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侵占白鴿 胡言亂魚 4261 字 6個月前

力量,就像獨角獸一樣。”

波賽爾說道,眉目漾出與索帝裡亞相似的溫柔,卻又比之多了一分俏皮,“……阿波菲斯,你就把他給我幾天,讓我也嘗嘗被愛的滋味吧?不要小氣,我們長相幾乎一樣,隻需要在這裡住上幾天,你的情人一定會發現我的妙處。”

索帝裡亞眼角抽搐了幾下,生硬地回答:“我們互相屬於彼此,但Ulysses,他是獨立的。”

光是聽見戀人的宣言,尤利斯就已經壓不住嘴角的笑意。他清咳一下,這才把心頭湧起的甜揣回肚子裡:“我的靈魂屬於索帝裡亞,也隻屬於他。海神大人,我相信您不會希望陪在您身邊的‘伴侶’擁有殘缺的靈魂。”

就在此時,獨角獸停止了吼叫,海神殿中的所有水族身上寄生的‘虛無’全部消散,也因此全都脫力般跌倒在地,隻有少數天生擁有魔法的類人種族能夠勉強保持站立的姿態,卻也有氣無力地垂著頭。

大殿一時陷入莫名的安靜,因此尤利斯的這句拒絕也就格外清晰。

上萬雙眼睛齊刷刷盯向這個擁有奇異魔法的人類。

“愛情。”波賽爾嗤笑一聲,“這個詞從神族的口中說出,本身就是一種諷刺。”

波賽爾遊到珊瑚礁打磨而成的王座上,輕輕一擺手,原本殿內的一眾水族得到召令,眨眼就散得一乾二淨。

偌大的海神殿,此刻隻有兩位舊世界的神族,以及傳說中的命運之子。

海神垂下幽藍色的雙眼,神殿之中的光芒隨之黯淡,取而代之的,是無數綢帶般的水母利用自身發出的點點熒光。天空與海洋的界限在此刻模糊,而誕生與消亡的奧秘,終於在這幽暗的海底世界,被一個活過了不知多少年歲的上古神族唱響。

“隻有信徒心甘情願獻上自己的孩子,這個生靈才完全屬於我們。你就是‘命運之子’,想必你也該清楚,多數神族隻會將命運之子看做自己的後裔,或許少數會對命運之子產生欲望,但愛情……”

說到這裡,波賽爾停頓片刻,見索帝裡亞沒有動怒的征兆,才慢慢繼續道,“神族不被允許擁有愛情,正是因為我們需要保持博愛與公正,自然之母賜予我們特權,是為了維護這個世界的規則。可當神族愛上特定的某個人,他難免會對其有所偏袒,公正的天平從此歪斜,這是自然之母不願見到的。”

尤利斯越聽越覺得不對,剛想問波賽爾這到底什麼意思,卻見波賽爾一拍扶手,低聲喝道:“阿波菲斯,自然之母在孕育你的時候本身就產生了偏差,愛上人類對你來說更是禁忌。你如果是為了力量,大可以魅惑、欺騙,人類不可能不將身體與靈魂交給你。可你為什麼偏偏淪陷在神族根本不可能擁有的愛情之中?世界之樹已經蘇醒,這是你最後的機會……”

“波賽爾。”索帝裡亞第三次打斷她,“我打敗你甚至不需要用兩隻手。不要逼我。”

波賽爾卻絲毫不懼,轉頭看向尤利斯:“你呢,命運之子,你想活在戀人的謊言裡,還是麵對終將到來的真實?”

事情已經向尤利斯完全無法掌控的地方發展。

雖然早就察覺索帝裡亞對自己隱瞞了不少事情,但尤利斯堅信愛人不會刻意欺騙,索帝裡亞做出的一切都是為了兩人共同的未來。

可是海神同樣沒有必要欺騙他一個弱小的人類,而且他直覺海神口中的“真實”關係到索帝裡亞的命運。

他尊重索帝裡亞的選擇,但這次他卻非知道不可。

“索帝裡亞,我想知道真相,如果神族愛上了人類……你麵對的到底是什麼?”

