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茵瞥了那位病人一眼，觀看麵色倒是得不出多少信息，不過看他剛剛走了這兩步路，就能夠看的出來她的病灶應該是在腳上。這麼一來，陳茵心裡也稍微有點數了。
她上前用英文說道：“不管是中醫還是西醫，本質都是為了給人類解除病痛，切磋不敢當，交流一下還是很有意義的。”
陳茵的英文說的十分流利，倒是讓我對方一眾人都驚訝了一瞬。
“我是研究團隊裡的生物學博士艾利克斯，既然是醫學切磋，那還是要有彩頭。不如這樣，誰治好這個病人，誰就主導這一次的課題研究如何？”
對方那位醫生皺了皺眉頭，他接手這位病人有兩年了，患病算算也有六年。兩年來，他一直都沒能給出什麼有效的治療方案，如今帶著這位病人過來，也不過是想看看那個被吹噓的很厲害的中醫的笑話。
在西方醫學工作者和大部分科研工作者看來，中醫就跟巫師用的魔法一樣，都是胡編亂造出來的東西。怎麼可能把脈就能知道病在何處，拽把草熬成一鍋巫藥就能治病？這看起來更像是他們中世紀黑暗時代的時候……
所以，當聽說這一次的乾擾素課題研究不僅是華國的一位中醫提出來的，就連研究團隊裡也有她在，他們就想著給她一個下馬威，讓她不好意思在這個團隊裡再待下去。
可是原本沒有說過有這樣的對賭啊，那位叫瑞克的醫生有一瞬間的懵逼。而後又很快拽了拽艾利克斯的衣服，小聲的在他耳邊說道：“嘿，我們之前可沒有說過這個。我給她看了三年，都沒有頭緒，雖然我們並不相信那黑漆漆的中藥能治病，但是萬一呢？華國不是有句話叫，瞎貓碰上死耗子嗎？”
艾利克斯聳了聳肩，很不在意的說道：“萬一治好了，那說明是我們對中醫有偏見，對方也確實是有本事的，那讓對方主導這一次的課題研究有什麼不好？”
瑞克：……
這件事陳茵可不敢做主，她轉頭看向盧處長和楊教授。
盧處長微微想了想，就說道：“可以。”
如此，這對賭就算是成立了。
實驗室那邊有之前就收拾出來的給外賓的宿舍，是雙人間的住宿，給了他們一天的時間修整，第二天就將那些儀器都運進了實驗室，並且請來人幫忙安裝和試運行。
而陳茵和瑞克醫生以及那位病人，目前正在學校的附屬醫院。
通過問診，陳茵知道這位病人今年二十八歲，隻是再問其他情況卻不肯開口。陳茵皺了皺眉頭，上輩子爺爺就十分厭惡病人這種以病困醫，還自以為這是在試探醫生的水平自己做的很對很聰明的行為。
因為有些時候，身體的病症通過脈象的表達十分微弱，很容易就會被醫者忽略過去，而你又覺得這是在試探醫者水平而不肯說具體病情，最後大夫誤診漏診，被病痛折磨的還是你自己，你卻還要怪罪醫者，認為這是醫生沒有水平，實在也很沒有道理了。
陳茵也沒有問，直接上手把脈，過了好一會兒才收了把脈的手，而後看向病人的臉色，病人臉上帶著不耐煩，還有一些隱忍，見陳茵遲遲不開口，她便忍不住口氣很衝的問道：“這麼長時間了，你到底有沒有看出來什麼？”
陳茵說道：“你這個病患了有六年了吧？”
病人臉上的不耐還在，隻是聽到陳茵的話，臉上又閃現出一抹震驚來。她確實患病六年了，可這難道還能通過把脈獲悉？這難道真的不是巫術嗎？
“每次都會在春夏交替之際發作，反反複複無法好轉，第一年初犯的時候夏季過去就會好，以後一年比一年嚴重。”
病人麵上的驚訝已經變成了驚愕，她可以確定，他們一起來的這些人，沒有人單獨跟這位傳說中華國的中醫單獨相處過，難道她當真就是憑借著剛剛摸她手腕的功夫，就知道了這麼多信息？
“你這腳氣病看來已經很嚴重了。平時的時候，腳趾應該都已經麻木了吧？在今年八月底的時候，應該發作了一次。雙腳腫爛，膿汁稠粘，兩腿紅腫已經到了膝蓋的位置，嘔吐腹部脹痛，最嚴重的時候甚至神誌不清，言語錯亂。後來瑞克醫生給你開了一些藥，勉強熬過了那個月，隻是一直沒有好全。如今天氣已經漸漸寒冷，可你的雙腳還是發癢紅腫難忍。”
病人這一回是真的忍不住震驚到了極點，看著陳茵的眼神就像是再看著上帝似的，“哦，我的上帝，你這真的不是巫術嗎？難道真的在我這個地方摸一摸，就將我的症狀全都弄清楚了？是，您說的全部都對，我甚至以為我要熬不過那個月，我以為我會在今年的八月份死去！”
瑞克站在一旁，全程都像是在看什麼魔術表演一樣，嘴巴張大著能塞下一顆雞蛋。
病人的震驚的說話聲讓他回神，而後便是死死的看著陳茵，“這真的是太不可思議了。”
瑞克此刻已經覺得這一場對賭已經沒有必要進行下去了，隻有他知道，在不詢問病人任何病情的前提下，單憑觀察病人的臉色、神態等等，就能夠知道這麼詳細的病情，這件事到底有多難。甚至於，對於他這樣的西醫來說，幾乎是不可能的。
可是麵前這個年紀小的讓他心驚的女中醫，不但將病人的病情詳細的說明白了，連病人什麼時候患病最近發作在什麼時間，都說的如此明白！他不會固執的認為，這位女中醫使用的是華國巫術，是魔法，他必須得承認，一直不被他們接納的中醫其實是有其高明之處的。
