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一會,最終還是狠下心,她一直沒回頭,打開門閂抬腳走出。
她比任何人都熟悉這座冰冷的皇宮有著怎樣森嚴的規矩,這裡容不下一個出格的公主和一個放縱的女官。
但她出門的一刹那,撕心裂肺的哭聲響起,她的心跟著一痛,揪成一團,那哭聲從身後傳來像縷縷絲線纏住了她的心臟,一瞬間像要不能呼吸。
她不敢停頓,不敢回頭,身後腳步聲急匆匆的,很快就停了,隻剩下哭聲,蟬鳴嘶叫,淒淒切切來自四麵八方。
她的腳步隻能麻木地移動,身體都是麻木的,但腦子裡清楚地很——她不能心軟。
她的哭聲一直如影隨形不肯放過她,於是她腳下走的每一步都像是在煎熬。
“你是誰?”“我是公主啊!”
“這把琴贈予公主……”
“求公主信得過臣……”
“公主……”
她的腦海深處響起這些聲音,或喜或嗔。
一晃好多年。
她無緣無故想起這些瑣事來,但有什麼比她此刻的心更掙紮呢?
走到拐角處,她猶豫著,也許隻是回頭看一眼?看一眼無礙。
她緩緩轉過頭來——
門框處倚著個女孩,眼裡的淚水像是流不盡,她抬袖擦眼淚總是擦不完,擦一下眼前就會清晰一分,清晰地看著有一道背影離她越來越遠。滿臉寫著的是絕望無助,看見她回頭,眼裡有光一閃而過,旋即寂滅。
這一幕像刀刻斧鑿般銘刻在她的腦海,一眼,此生再不能忘。
趙嫣心中清楚,她不會來。
她知道的。
她眼裡的委屈氾濫出來,蘇玉卿忽覺自己心裡仿佛破了個大口子,在汩汩地流血,疼得四肢百骸都在僵冷。
“公主?”
這一聲不受她的控製,自然而然地喊出口,她看見對麵的人應了。
趙嫣小小地點了下頭,“嗯。”
於是腳和手都不再受控,腳下生風,須臾跑到她麵前,雙臂一攬擁住了她。
落入溫暖的懷抱,趙嫣才像重新學會了呼吸一般,大口喘著氣,血液像潮水一般湧回她的身體裡,渾身顫唞不能自已。
她說:“你會後悔的。”
趙嫣在她懷裡仰頭看她,笑起來,倔強著說:“不!”
彼此的呼吸急促纏在一起,兩人都顫唞得厲害,對視時心裡好像有千言萬語,又什麼都不必說了。
蘇玉卿低頭以咬的姿勢%e5%90%bb她,兩個人都很凶,緊緊抱住對方像要把她揉進身體裡、融入骨血裡。
夏日裡長長的蟬鳴嘶叫過後是一片空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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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告白自然點修改了下,不影響情節,不需要重看。
第26章 翻書
等她一走,房門一關,趙嫣才從飄飄然的狀態裡回神過來。
方才,兩個人都很激動,胡亂親了一通,唇瓣到現在還在隱隱發麻。趙嫣望著空蕩蕩的屋子還有一種不真切感,她想起臨走時她對她說的話。
“今天的事我太衝動了……但並不是後悔,我不會後悔。隻是你我都清楚,國朝自開朝以來從未有過先例,世人也不會允許代表皇室尊貴的公主做出這等有傷風化的醜聞。”
“況我有父母兄姐、師長親友,並不是孤身一人入的宮,我蒙受恩養也註定要為親族所累,也許……也許你想要的長相廝守到最後都不過是黃粱一夢,如今我沒有十足的把握就拖你下水,將來我們該何去何從都是虛無縹緲難以預料的事,公主,你可要想清楚了?現在反悔還來得及,我可以當一切都未發生過。”
趙嫣還沉浸在方才甜蜜的親%e5%90%bb中,不禁愣住了,她說這一長串話,是期待她反悔嗎?可她分明看見她神情的緊張,足以說明這不是她的一廂情願。
她和她,抹去姓名後,皆是這世上再普通不過的人,傾心相愛,何以有錯呢?既無錯,為何要悔?
這俗世的情愛,旁人能有,她為何不能有?
