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喧鬨擁擠的街道回來了,滿目瘡痍的大地和人群經過了三年的療傷,一切似乎和末世以前沒什麼不同。

沈梁辭去了研究所的工作,用基地的獎勵金在雲城郊區買了一幢獨棟彆墅,靠近河流,靠近公交車站,靠近他曾經居住的地方。

春天來臨時,草甸上開滿細碎而燦爛的小黃花,公路綿延到很遠很遠的地方,嘩嘩的流水聲伴隨著偶爾一兩道汽車鳴笛,晨光灑在草尖上,像金色的淚珠。

沈梁睜開眼,透過落地窗看平原上微風的痕跡。他想起昨晚上泡芙哼哼唧唧撒嬌說想要出去玩的事,不免覺得有些為難。

之前帶泡芙出去劃船,結果泡芙怕水,全程抱著他不撒手,害得他一個人劃完全程,泡芙在他懷裡時不時抖兩下,時不時嗚咽兩聲,眼睛都不睜開,根本談不上什麼情調。

他想著泡芙既然怕水,那去遊樂園總不怕吧,那麼活潑好動,在遊樂園裡撒丫子玩也是好的,結果那天天氣太熱,泡芙一進遊樂場就撒嬌要他抱,說不想動,沈梁沒辦法,背了他一路,也惹了一路的奇怪目光。

從那以後,沈梁就不再主動提帶他去玩了,不是嫌麻煩,而是他覺得自己恐怕沒什麼浪漫細胞,帶泡芙出去也是折磨泡芙,兩次都弄得他不舒服,更彆說逗他開心了。

但是昨晚上泡芙突然說想去看電影,還聽讓他意外的。電影院這些娛樂設施很好重建,末世結束第一年就恢複得七七八八了,因為需求很大,所以也一直恢複得很順利。他以前也想過帶泡芙去看,但是封閉影院內人太多,泡芙嗅覺太敏銳,鼻腔很難受,看了一半就出來了。

泡芙一直對人多的地方很抵觸,不知道為什麼這次主動說想去,今天還起得特彆早,要是放在平時不知道要賴多久的床。

“哥哥,你說會帶我去的。”

他撒嬌的時候喜歡叫哥哥,已經是三年來的習慣了。起初是沈梁覺得一直叫沈聽著有點生分,想讓他叫點彆的,結果他不知道從哪裡撿來個哥哥的稱呼,一直叫到今天。

沈梁被他鑽了被子,背後貼上熱乎乎的身體,無論如何也睡不下去了。泡芙已經換好了衣服,沈梁前幾天給他買的兜帽衛衣,%e8%83%b8口印著一個很小的狼耳印花,休閒的卡其色工裝褲,帶有狼耳襪沿的純色襪子。

沈梁沒穿上衣,被他從後麵一抱,熱烘烘的手心直接接觸到放鬆的%e8%83%b8肌,泡芙壞心思地捏了捏,柔軟的臉頰蹭蹭沈梁的背脊。

沈梁:“…”

“如果你今天還想出門,最好住手。”

“沈,終於舍得起床了嗎?”泡芙絲毫不怕他,撐起身湊過去親沈梁胡茬細密的下巴。

“周末,小祖宗,你就不能安生點。”

沈梁重操舊業,在市二醫院當著他的兒科醫生,但末世幾年人類的生育率和兒童存活率極低,導致平時他的工作遠不如末世前那麼忙。

但是周末,特彆是周末的早晨,對於任何一個上班族來說都是珍貴的。

“沈明明答應過我……”

“答應過你什麼?”沈梁存心逗他。

“答應過帶我出去看電影!”

“可是今天很累,不想去了,怎麼辦。”

泡芙怔了怔,從他身上一翻,滾進他懷裡,摟住他的脖子擔心道:“真的嗎?是不是昨晚泡芙要的太多了?”

