就任由鳳寧站著。

鳳寧要跟著他去彆處,他就任由鳳寧跟著。

但不知道是不是錯覺,鳳寧總覺得,青琅好像有點生他的氣。

有時候他主動開口與青琅說什麼,青琅就當沒聽見。

有時候他察覺到青琅似乎在看他,可當他轉頭看向青琅時,青琅就一臉嫌惡地移開了視線。

為什麼呢?

鳳寧搞不明白。

但是……青琅允許自己寸步不離地跟著他,鳳寧就已經很開心了。

畢竟他已經很久很久沒和青琅待在一起了。

青琅在批卷軸,鳳寧就在一旁站著。

站得有些無聊了,他就問青琅:“我可以看會兒書嗎?”

青琅聲音冷淡:“隨你。”

鳳寧就從乾坤袋裡拿出了個戲本子開始津津有味地看。

鳳寧捧著書走到窗邊,悄悄又將簾子多掀開了一點點,讓陽光能更多地撒入這陰暗之地。

他將書放在窗台上,看著外麵的雪地,看著外麵的藍天,看著外麵的雲層,閉上眼感受外麵夾雜著梅香的風。

鳳寧情不自禁閉上眼睛,彎著唇笑了。

外麵的風很好,雲也很好,可一切都不及他身後的青琅好。

五百年了。

他本以為他再也不能和青琅心平氣和地站在一起。

卻沒想到他還能這樣安安穩穩地站在他身旁,呼吸同一片空氣。

即便青琅不怎麼同他說話,也不願意搭理他。

可鳳寧聽到青琅在身後翻書的聲音,呼吸的聲音,沙沙書寫的聲音……依舊覺得一切都好極了。

不遠處一株紅色的梅花開得很漂亮。

鳳寧也覺得他心口上,也有一株漂亮的花朵緩緩綻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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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時分,由於新的東壇主上任,魔宮的大殿裡召開了一場較為豪華的晚宴。

鳳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