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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許從末世開始,他就一直用的是冷水。二三十歲的成年男人,年輕力壯,平時洗洗冷水澡沒什麼,甚至寒冬臘月咬咬牙也就過去了,可泡芙未必能捱得住。

他用手試了試水溫,叫了聲泡芙,沒人答應。

樓道寬敞,地麵鋪著光滑的白瓷,沈梁的眼睛適應了昏暗的光線,不用蠟燭也能順利上樓,隻是在客廳環顧一圈,沒有找到人。

房間門沒有被打開過的痕跡,沈梁心中一沉,背靠著牆謹慎地觀察著周圍的動靜,提防著雪狼出其不意的偷襲。

喪屍化會激起他作為狼族本身的獸性,更何況沈梁並非完全信任他,一點風吹草動都難免會懷疑到他頭上去。

沈梁不動聲色地從腰間抽出解剖刀,鋒利的刀刃在昏暗搖曳的燭影裡淬著寒光。

他屏住呼吸之後,整個客廳都安靜了下來,聽不到另一個人的呼吸聲,偶爾有燭淚落到木桌上,發出極其細微的聲響。

這短短的幾分鐘,沈梁腦海裡冒出了無數個念頭,無數種可能都被他按壓下去,留下死水一般的理智和冷靜——

這種程度還算不上背叛。

就算是背叛,他也早就習慣了,沒什麼好遺憾的。

第21章 超凶

雪狼有太多種將自己完美隱藏的方式了。

呼吸、腳步……甚至是行動時帶動的氣流,對於人耳來說都微乎其微。它們可以潛伏在雪地裡長達24小時,隻為給獵物最致命的一擊。

他的醫療包放在一樓,那支巴力野貓弩並沒有在身邊,他現在手上隻有冷兵器,單打獨鬥要占上風,必須先製住泡芙的雙腿。

他的身體可不是銅牆鐵壁,未必能受得了泡芙一腳飛踢。

泡芙左腿有槍傷,還沒好,剛剛踢保密層的時候用的也是右腿,左腿是他的弱點。

沈梁握緊解剖刀,後背貼著慘白的牆麵警惕地觀察桌椅下的情況。視線太昏暗了,夜間行動對他來說極為不利,沒有人能和狼族在夜晚比視力。

哪怕泡芙隻有一隻眼睛。

沈梁略一思索,將手中的解剖刀猛地一擲,鋒利的刀刃破空而去,砰地一聲直直刺進實木桌麵,不大不小的聲響在彆墅客廳回蕩,沈梁趁機抽出腿套上的另一把刀,鷹目快速地觀察著四周的動靜——

沙發後麵的窗簾動了一下。

幅度很輕,就像是被夜風吹了吹。

但他下樓前是把門窗都關好了的。

沈梁又皺緊了眉心,在寶貴的作戰時機中反常地猶豫了幾秒鐘。他不明白自己到底哪裡做得不好,就像上輩子不明不白地慘死在實驗台上一樣。

到底要怎樣才能滿意——這些貪得無厭的野獸——

沈梁捏緊戰術刀,幾步衝刺利落翻身,借助翻身的慣性和沙發的彈力精準地落到沙發背後,幾乎是同一瞬間,泡芙拉開了擋在身前的窗簾。

沈梁朝他直撲而下,左手持刀,刀刃直抵左腿槍傷處——那裡還是他親自纏的繃帶。

“嗷!”

泡芙被嚇得尖叫一聲,全身炸了毛,平時總是豎立起來的耳朵向兩邊撇成飛機耳,圓潤的指甲蓋居然瞬間變得尖銳,按在沈梁的肩膀上將刺未刺。

以泡芙的反應能力和警戒心,早就該在沈梁跳下來撲住他的時候飛快翻身反壓撕咬,而不是在這裡等著被他撲中。

沈梁的力氣也非常大,全身的肌肉不是花花架子,按住泡芙的時候絲毫沒有留情,沒有給他反抗的餘地。

隻是那把戰術刀一直沒能刺下去。

他發現了泡芙的異常。

泡芙沒穿外套,尾巴炸得厲害,耳朵在輕輕發抖,按在他肩上的爪子本來能刺下去抓他,卻隻是用力推著。

沈梁眼中的戾氣漸漸消散,死死攥緊的戰術刀陡然鬆開,手心留下了血跡。他慢慢看清楚泡芙的臉,那汪深邃而純真的碧湖泛起了名為擔憂的漣漪,近在咫尺,給他一種恍惚的錯覺。

“……泡芙?”

