實在沒辦法了,他挪到青琅麵前,輕輕扯了扯他的袖子,小聲說:
“……聽話啦。”
……
空氣忽然沉靜了下來。
青琅的耳朵尖卻在這段時間內迅速染上一抹紅色。他抿了抿嘴唇,往後退了一步,表情依舊是冷漠的:
“就半個時辰,半個時辰之後,你要是不出來,我就進去了。”
長柏看著他倆,表情似乎有些茫然。
“馭夫有術啊。”土地悄悄朝著鳳寧豎了個大拇指。
鳳寧:“……”
.
青琅轉身離開後,土地公公也遁地離開了,鳳寧便帶著長柏敲開了竹屋的門。
塗白看見鳳寧的時候愣了一下,卻又很快笑了笑:“……我聽薔露醫仙說您要來,隻是沒想到會來得這樣快。”
塗白比一年前見時瘦了許多,下巴尖尖的,襯得眼睛越發地大。
但除此之外倒沒有彆的什麼變化。
他看向鳳寧時笑得很是真誠,眉目也舒展著,似乎對一年前的事情沒有半分怨懟之意。
……塗白真是個好人。
鳳寧忍不住在心裡讚歎。
不過看見塗白這副已然把往事放下的模樣,鳳寧心中也舒坦了一些。
鳳寧把手中買的那些禮物送上:“不知道你喜歡什麼,便都買了點兒。”
塗白看著麵前這一大包裹東西,呆呆地眨了眨眼:“這麼多?”
鳳寧:“我們一起選的。”
塗白接過包裹:“先進來吧。”
他把包裹放置到一旁,卻眼尖地在裡麵發現了一個木簪。
他將木簪拿出來,插在頭發裡笑著說:“我喜歡這個。”
鳳寧立刻高興認領:“這個是我選的!”
塗白便彎著眼睛,笑得越發開心了。
.
待鳳寧說清來意後,塗白毫不猶豫地就應了下來:“好,我這就可以帶你們去找我父親。”
塗白這般有求必應,鳳寧心中就更是愧疚,他歎了口氣,道:“一年前的事情是我對不住你,是我明知道自己的狀況,卻仍去招惹你。”
塗白想起往事,身神色也變得有些恍惚,他垂下頭,道:“情愛之事,講究的是你情我願,是我非要一頭紮進去的,您又有什麼錯呢?”
鳳寧想起土地說的話,道:“聽說你在這處住了許久。”
塗白點了點頭:“其實我之前也隻是偶爾來這裡居住,一年之前才長住於此了。”
隻不過天上一天,地上一年,算起來,他已在這裡長住了三百餘年。
鳳寧看向塗白,道:“你在這裡……可是為了等人?”
塗白睫毛忽然顫了顫:“……是。”
鳳寧沉聲道:“我本就對你做了錯事,你卻又不計前嫌幫了我,你若是不介意,可否告訴我你想尋之人,或許我能幫你尋到。”
塗白:“他是已死之人。”
鳳寧道:“凡人皆要入輪回,若你執意想尋他,我亦可以去閻羅殿幫你尋回他的名字,找到他此世輪回的人生。”
鳳寧曾幻想過他的命中注定之人便是凡間某位女子,也幻想過他會經曆一場轟轟烈烈的仙凡虐戀。
因此,他數次主動下凡曆劫,並提前找好了與凡人長相廝守的方法。
雖然艱難些,但以鳳寧的能力,還是做得到的。
塗白沉默半晌,忽然抬頭看向鳳寧:
“可他,是個不入輪回的凡人。”
鳳寧愣了一下:“這世界哪裡有不入輪回的……”
他聲音戛然而止,明白了過來。
也是,塗白是個妖,而那位是個人。
塗白等了他這麼久卻毫無行動,怕是因為再也等不到了。
許是魂飛魄散,許是永世不得超生。
鳳寧沉默半晌,道:“抱歉……我無意提起你的傷心事,我隻是想幫助你。”
塗白抬頭看向鳳寧,柔柔地笑道:“仙尊若是真想幫助我,不如借我樣東西。”
鳳寧:“什麼東西?”
