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一個隻剩半邊的青花盤，把那兩隻死老鼠擺放在盤子上，“想吃自己去臭水溝抓，我這裡不提供食物。”

沈梁並不想吃。

他把泡芙放下來，從包裡拿出一支雙日營養劑，放在裴青容的輪椅扶手上。

“彆吃那玩意兒，會生病的。”

“嗷嗚——”

“怎麼了泡芙？”

雪狼走到輪椅邊，用爪子把那隻營養劑扒拉了下來。

沈梁哭笑不得：“這麼護食啊？給我們泡芙還留著一支呢，不會讓泡芙餓肚子的。”

它剛剛才注射了三支營養劑，短時間內也不會挨餓。

“拿走吧，我也不需要。”裴青容經過短暫的震驚後，勉強恢複了理智，“哪有那麼容易生病？就算病了也是命數，早點從煉獄裡解脫罷了。”

“什麼命數？優等人存活而劣等人毀滅的命數？”

裴青容沒說話。

“所有人都有生存下去的權利，不論異能者還是非異能者，身體健全者還是身患傷殘者，人人生而平等，在末世也一樣。”

“異能者都像你這樣天真嗎？”裴青容嗤笑，眼底卻有動容，“末世就是適者生存，弱肉強食，彆說淪陷地帶了，就連大型基地裡也是如此。”

“所有地方都是這樣。”

沈梁點點頭：“也許吧。”

他不想和裴青容爭論。

他知道裴青容的話很大程度上是對的，而自己太過理想主義。

但他並不認為就該這樣爛下去。

“營養劑你收好吧，彆擺在顯眼的地方，我怕我忍不住偷你的。”

他很坦率，看樣子並沒有沈梁以為的那麼不好相處。

“說給你就是給你了，你現在比我更需要。”沈梁從狼爪下拿走營養劑，重新放在輪椅扶手上。

這種必需品說來珍貴，但其實對於沈梁來說，能得到的途徑很多。裴青容一臉青白，看上去和喪屍都快差不多了，給他又能怎麼樣。

算是職業病犯了，看到病人就想救。

“嗚……”

雪狼弓起身瞪了沈梁一眼，甩著尾巴跑開了。

沈梁看出它生氣了，下意識想去哄，但反應過來又覺得沒必要。

說來也很好笑，也許是因為知道泡芙以後會變成人形，他總是能從它的一舉一動中看出些過分鮮明的情緒來。

他們明明不算熟悉。

兩輩子加在一起，共同相處的時間也不超過兩天。

泡芙會這麼快對他放下防備，這讓他感到非常意外，也許今天下午那場槍擊戰給了它莫大的衝擊，讓它知道自己會保護它，自己不是壞人……

可裴青容有一點說對了，他現在確實還不敢摘下泡芙的止咬器。

他們之間還遠遠不到那種程度。

“我箭法還行，以後抓到的老鼠分你一半。”

裴青容最終沒有拒絕那支營養劑。

他已經很久沒有注射過營養劑了，死老鼠並不好吃，又臭又苦，隻是為了苟活下去不得不吃而已。

他拒絕不了。

“不用了。”沈梁溫和地笑了笑，“我家泡芙不喜歡吃老鼠。”

泡芙在屋角扒拉了一下發黴的木板，心想這個男人一點都不了解它。

它可喜歡吃老鼠了。

裴青容看著他，鄭重地道了聲謝。

天色還不算太晚，但F區居民都陸陸續續睡下了。

睡眠是除了死亡最不消耗能量的方式，對於他們來說，僅存的一點能量在白日裡已經耗儘，睡眠時間越長，饑餓的時間也就越短。

這裡並沒有什麼可供娛樂的東西，營養劑都珍貴得要命，煙草就更是奢侈品。

更何況這裡臨近後山，夜晚亂跑會很危險。

破爛的木屋被一分為二，左邊歸裴青容，右邊歸沈梁和泡芙。

說實話，很狹窄，很擠。

沈梁不打算和泡芙一起睡，被子太單薄了，一層會冷，疊成雙層會蓋不住人。

更何況他知道泡芙以後是個男孩子。

抱著睡不好。

他給泡芙蓋上被子後就出去了，出去坐在屋外，望著夜空中經久不散的陰雲和霧霾。冷冽的寒風呼嘯而來，破舊的布簾被吹得獵獵作響。

某一瞬間，他感覺很是疲憊。

明天，必須去後山一趟。

至少要把蓋房子的木頭收集好。

他現在已經是外城居民，進不了內城，更進不了中心區，但異能者會從中心區和內城出來做任務。

他需要封明心的槍和封明月的戰斧。

第11章 麻煩

屋內傳來一點很輕微的落地聲。

沈梁警覺地往屋內看，卻發現泡芙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站到了門口。

如果不是因為那床棉被，它可以來得更加不聲不響。

裴青容沒有醒，他太累了，陷入了深眠。

即使在這種環境裡深眠是很危險的事。

雪狼的雙耳根部纏著紗布，狼耳直直地豎立著，幽綠的狼瞳專注地盯著沈梁，像是有些好奇。

沈梁並不和它對視，這一點讓它覺得放心。

這個男人身上有著好聞的氣息，有時候笑起來就像雪山之巔午後的陽光一樣溫暖，有時候卻又比大雪初融更加冰冷。

但它不討厭。

它很少接觸人類，在見到這個男人之前，人類和喪屍在它眼裡並沒有什麼區彆。

“泡芙。”