索帝裡亞閉口不答,湛藍的雙眸裡溢出痛苦。罕見的,讓尤利斯的心也跟著一同揪起的痛。

“與失去你比起來,其他的都算不得什麼。Ulysses,我不能沒有你。”

“這不算答案。”

兩人無聲對峙,誰也不肯退讓一步。

“神族的隕落。”一旁的波賽爾突兀出聲,“雖然神族終究同樣會衰老、消失,但我們終將回到自然之母的懷抱,千百年後,再以不同的形象誕生於世界。可是隕落卻不同。”

波賽爾一步步走下台階,站在尤利斯與索帝裡亞麵前。

“那是一切物質歸於絕對的虛無,就像被‘虛無’吞噬的生物一樣,會徹底被這個世界抹殺掉,沒有靈魂、沒有禸體。隕落的神族將會失去一切曾經存在過的證據,包括人們對他的記憶……你知道為什麼此前從來沒有任何神族愛上他的‘命運之子’嗎?”

尤利斯緩緩搖頭。

波賽爾輕笑道:“命運之子是一把雙刃劍……”

“波賽爾,夠了。”索帝裡亞身上冒出耀眼藍光,正是他暴怒的前兆,可這藍光一閃即逝,竟然被一聲短促的根本不是咒語的音節直接掐滅。

尤利斯隻說了一個單詞。

——“索帝裡亞。”

波賽爾繼續說道:“阿波菲斯雖然是有缺陷的神族,他的衰老速度會比我們都快一些,但至少不應該是現在。可是他卻愛上了人類,愛上了你。這柄契約之劍,原本是阿波菲斯以本源的力量鍛造而成,相當於他靈魂的一半,現在它卻視你為主……尤利斯·克萊斯,你知道人類與神族徹底綁定在一起代表著什麼嗎?”

尤利斯咬著後牙,已經開始懼怕波賽爾這樣一次次的質問。

不過顯然波賽爾也並未希望他真的回答,自顧自接道:“當你身為人類的生命終結時,毀滅之神將會代替你隕落,而你則會成為新的神族。你們的愛情是禁忌,即使如此,你仍然要和他在一起嗎?”

“隕落。”尤利斯就像個牙牙學語的嬰兒,不知疲倦地重複著這個詞,“隕落。”

他似乎聽不明白海神的意思,抬起頭,求證似的看向索帝裡亞:“隕落,是這樣說嗎,索帝裡亞?你會……隕落?”

費儘心機隱藏許久的秘密終於被翻出,滿腔的憤怒卻在那雙蒙上水霧的黑曜石般的眼睛注視下,變為了無可奈何。

“我已經活得夠久了。”索帝裡亞低聲說道,“在我誕生之時,人類的先祖渾身是毛,過著茹毛飲血的野蠻生活。那時的他們朝不保夕,因此畏懼自然、崇敬自然,因這敬畏之心而產生的魔法與幻想在這片大陸恣意流淌。

“而現在,他們學會直立行走,用錦衣華服裝飾自己,以殺害同類為榮。他們以為掌握了自己的命運,開始轉而挑戰自然規則、蔑視自然力量,探尋黑澤大陸每一處隱蔽的地方,企圖征服他們目之所及的所有領土。

“他們在我曾經休息的森林中砍伐樹木,向我曾經暢遊的溪水裡傾倒汙水。清甜的空氣如今沾染了油灰,因戰爭而腐臭的屍體帶來瘟疫……創造與想象讓位於永遠無法滿足的貪婪,魔法,與魔法生物,像他們曾經棲息的土地一樣不斷消失。

“這個世界被人類徹底改變了。那些不肯進化、不願適應的弱小種族要麼逐漸滅亡,要麼尋求我的庇護。我隻能用魔法撐起屏障,暫時為他們提供遮蔽。但這也隻是拖慢他們的衰亡速度而已。”