沈梁失笑:“太高估你自己了。”

他抱著泡芙從床上坐起,穿上拖鞋,把泡芙放在衣櫃旁的木椅上,給自己也找了套常服,襯衫搭風衣,黑色西裝褲。

泡芙目不轉睛地看他穿衣服,眼睛都不眨一下,換睡褲的時候沈梁先有點招架不住,背對著他換,結果泡芙這個沒眼色的,居然還哇了一聲,笑盈盈地說了句“好健康啊”。

沈梁走過去彈了彈他的眉心,又捏捏他的臉頰:“小色狼是吧?罰你早上多吃一碗粥。”

冰箱裡有剝好的玉米粒和切好的南瓜塊,沈梁往鍋裡舀了兩杯小米,加水燒開後放南瓜塊和玉米粒,等水沸後轉小火熬了大半個小時,等粥煮好,土豆餅和三明治也做好了。

這裡的廚房比南方基地那兒的廚房寬敞得多,采光也好,明亮的玻璃窗外能看見遠方的公交車站,草甸上的長椅和大樹枝乾垂下的秋千。

泡芙在廚房裡東轉西轉,時不時順走一塊火腿吃,時不時從背後抱沈梁一會兒,明明時時刻刻都黏在一起,臉上卻總是出一副很是眷戀不舍的神情。

吃完飯後,沈梁開車到了市裡。人民公園旁邊就有一家電影院,沈梁買了兩張票,回頭便看見泡芙守在爆米花機旁邊。他戴了頂遮陽帽,露了一截白生生的下巴和脖頸,衛衣領口沒有遮去的痕跡就那樣暴露在空氣中,青紫交錯,不知道還以為他怎麼他了。

“大份的爆米花,謝謝。”

沈梁從錢包裡拿出一張20塊的紙幣遞給售貨員,售貨員笑眯眯地接過了,從櫃子上抽出一個大圓筒盒,遞給一直盯著爆米花機的泡芙。

泡芙立刻開心地接過,等他按下開關等著接滿的時候,沈梁伸手搭上他的肩,低頭溫聲問:“彆人遞過來東西,該說什麼?”

泡芙從善如流,對著售貨員甜甜地笑:“謝謝你。”

“哎……不用不用。”

泡芙衝他笑過之後,又回頭踮起腳一口結結實實地親在了沈梁臉上,沈梁被他偷襲慣了,也沒什麼脾氣,隻向售貨員露出一個“見笑了”的表情,摟著人去等待區坐著。

這場電影是泡芙指名要看的,一部很小眾的文藝片,在電影院甚至沒有張貼任何海報,電影演員也籍籍無名。沈梁以前很少看這類的影片,等走進影院才大概懂得泡芙的用心,因為影院內隻有他們兩個人。

“要是有其他想看的,下次我們可以包場,你直接告訴我就好了。”

泡芙給他牽著手,乖乖跟著:“我就想看這個呀。”

沈梁垂眸看他:“嗯。”

他們選的是中間位置,視野正好。爆米花放在兩個人中間,沈梁不怎麼吃,泡芙一個人吃了大半桶,直到後半場電影裡開始出現一些少兒不宜的畫麵,沈梁才開始拿桶裡的爆米花。

兩人的手有時會碰到一起,泡芙總喜歡用小指勾沈梁一下,等沈梁看過去的時候他又假裝無事發生,沈梁但笑不語,隻是等下次泡芙來勾他的時候撓撓他的手心。

但電影快接近尾聲的時候,泡芙突然把腦袋枕在沈梁的肩上,爆米花桶已經見底了,但泡芙還在伸手去拿。沈梁也跟著去拿,果然又被他勾了勾手指,沈梁覺得好笑,伸手去撓他柔軟溫熱的手心,指尖卻碰到了一枚堅硬的物體。

沈梁怔了怔,立刻低頭去看泡芙,泡芙卻垂著眸,長睫微斂,即便是昏暗的影院內,沈梁也能發現他的臉頰紅得不像話。

“是什麼?”

其實他大概猜到了。

但他沒想到泡芙會懂得這個。

“沈不是說……末世結束後就結婚嗎?”泡芙小聲說,“可是都三年了,你也沒向我求婚,我就隻好、隻好……."