陳茵神色卻不太好，隻皺著眉臉色看起來很是不高興的看著病人。
這讓病人心裡一個咯噔，結結巴巴的問道：“我……我這是不是很嚴重？是不是不能治了？”
陳茵搖搖頭，“這倒不是。”
病人心裡鬆了一口氣，然而問道：“那您……”
“我是想要告訴你，你去求醫治病，醫生便是誠心想要為你解除病痛，中醫望聞問切，西醫也會有問診。你卻將自己的病情藏著掖著，以病困醫，這在醫學界，至少在我們華國的醫學界是非常忌諱的事情。病人求醫，醫者治病都是一件十分嚴肅的事情，容不得半點玩笑。”陳茵說的十分嚴肅。
病人臉色訕訕，能看的出來，她的臉上十分羞愧。
陳茵拿著處方簽開了藥方出來，因為病人情況危急的時候已經過去，所以喝藥並不著急。她記得上輩子跟著爺爺在醫院的時候，也遇到這種濕熱化毒入血，腑實，穢濁上攻，腳氣攻心的病危之症。
病人情況已經十分危急，爺爺開出藥方之後吩咐抓藥的實習生需要武火急煎，然而那實習生竟然連武火急煎是什麼意思都不知道。那是陳茵見過的爺爺為數不多的發火的時候，那一次爺爺狠狠的批評了那個實習生一通，而後自己跑去抓藥煎藥的。
第073章 計算機
一般來說，清熱藥、解表藥、芳香藥需要用武火來煎取。如果病人情況十分危急，等不了那麼長的煎藥時間，也需要用武火急煎，分多次給藥。
遇到腳氣攻心症時，當急下之。一般用到的方劑就是雞鳴散，服藥之後會有黑糞水下來，陳茵也將這些情況都跟病人說了一通。
像這位病人這麼嚴重的情況，若是明年再犯，就沒有這麼好的運氣能度過去了。
“醫院裡麵的空氣狀況還是很好的，環境也適合養病，就讓病人住在這裡吧。明天我再帶一些藥膏過來給她外敷。”
留下醫囑之後，陳茵就直接出了醫院。
瑞克醫生緊跟著陳茵後麵出來了，陳茵走到哪裡，他就跟到哪裡，陳茵最後實在沒有辦法，停了下來問道：“好吧，你到底有什麼話要對我說？”
瑞克問道：“我就是想要問問，你那個在梅麗的手腕處摸兩下就知道她的病情症狀了？”
他們誰都沒有告訴她，而且症狀都在腿上還有腳上，不少被陳茵說出來的症狀都已經好了，但是當時梅麗找到他的時候，陳茵所說的那些症狀全部都說準了。
“那個……你用的是你們東方古老的占卜術嗎？”
陳茵：……你腦洞太大了。▼思▼兔▼網▼
陳茵搖搖頭，說道：“這是醫術，中醫。”
瑞克顯然還是不敢置信，這怎麼可能是醫術呢，能看出來病人現在的症狀還勉強在他能夠接受的範圍內。可是幾個月之前的症狀她為什麼會知道？甚至於連患病的時間都知道的一清二楚，瑞克怎麼都無法相信，這是醫術能夠辦到的事情。
之前，在接到通知說要跟隨研究團隊來華國進行乾擾素課題合作研究的時候，瑞克和查理以及艾利克斯幾個人就找了一摞華國的資料進行查看。
他就看到華國以前就可以看手相算命的占卜師存在，陳茵使用的手段一定是占卜的手段！
陳茵見瑞克還是不相信，她便也搖搖頭，也不想再跟瑞克爭辯什麼。
隻是瑞克此時的好奇心已經達到了頂峰，陳茵不理會他，他就一直跟在陳茵的身後，看那個樣子是無論如何都想要陳茵解釋一下了。
陳茵最後被纏的沒有辦法，隻能說道：“中西方醫學的哲學基礎都不同，我就算是用中醫的理論同你解釋了，你也還是無法明白的。”
畢竟，要解釋中醫為何隻把脈就能探明病機，能知前病治未病。這些理論解釋起來，便是華國人都不一定能夠明白，更彆說文化差異巨大的西方人了。
“你說的看看嘛，你不說怎麼知道我不明白呢，說不定你一說我就懂了呢。”
陳茵：……真的是十分無奈了，這個英國醫生，怎麼能夠這麼執著？
“這個真的不好解釋，咱們的課題研究馬上就要開始了，你反正還要留在這裡很長時間，往後總會有機會見識一下我們的中醫，多看看說不定就能明白一些了。”
瑞克也看出來，陳茵大概是真的沒有辦法解釋，最終也隻能點點頭說道：“那好吧。”
當天，病人梅麗就用了藥，第二天陳茵過去見她臉色比昨天看到的要好一些，又上前把了脈，問道：“服藥之後，有感覺到身體有什麼變化沒有？”
梅麗說道：“腳趾頭不像是之前那麼麻木了，其他方麵好像也有點好轉。”
但是她自己也不確定，這究竟是不是自己的錯覺。
陳茵點點頭，梅麗的脈象跟之前比起來，確實好了不少，將她配好的藥膏留下來，又叮囑了幾句之後，這才回了實驗室。
實驗室那邊還在忙活，查理他們帶來的儀器還需要調試。
陳茵此時還算比較閒，就先抽時間將這個病案的病例和這兩天的治療情況寫了一下。寫完之後，陳茵還一臉感慨，這乃是下病上治之法，源自於靈樞一經，在很多病症上，確實能夠收獲奇效。
下午的時候，楊蓮韻教授又將中英雙方的研究人員都通知到位，一起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