她堅定地告訴她自己絕不後悔,然後蘇玉卿的眼裡就浮現出一種她從未在她臉上看到過的神情,如釋重負地笑了,鄭重承諾著。
“事成之前,我們還像從前一般,若成了,天高海闊,公主去到哪裡,臣便跟到哪裡。”
她語音輕柔,說了這番話後在她唇際落下一%e5%90%bb,隨後推門而出。
蘇玉卿自小主意就正,她下了決定後,是破釜沉舟、誌在必得的,她一連走了幾天都是早出晚歸,趙嫣沒再和她碰過麵。
她並不知蘇玉卿怎樣和淑妃解釋的,但那天之後,淑妃後來也再沒找她提過相看的事情。
一次晚間,淑妃留她用晚膳,她才從席間看到了久違一麵的她。
她看向她時,先是一怔,而後神色恢復如常。即便隻有這片刻的表情變化,趙嫣也精確捕捉到了,並且以此而在心底有小小的雀躍,她在她心底是不同的。
她一再確認這不是她的一廂情願,她們中間終究不一樣了。
在席間淑妃同蘇玉卿說蘇父在前朝觸怒皇帝,但是實則君臣之間早在蘇父屢次上諫,反對十六公主入皇陵一事上就有了齟齬,此次不過是揪著了小小的錯處借題生事,蘇父被皇帝一通怒駡又陰陽怪氣刺了幾句,老臉掛不住,鬱悶在府上藉口養傷閉門不出。
對耿介忠直的臣子來說,沒什麼比皇帝的懷疑更讓人心寒的了。
蘇玉卿卻當這是常事,又或許她早有預料,反過來安慰淑妃。
這場席麵趙嫣本以為沒她的事情了,但是最後席散之時,放在桌底下的手被人用指尖輕輕撓了下掌心,羽毛劃過似的癢,再等她抬頭,人已經起身離席了。
趙嫣告辭離席後先尋了個理由打發了小滿,再一路鬼鬼祟祟地跟著她,路上不忘著避人。
夜風吹動院中一排小竹,竟像夜裡起了笙簫。
地上徘徊著一灘月影,趙嫣踏著繡鞋潛行在暗夜裡,見蘇玉卿一徑進了房門,她環顧四周覺得沒人看見也拐了進去。
房門一關,屋裡沒有一絲燈光,月光被竹影遮住,黑布隆冬的,伸手不見五指。
趙嫣站在門邊試探著朝屋裡喊了一聲,“蘇大人?”
帷幄後隨即傳來蘇玉卿的聲音,“這是我的屋子,公主跟來幹什麼?”
趙嫣站在原地有些發怔,不是她讓自己過來的嗎?她唯恐自己會錯意,又在腦海中過了一遍,很快恍然她在戲耍自己。
反應過來後覺得自己怎麼就這樣眼巴巴貼上來了,又羞又惱,抬腳就要走。
“別走。”她從身後握住她的手,說話聲音裡帶著笑,“尋你來說正經事。”
“嗯?”
趙嫣果被吸引,“你想……說什麼?”
“我想了想,你還是嫁人比較好,隻有這樣才能光明正大從這座宮牆裡走出去。我替你尋個可以利用的男子,嫁出去後你無需傳召他,獨居公主府,過個三五年,要麼和離要麼……總之屆時你寡居在外,不會有人說什麼。”:-)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隻有這個法子麼?若是那男子不願意鬧起來怎麼辦?”趙嫣想著男子娶婦也是要成家立業,她們這般做不是欺騙於人嗎?
蘇玉卿解釋:“即便公主不嫁人,老在宮中,宮裡人多耳目雜,有些事瞞不了一時瞞不了一世,嫁人是出宮最好的方法。”
蘇玉卿深知假鳳虛凰之事向來不為世俗所容,縱觀古今僅有例子大半都是野史逸聞或政敵攻訐刻意捏造的,即便是深宮寂寞的宮女找的對食也是淨了身的太監,她遂放棄了走正路的法子。
隻是皇宮就像銅牆鐵壁圍起來的一座巨大的城池,外麵的人進不來,裡麵的人出不去,出宮,隻有這一條路可走。
蘇玉卿借著朦朧的月光,看向趙嫣不諳世事純真的臉龐,知道她還在猶豫,便道:“不可走漏風聲,公主與駙馬不合這在歷朝歷代都是常有的事,太子與公主並非同胞,日後他登極也未必對你多照撫,和離是最簡單的,若那個駙馬不同意,公主交予我便是……”
出於信任,趙嫣勉為其難地點頭了,然後道:“就說這些?”
“嗯。”蘇玉卿點頭,“就說這些。”
說完了,她就不宜留在這裡了,但趙嫣磨磨蹭蹭不想走,她們似乎總是聚少離多,見麵也是來去匆匆的。
“那……我要回屋了。”
“回吧,路上小心。”
就隔著一道牆,也不知小心什麼?趙嫣驚訝她說這樣傻氣的話,又心裡甜滋滋地笑開了,交握的手放開又留幾根指尖纏在一起。
她還不捨得,“走了。”
抬頭,眼神一對上,思念一發不可收拾,她踮起腳,她低下頭,氣息在唇齒間蔓延開來。因為太過急切,牙齒磕到牙齒,她痛呼一聲,很快就被人捲入口腔裡嗚嗚咽咽。
月光流波、竹影婆娑,輕柔的夜風拂過發出沙沙聲,一切美得像夢一樣,讓人如癡如醉,流連忘返。
兩人越親越投入,趙嫣的胳膊環在了對方的脖子上,完全忽視了門外逐漸逼近的腳步聲,直至推門的動靜驚醒了兩人。
“咦?怎麼從裡麵閂上了。”屋外的宮女望著裡麵黑漆洞洞的,疑惑道。
蘇玉卿很快反應過來,“我在裡頭,什麼事?”
“大人恕罪。”宮女不疑有他,迅速請罪,然後說:“奴婢送衣房漿洗過的官服。”
“放外麵。”
外麵?
宮女望著院中一張石桌,疑惑了會,然後乖乖照做,“大人,奴婢放石桌上了。”
“下去吧。”
聽著外麵腳步聲走遠,屋裡兩人劫後餘生般鬆了口氣。
雙雙沉默。
“我……我真要走了。”趙嫣慌了神色打破寂靜,撂下這句話打開門,沒等蘇玉卿說什麼就跑了。
回屋還沒來得及坐下喝口水,小滿氣喘籲籲又跑進來,一看見她好端端坐在屋裡,快要哭出來似的,“公主,您真是急死我了,您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