索帝裡亞聲音柔和,語調平緩,猶如敘述著古舊故事的流浪詩人,客觀而冷靜。

但尤利斯還是遲鈍地握住了索帝裡亞的手。

正如沒人能夠眼睜睜看著鮮花枯萎而不去惋惜,那個曾經充滿天真的想象與絢爛的魔法的舊世界,卻在索帝裡亞的注視中逐漸死去,他不可能不為此痛苦。

索帝裡亞回勾著手,攥緊了他的手指,多愁善感的湛藍色眸子看著他們糾纏的指尖,裡麵漾著勉強的笑意。

“波賽爾,魔法終將消亡,新的世界容不下瑰麗的想象。無論我們怎麼努力,你我終會死亡。死於愛情和死於孤獨,我選擇前者。”

“就算終究會死。”波賽爾瞳孔縮成一道豎線,緊緊盯著索帝裡亞,“自然賦予我們的職責就是要維護這片大陸和海洋的秩序,可現在你在做什麼,阿波菲斯?你沉迷愛欲,玩忽職守,你被卑劣的人類抓住、囚禁在高塔之下,阿波菲斯,你自願守護的生靈為了減輕你的負擔而自願陷入沉睡,而你那時在做什麼?”

“人類對我的信仰力量源源不斷地消失,我需要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索帝裡亞答道。

“奧東的萬神殿被推倒,那裡的信民唾棄你,而這一切發生在一夕之間。”波賽爾接道,“阿波菲斯,以你的謹慎,不該猜不到這是有預謀的。”▲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等等。”

在波賽爾提到“被人類抓住”時,尤利斯就已經跟不上兩人的對話了,他明明記得自己這二十幾年來都陪伴在索帝裡亞身邊,可——

“被囚禁在高塔是怎麼回事?”

波賽爾忽然轉過頭來。

那道審視的視線蛇一樣刮過尤利斯的臉,直到尤利斯指尖發麻,波賽爾才近乎瘋狂地笑了起來:“果然,這件事並非你們共同的選擇。阿波菲斯,就像%e5%90%9f遊詩人唱過的,‘愛情充滿了謊言與欺騙,千萬不能相信情人的蜜語甜言’。不是嗎?”

最後的音節尾聲急速拔高,像是一枚冰錐紮進靈魂,壓迫感瞬間灌滿全身,尤利斯止不住顫唞起來。

第144章 愛神 9

靈魂刺痛的同時,尤利斯的眼前竟然閃現無數陌生的畫麵,裡麵不僅有索帝裡亞,還有一個金發碧眸的柔美青年,以及一個雙眼赤紅的惡魔。

畫麵如書卷刷拉拉向前翻過,他看見了一座白牆金頂的恢宏城堡,方形的主殿西北側,巨大的高塔矗立在鳥喙一般伸出的懸崖邊上。

那是……

雖然頭痛欲裂,但那股怪異熟悉感的迫使他不斷看下去,那座門窗緊閉的高塔、白色城堡內部隱約傳來的喟歎,以及風掠過尖嘴懸崖後摩攃產生的詭妙嗚咽聲,如此真實,真實到恰到好處地填補了他記憶中模糊不清的空隙。

他看見……

他看見燃起的火光與天邊的霞光連成一片,將遍地鮮花與美酒的城市燒成飛灰,一顆顆來不及閉上眼睛的頭顱,絕望地期盼神的垂憐;

他看見冰雪建築的圓頂聖殿,佝僂身體的年輕人痛哭著親%e5%90%bb晶瑩的冰階,跪在身穿粗布麻衣的男人麵前,如同罪無可赦的囚徒奢侈地渴望著不可能到來的救贖;

他看見幾乎快被海浪擊穿的商船中,一個幾乎透明的遊魂將瑟縮的青年抱住,用嘴唇從劃破的手腕吸吮出藍色的液體,再將那甘甜一口口渡給青年;

他緊接著看見那相同的背影,在坍倒的神像下與渾身遍布鞭痕的青年緊密結合時蓄滿淚水的眼眶;

他還看見如蝴蝶般從高台墜落的金發國王,眨眼間被地麵的屍潮吞噬,也看見在亡靈與強盜麵前,一場堪稱鬨劇的加冕。

畫麵翻到最後,終於定格在一間被黑暗吞噬的囚室中。但在這漆黑的牢籠裡,他卻看見了自己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