“沈。”

泡芙叫沈叫得越來越熟練,這不是他最先學會的字,卻是他說得最頻繁的一句人語。他不知道沈梁怎麼了,他聞到了他的血味,還是像之前一樣的美味,但腿邊冰冷的刀刃讓他有些迷茫,沈梁的眼神像是想把他生吞活剝了一樣。

可他隻是想躲個貓貓。

他以前聽雪原上的雪豹們說,躲貓貓很好玩的,可是沒人陪他玩。

沈也不想陪他玩,還故意從高處落下來嚇他,用刀抵著他。

泡芙越想越委屈,沈梁叫他他下意識應了一聲,然後就抿緊唇死死地盯著他看,像是恨死他了。

沈梁看著他,卻猛地鬆了一口氣。他甩開手中的SNG戰術直刀,用汗濕的掌心覆蓋住泡芙腿上繃帶的位置。

“對不起……”

沈梁低沉沙啞的嗓音有些顫唞,他手上卸了力,原本捏緊的地方深紅一片,那是泡芙的手臂,隻隔著薄薄一層襯衫,足以致人脫臼的力氣。

他單膝跪在地上,另一隻膝蓋抵在牆壁,把泡芙鎖在自己的懷裡。這原本是個成功率很高的突擊姿勢,目的是防止目標掙脫,但現在看來卻格外可笑。

他像個神經質的瘋子。

泡芙見他扔了刀,原本牢牢箍在手臂上的大手此刻無措地撫摸著那圈深紅的傷痕,空氣中的味道又變了,變得無比苦澀,聞得鼻子很不舒服,酸酸的想掉眼淚。

“沈……”

“我看你不見了,以為有人進來把你拐走了,一著急就沒來得及想太多,差點誤傷你。”

沈梁快速整理好情緒,不讓自己看上去那麼脆弱,他不願意在任何人麵前流露出心底的痛苦。這種下意識的應激保護行為,重來一世還是沒有改變。

說謊。

這種事情對於他來說竟然也越來越習以為常。

“嗷嗚?”

泡芙並不相信,成年狼王的直覺判斷往往超乎意料地準確,他知道事情不是如此,否則那柄尖刀不會那麼精準地往左腿槍傷處刺。但他願意給沈梁一次機會。

他看起來比自己更需要安慰。

泡芙的爪子慢慢收起來,耳朵卻沒變成豎立的樣子,也許還是心有餘悸。

沈梁看著自己乾的糟心事,突然抱緊泡芙重重地歎息一聲,再次啞聲道歉:“對不起。”

他撫摸泡芙的耳朵,一下一下地順著毛,用溫柔而耐心的動作無聲告訴他自己的誠意,溫熱的大手緊握著寡言的訴求,希望能得到泡芙的原諒和信任。

泡芙耳朵慢慢立起來,尾巴也開始輕拍沈梁的小腿,看樣子多多少少是消了氣。

將近十年過去了,沈梁早就忘了狗狗生氣該怎麼哄,現在哄泡芙顯得很是生疏,手不知道該往哪裡放,隻是單調地摸著耳朵,也幸虧是泡芙好哄,吃他這套,不和他一般計較。

“我給你燒了熱水,去洗個熱水澡吧,再待會兒熱水都冷了。”

泡芙趴在他肩上,抗拒地搖了搖頭。

“還生我的氣?”沈梁心裡愧疚,“我幫你洗,伺候你,給你賠罪行嗎?嚇到我們泡芙了,都怪我不好,以後再也不這樣了。”

“……隻是客廳這麼大,為什麼會躲在那個角落,剛剛你有聽見我叫你嗎,為什麼不出聲?”