塗白:“渡魂針,和您的上神血。”
鳳寧問道:“它可以讓你等的人回來嗎?”
塗白垂下頭,語氣中帶著些溫柔的繾綣來:“他可以讓我所等之人掙脫束縛,複自由身。”
第47章
半個時辰已過,青琅左等右等,都等不到鳳寧出來,於是他便直接推門走了進去。
可是他一推開門,便看見鳳寧正在向一個瓷瓶子裡放血。
“你這是在做什麼?!”
青琅三步並做二步走過去,麵色陰沉地抓住鳳寧的手腕。
鳳寧手心開了一個極長的口子,嘩啦啦地往外麵流著血,那刀子似乎割了兩次,傷口都有些猙獰的往外翻著,鮮血如線,落入那瓷白瓶中。
瓷白的瓶子裡裝滿了鮮紅的血,鳳寧的臉頰卻成了白的。
他嘴唇的顏色好像也隨著這血流儘了似的,整個人顯得單薄蒼白如紙。
可他眉都沒皺,表情平靜得像是在倒茶。
鳳寧看向青琅,解釋道:“塗白需要我的上神血去救一個人,所以我便給他了一點點。”
青琅看著那足足有拳頭般大的白色瓷瓶,氣得%e8%83%b8腔都微微顫唞:“這叫一點點?”
“無礙。”鳳寧抽出自己的手,傷口很快就在法術的作用下自己愈合了。
然後他將瓷瓶推到塗白麵前,道:“我先給你這些,若不夠你再問我要。”
“足夠了。”塗白垂下眼,小心翼翼地將那瓷瓶收了起來。
鳳寧越是雲淡風輕,青琅就越覺得%e8%83%b8悶氣短。
可即便他很生鳳寧的氣,走在路上,卻不斷地扔給鳳寧各種補血的靈果。
鳳寧都快吃撐了。
嘴裡的那個還沒咽下去,青琅就又黑著臉給他扔了一個。
鳳寧歎了口氣:“青琅……我是真吃不下了。”
青琅冰冷的眼神掃了過來。
鳳寧閉上嘴,默默揉揉肚子,繼續啃靈果。
“青琅,放的又不是你的血,你為什麼生氣呀?”鳳寧小聲問道。
青琅瞥了他一眼,陰陽怪氣:“我氣什麼啊?我崇敬師尊崇敬得不得了,您既能為了給我補靈力同我雙修,也能為了醫治徒弟給人放血,您是如此的舍己為人,寬厚博愛,我哪能生您的氣啊?”
鳳寧:“……”
青琅頓了一下,繼續道:“真是可惜了,塗白今日隻要你的血,他若是需要你的骨頭,說不定我還能開開眼,看看上神是怎麼剝皮取骨的,定是十分精彩。”
他譏諷完便快步走了,可沒走兩步,就踢了一個石頭,又氣不過地轉過頭,咬牙說:“那塗白說需要一瓷瓶的血,你就那麼慷慨,直接給他灌了那麼大一瓶子血,你袋子裡有那麼多尺寸小些的瓶子,你不用,非得挑個最大的……怎麼?你旁邊要是有花瓶,你還準備給他一花瓶的血啊?”