沈梁低聲喚它，朝他伸出一隻手。

那隻手上有著縱橫交錯的傷疤，厚重的槍繭，修長但並不白淨，手背上青筋蔓延。

雪狼猶豫了好一會兒。

沈梁都以為它不會聽話了，正要收回手，泡芙卻抬起前爪朝他走了過來。

它用鐵製的止咬器輕輕碰了碰沈梁的右手。

“好乖好乖。”

沈梁疲倦地笑了笑，伸手撓了撓泡芙的下巴。

他昨晚就沒有睡覺，今天各種事情堆在一起處理又消耗了大量精力，好在冷風把人勉強吹得清醒。

他好像能感覺到麵前的雪狼愣了一下，本來一直避免去直視野獸的眼睛，此刻卻還是被那輪幽綠的漩渦吸引了。

沈梁沒有養過貓貓狗狗，但卻是一個重度毛絨控。同科室的同事什麼時候養貓養狗了，他總是第一個上門送禮，久而久之，也會一點逗寵物玩的方法了。

但泡芙好像不太吃這套。

它偏頭躲過了沈梁的手，低頭時狼瞳中泛起震驚式的漣漪。

“抱歉。”

沈梁收回手，不經意間摸了摸它的耳朵。

太著急了。

這還沒開始培養感情呢。

一人一狼吹著冷風，都冷靜了下來。

除了呼吸聲，四周沒有一點聲響。從這裡能看到中心區的燈光，明明距離不過2km，看起來卻那麼遙不可及。

明明看起來那麼遙不可及，沈梁卻還是能回憶起中心區特種生物實驗室福爾馬林培養缸裡徹骨的絕望和寒冷。

就好像隔著一輩子，依然還借著北風把他淹沒著。

雪狼抬頭看他，他都沒有發現。

“嗷嗚……”

沈梁回神，竟像是做了一場大夢，後背全是冷汗。

“……是不是凍著了？進去睡覺吧，我待會兒就過來。”

泡芙又朝他走近兩步，湊到他頸側輕輕嗅了嗅。

沈梁瞬間變了臉色，但沒有輕舉妄動。

不這麼早給它取下止咬器果然是明智的抉擇。

泡芙疑惑地歪了歪頭。

這裡並沒有可以威脅生命的東西，為什麼它剛剛從這個男人身上嗅到了恐懼和憎恨的氣息？

現在又變了……變成了警惕。

“嗷嗚嗚？”

這叫聲在狼語裡是在詢問發生了什麼事。

可惜沈梁根本聽不懂。

“小聲一點，泡芙。”‖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沈梁稍微定了定心。

泡芙現在根本不具備傷人的條件。

“大家都在睡覺，你也要去休息了知道嗎？”

他稍微推開了一點泡芙的腦袋，認真和它溝通。

“能聽懂我說話嗎？聽得懂就點點頭好不好？”

泡芙聽不太懂，一長串問句裡隻聽明白點頭兩個字。

它在不動聲色地思考，要不要給這個救了它兩次的男人一點回應。

大概三十秒以後，它眨了眨眼睛，輕輕點了點頭。

沈梁大為吃驚。他問這個問題隻是抱著試一試的想法，聽不懂也沒什麼大不了的，能聽懂反而更麻煩。

能聽懂人話，這已經不在寵物的範疇了。

雖然他一開始也並非想把喪屍皇當寵物養。

或許這樣才是正常的，畢竟它可是奧斯汀的未覺醒形態——

“既然能聽懂……就先回去睡覺。”

“嗷嗚？”

——你呢？

泡芙聽懂了睡覺兩個字。

如果說泡芙對人話還有一點了解，那沈梁對狼語就簡直是一竅不通。

“進去吧。”

因為實在是語言不通，雪狼和他無聲對峙了一會兒，最後卻沒有轉身回木屋裡，而是突然跳到了沈梁身上去。

它身上的皮毛還沒有完全恢複，纏著繃帶和紗布的地方光禿禿的，但狼的體溫天生比人類要高，即便沒有茸茸的毛發覆蓋，抱起來依舊很暖和。

沈梁以為它跳起來是要攻擊，沒想到隻是在自己懷裡找了一個舒服的姿勢臥了下去。

它並不朝自己露出肚皮，耳朵尖依然豎立著，但沈梁發現，它好像知道自己需要溫暖。

明明是值得高興的事，沈梁卻沒來由地覺得喉嚨有些酸澀。

這隻是一隻剛剛相處不到一天的狼。

這麼想起來，上輩子被奧斯汀救下之前，他們甚至連一麵之緣都沒有。

而他為基地鞠躬儘瘁，為朋友兩肋插刀，甚至對陌生人也仁至義儘，最終卻落得個不得好死的下場。

世界上的善惡好壞真是玄之又玄。

隻是為什麼，每次都是它呢？

--

“彌賽亞基地——現在為各位幸存者朋友播報時間相對時間——早晨六點整——”

內城的警報鳴器離這裡很遠，聲音也模模糊糊的不太清楚，但警報聲一響起，沈梁還是瞬間睜開了眼。

泡芙還在睡。

兩隻前爪按在他%e8%83%b8口，毛茸茸的腦袋枕在前爪上，耳朵警覺地動了一下，有要馬上醒過來的跡象。

總是在這種時候，熟睡的野獸會給沈梁一種溫馴的錯覺。

屋內傳來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響，裴青容也剛剛起床。

他在屋內看了一圈沒找到人，爬到輪椅上推著木輪出來了。

“你們這……”

沈梁抬起凍僵的手，朝他做了個噤聲的動作。

裴青容看不懂，但大為震撼。

沈梁朝他露出一個歉意的微笑，裴青容搖了搖頭，調整木輪又回了屋。

木輪劃過地麵的聲音傳到了泡芙的耳朵裡，最終它還是被吵醒了。

泡芙抬頭，正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