“山裡很危險,萬一你被喪屍抓走吃了我都不知道。”

泡芙被他卡著咯吱窩抱起來,踢著腿掙紮了兩下,力道不輕,隻是都朝後踢,沒落到沈梁身上去。

他不喜歡洗澡,沈梁再逼他他真的生氣了。

超凶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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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扭轉

沒有了外套的重量,泡芙抱起來更輕了些。沈梁的作戰靴他穿著太大,踢兩下就又掉了,偏偏還掉在那把SNG戰術直刀旁邊,像是某種隱晦的提醒。

他不聽話,沈梁本來都打算把他放下來了,反正他也不想抱,但不知道哪根筋又搭錯,悶聲不吭地就把人扛下了樓。

泡芙與其說是不愛洗澡,不如說是有些害怕,他不熟悉這裡的環境和氣味,討厭濕漉漉泡在水裡的沉溺感,那讓他覺得自己孤立無援。

“嗷……嗷嗚……”

沈梁察覺到懷裡的人越抱越緊,越是靠近浴缸,泡芙整個人都扒在他身上,修長有力的雙腿死死地纏著他的腰,毛茸茸的大尾巴在空中瘋狂亂打。

看他這麼抵觸,沈梁突然想起狗狗大多是不愛洗澡的。有些品種的狗狗還天生怕水,洗澡後會拆家。

很多狗類其實是馴化後的狼,這種天性或許在野狼時期就已經形成了。

“可是也不能不洗澡啊。”沈梁權衡了一下,“我們明天就離開這裡了,以後你想洗熱水澡都洗不著,乖,聽話,很快就洗完了,不會受傷的,我保證。”

“嗷嗚……”

沈梁想把他往浴缸裡放,泡芙卻叫喚得越來越厲害,抬腰卷起尾巴不想碰水。

“聽話一點好不好?我抱著很累的。”

泡芙很輕,抱著不累,但沈梁不習慣這種一手抱腰一手托%e8%87%80的抱姿,像是在抱一個小孩子。泡芙是一隻雄性成年雪狼,而他是一個血氣方剛的成年男人。這種組合做出這種舉動在他看來有些奇怪。

“沈……”

泡芙不高興的時候語氣很冷,像雪原上刺骨的寒風。原本清亮的音色會微微壓低,喉嚨裡像是藏著隱隱約約的咆哮,用來震懾無知的冒犯者。

“ti……停下……”

為了不洗澡,連人話都給逼出來了。他嗷嗷啊啊罵了半天,沈梁聽不懂也全都拉倒,該做的還是順著自己的心意做,泡芙在想什麼他不知道,也沒興趣知道,他隻需要保證以後朝夕相處的隊友身上不臭就行了。

但每次泡芙一說人話,他就忍不住心軟。他知道他原本是不會這門語言的,以前也沒刻意學過,如果不是真的難受不會主動說,他喊停下,是不想待會兒發狂傷了他。

沈梁直起身,依舊把他抱著,本該冷硬的心還是堅持著要將自身利益最大化貫徹到底,隻是怎麼也做不出鬆手把他扔水裡的舉動了。

麵對泡芙,妥協和讓步是另類的智慧。

“那就洗洗尾巴好不好,隻洗尾巴耳朵和手腳,不洗彆的地方,不會把你泡濕的,你抱著我,我在你身邊,不會有事的。”

“你剛剛蹲在地上,尾巴掃來掃去沾了灰塵,你摸一下,一手的灰,這麼不愛乾淨誰想抱你?再不洗以後結了垢,這麼漂亮的尾巴變得臟兮兮乾巴巴的,難道不可惜嗎?”

沈梁感覺到懷裡的身體逐漸放鬆下來,心想這雪狼倒不是軟硬不吃任性的主,至少認真哄哄還能聽得進話。

“就洗洗尾巴……”

“嗷嗚。”

泡芙也不想一直和沈梁僵持下去,沈梁的右臂才剛剛恢複,他又這麼重,現在抱久了萬一肌肉勞損,以後都沒得抱了。

隻洗洗尾巴的話……勉強能接受吧。

磨了這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