鳳寧愣了一下,忽然就笑了:“原來小青琅是心疼我啊。”
青琅腳步一頓,他張了張嘴,想說什麼卻又沒說,隻是紅著耳朵走得更快了一些。
“等等我。”
青琅走得更快了。
鳳寧快走兩步跟上他,一下子拉住他的衣袖,故意道:“你走慢些,我剛失了血,有些頭暈目眩,走不快。”
青琅腳步便立刻慢了下來。
鳳寧鬆開了青琅的衣袖,但下一秒,他的手腕便被人反手握住,那人修長的手指順著他的手腕滑下來,覆上他的手心,與他十指相扣。※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鳳寧神色微怔,轉頭看向青琅。
可青琅並未看他,隻是抬頭看著前方的路,他看起來十分鎮定,但是眼睛裡閃爍的光卻出賣了他的情緒:“……你頭暈目眩,便牽緊我,勿要跌了。”
鳳寧緩緩眨了眨眼,將青琅的手牽緊了些,眼睛微微彎起:“……好。”
長柏和塗白走在他們身後,靜靜看著兩人手牽手,並肩而行的背影。
塗白轉頭看向長柏,柔聲細語地說:“仙尊是因為和他成了婚,才會任由他牽著的。”
長柏並不知塗白說這話是什麼意思,他腳步一頓,捂住自己的頭,似乎是頭痛欲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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醫神雖是天上的神仙,可他心懷六界蒼生,他娶了妖族人為妻,生了兔妖為子,如今卻在魔界施恩救濟。
在人間是不能濫用法力的,因此他們一行人到了魔界時,已經是第二天的傍晚。
青琅將他們帶入魔宮歇息,準備明日再去尋找醫神。
可長柏精神不穩定,晚上須得有人看護,因此鳳寧,青琅,長柏三人睡在同一間房裡。
這屋裡有兩張床。
長柏一張,青琅和鳳寧在他人眼中已是夫妻,也無意向人展示他們的不和,便直接睡在了同一張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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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柏主動拿萬年玄鐵鏈將自己捆住,麵色蒼白地輕輕喘著氣。
他似乎累得不行,也不適應這魔界的氣息,因此很快便閉上眼睛睡下了,隻是睡得不太安穩。
夜色漸暗,青琅輕輕偏過頭,小聲對鳳寧說:
“早知道醫神在我魔界,便不必去找塗白,也不必費你那一瓶血了。”
鳳寧忍不住笑了:“你怎麼還想著這事呢?不就是一瓶血嗎?對我來說又沒什麼。”
青琅偏過頭看向他的眼睛,說:“怎麼會沒什麼?鳳寧,即便你是神識強大的神仙,即便你的傷口立刻就能愈合,即便那鮮血對你來說微不足道,即便……即便你隻是塊無心無情的石頭,你也是知疼痛的。”
鳳寧怔住。
從來沒有人對一塊石頭說,你也是知道疼的。
“疼嗎?”
青琅輕輕摩挲寧手心,那裡匕首劃過的傷口已經愈合,不留半分痕跡。
可青琅指腹劃過的那一刻,仍激起一道滾燙火熱。
像是餘痛未消。
因此,鳳寧像是失了神一樣,輕輕點了頭:“……疼。”
月光柔柔地從窗外灑了過來,給人鍍上一層銀輝,一切都變得溫柔而朦朧了起來。
恍恍惚惚中,青琅幾乎覺得一切都回到了幾個月之前。
回到了他尚且不知真相,回到了夢境尚未破碎的時候。
那時候他們也是這樣躺在床上,也是這樣眉眼之間淨是繾綣溫柔的情意……和此刻似乎沒什麼不同。
那時候鳳寧若是說疼,他便會湊過去輕輕%e5%90%bb他。
或是眉眼,或是指尖,或是腕骨,或是每一寸鳳寧緊繃的肌膚。
於是此刻,青琅也同往常一樣,低下頭,輕柔地親%e5%90%bb鳳寧的手心:“乖,不疼了。”
青琅呼出的氣息和落在手心的親%e5%90%bb都滾燙得像是岩漿,激起一陣酥|麻顫栗。
鳳寧睫毛輕顫了一下,但並未抽開自己的手。
青琅輕輕將鳳寧圈進懷裡,道:“我其實並不是氣你給了塗白血,而是氣你那般不在意……以後不要輕易給人血了,也不要覺得這沒什麼,不管是令你心中有愧的兔妖,還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