沈梁先是扯出一張紙巾慢條斯理地擦了擦手,表情很平靜,看不出喜怒,但往往是這種時候他的心緒起伏最大。

泡芙心裡七上八下的,他不覺得自己會被拒絕,他有百分之百被答應的把握,可沉默的空氣還是壓著他有點難受,他正想抬起頭,後頸就覆上了一隻微涼的大掌,下一刻他的後頸被輕輕捏住提起,他被迫仰起頭,迎麵而來的是一個溫柔細膩的%e5%90%bb,緩慢,克製,珍惜,卻帶著滿腔的愛欲和無從宣泄的躁動。

“對不起。”*思*兔*網*

泡芙正滿臉潮紅地%e5%90%bb著,心臟砰砰砰地像是要跳出來,聞言臉都白了,整個人一怔,喉嚨酸澀發苦。他難以置信地睜開眼睛,卻在沈梁墨色的眼眸中看見了自己的倒影。

“這種事情……三番兩次地讓你主動。”沈梁湊近他,揉了揉他壁起的眉心,“抱歉,寶貝,我以為我們已經是已婚的狀態了。”

他一直以為泡芙對這種形式上的東西不太注重,畢竟之前求婚就隻是一句話的事情,再加上這片土地還沒有通過同性婚姻法案,三年前的珠寶產業也還沒恢複,就隻是給泡芙做了一大桌子他愛吃的菜,單膝跪在他麵前,告訴他以後的日子也要互相扶持著走下去。那天晚上,他也采取了一個很傳統的說法,叫洞房,怕泡芙不懂,還專門給他解釋了一遍,估計酒喝多了,第二天早上全忘了。

怪不得當時他讓泡芙改口,泡芙卻隻叫哥哥,不叫他想聽的。

他也是,連個戒指都沒補上,也不怪泡芙不買賬。

“怎麼要哭了?我又欺負你了?”

泡芙紅著眼發著脾氣,一拳打到他肩上,悶響,卻一點都不痛。

這要是被他拳術班上的那些學員看見了,絕對一個個眼珠掉下來。平日裡脾氣臭得要命拳拳到肉的魔鬼教練,居然會打出這麼軟綿綿的拳法。

“寶貝,給我戴上好不好?”

泡芙悶聲道:“我們不是已婚了嗎?”

“是我錯了,忘了給我的寶貝泡芙補上戒指,先幫我戴上,就當我們的訂婚戒指了,等會兒看完電影哥哥給你買更大更漂亮的,下個月辦婚禮給你戴上。”

泡芙受不了他溫柔的低音,每次被他哄著哄著就臉紅,又聽著要辦婚禮,連耳垂都紅了個徹底。

“哼。”

他既想回一下嘴,又舍不得拒絕這個方案,於是顯得很彆扭。沒等沈梁說什麼,他自己先受不了自己這彆扭勁,雙手搭在沈梁頸邊湊上去惡狠狠地咬了一口,像咬獵物,卻沒露尖牙。

戒指很合適,是泡芙趁沈梁睡著時偷偷量的,他用手指圈了又圈,生怕不準確,於是拔下了一根頭發小心翼翼地纏上去,用指甲掐了掐,在雪白的發絲上留下痕跡。

戒指是素圈的,沒什麼裝飾,但波光的暗紋和圈口緊貼手指的那串刻字的邊緣透露出買主的用心。

那刻字看起來不會特彆工整,但初次在金屬上鐫刻的新手大概也達不到這種程度。沈梁以為他會像以前一樣,刻下兩個人的名字,在中間加個愛心,那樣其實也挺好,泡芙刻什麼他都喜歡,但這次卻並不是像他想的那樣。

在他的再三誘哄下,泡芙終於還是幫他把戒指取了下來,沈梁本來想打開手機照明,恰好這時悠揚婉轉的片尾曲響起,影院內燈光亮起,泡芙粉白的指尖將那枚戒指緊緊夾著,光落在銀白的金屬上,反射出漂亮的線。

在同一時刻,圈口內側那行青澀的字也浮出水麵——

“末世二年冬”

還有半截在泡芙的衛衣口袋裡藏著,那個平日裡隻裝糖果和沈梁證件照的地方,不知道什麼時候多了個戒指盒。

泡芙眉眼彎彎地笑著,眼尾的紅痕讓笑容有種彆樣的漂亮,他看著沈梁,微微啟唇,替盒中的戒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