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侵占白鴿 胡言亂魚 4336 字 6個月前

戰勝的帝國神話,如今卻要像烏龜一樣縮在城堡內,等待著終將到來的死亡。

杜克公爵曾經的威嚴與傲氣也在這幾日之中被磨得幾近消失。中年男人看著風塵仆仆趕來的年輕公爵,聽完他冷靜的勸解之後,堅定地搖了搖頭:“如果我們現在撤兵,就再也沒人能阻攔天上飛的那隻獅鷲,斯坦尼會完全暴露在敵人的攻擊之中。”

烏圖爾看向灰蒙蒙的天空,那個在雲層中偶爾顯現半個身子、半獅半鷹的怪物身影一閃而過。

四爪獅鷲渾身披滿金黃色的鱗甲,折射著太陽的金光,叫人睜不開眼。雲層縫隙中,能看見它巨大的遮天蔽日的翅膀,僅僅扇動一下,就能向前躥出數十米。它的叫聲似獅似鷹,叫人的心臟也禁不住顫唞,若是不經意和它的眼神對上,那雙豎瞳竟能讓人呆立當場。

烏圖爾感歎:“人力已經無法與它抗衡,公爵大人,陛下想要避免的,就是這樣無畏的犧牲。您是陛下的舅舅,他需要您在旁輔佐……”

“你說的沒錯,該是魔法對決的時刻了。”杜克公爵忽然說道。

烏圖爾猛地轉過頭。

“穆德家族的後代,血液裡也潛藏著魔法,隻是這魔法微乎其微,必須有足夠的獻祭,才能在生命的最後一刻爆發出應有的力量。”老公爵將右手搭在腰間長劍上,眼神決然。

黎明之時,龜縮多日的伽曼軍竟然吹起了進攻的號角,杜克公爵一馬當先,率軍砍殺著用樹枝和砍刀當武器的阿茲克士兵——雖然在亡靈號角的操縱下,這些士兵死後仍舊會以亡靈姿態重返戰場,但憋悶許久的伽曼士兵卻並不因此而膽怯。

獅鷲在天空噴射著火焰,無差彆地焚燒著戰場中混戰的人類,戰鬥從黎明持續至黃昏,直到阿茲克方麵再沒有活著的士兵,杜克公爵才高呼著退兵,僅存的一千騎兵突破亡靈封鎖,成功返回城堡。

當晚,本該歡快熱鬨的斯坦尼之歌,在這彌散著血腥與焦糊味的戰場上空響起。

第二日破曉時分,這隊千人騎兵再次無所畏懼地發起突襲。

最後的、毫無懸念的自.殺式突襲。

當最後一名士兵隕落戰場,紅日在東方升起之際,站在城牆上的烏圖爾搭起長弓,翁然弦響過後,黑色弓箭長蛇般咬住杜克公爵的喉嚨。

就在那道奮戰的背影栽倒馬下之時,在這薄霧時分,與橘紅色太陽一同驅散這近乎無儘的長夜的,是從老公爵身體裡噴薄而出的一團金碧色光芒。

黎明已至。

百鳥和鳴,振翅衝破雲霧。

然而,阿茲克的亡靈卻在這道光芒的照射下,慘叫著化為灰煙。

半空中也傳來淒厲嚎叫,巨大的黑影呼嘯著從頭頂墜落,狠狠砸在戰場之中。不可一世的獅鷲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竟然被一個渺小的人類打敗,掙紮著向杜克公爵的屍體爬過去,卻被立在牆頭的烏圖爾用三根長蛇箭釘在了地上。

**

烏圖爾打開懷抱的木匣。

曆經多日,老公爵的頭顱仍然像活著一般生動,怒目圓睜,雙眉豎立,仿佛還在奮勇殺敵。

“陛下,我趕到戰場時,杜克公爵的身體已經消散在金芒之中,我按照公爵的囑托,斬下他的頭顱,帶回斯坦……”

烏圖爾連日奔波,連口水都沒顧得上喝,就把西撒城和戈多城堡發生的事前前後後彙報給凱爾,現在一口氣鬆了下來,竟然話都沒說完,就直接昏睡過去。

從聖庭發起“聖戰”至今,曆經兩個月,伽曼終於陷入了曾經被他征服的奧東、尼斯一般的境地。

帝國領土縮水十分之九,五十萬鐵軍在與亡靈和狂熱的“雜牌兵”交戰過程中損耗大半。現在隻剩狼狽撤兵的羅曼將軍麾下一支兩萬人的軍隊,以及守衛王城的,最後的兩萬近衛軍。

王城在一片哀慟聲中迎接著羅曼將軍與他的士兵。

小號吹響悲戚的樂曲,斯坦尼城民換上黑衣,女人頭戴黑紗,懷抱紅色玫瑰,在街頭巷尾,齊聲唱響斯坦尼之歌。

“四翼雄獅展開翅膀,他的怒吼使紅海翻騰,使敵人膽寒

但不要擔心我的朋友,若你在帕索大殿親%e5%90%bb惡魔的腳趾

雄獅會收起利爪,用玫瑰與美酒招待慕名而來的地獄信徒……”

凱爾身披暗紫色絲綢披風,微風吹起衣袍,披風上金線繡製的雄獅在空中無聲咆哮。擁有著金黃色長發的國王陛下站在四條大道交彙的噴泉廣場中央,微揚著下巴,頭頂的三尖王冠在烈陽下閃爍著五彩斑斕的光芒。

他右手扶著黑金色鬆木權杖,左手捧著裝有杜克公爵頭顱的金匣,靜靜等待著羅曼將軍的到來。

“四翼雄獅聲震紅海——”

人群湧動,自發空出一條足以十人並行的空地。凱爾一步步走下高台,身後跟著一身暗紅色禮服,身披猩紅鬥篷的烏圖爾。

“擁護我者,必將以禮相待——”

凱爾走到跪倒在馬下的羅曼將軍身前,用鑲有四翼雄獅雕像的一段,輕觸著羅曼將軍的右肩。

“侵犯我者,必將百倍奉還——”

凱爾將權杖遞給烏圖爾,彎下腰去,右手抄住羅曼將軍的下臂,將他扶起,揚頭看著老將軍臉上縱橫的淚水。

“將軍,伽曼的士兵,我的子民,歡迎回家!”

尖頂塔樓當當敲響十二點的鐘聲,在洪亮的嗡鳴聲中,凱爾環顧四周,高舉起杜克公爵的頭顱。

“伽曼的子民們!最後的決戰即將到來,是的,我曾發誓要保護帝國的子民,要守護伽曼的領土,我承認我失敗了。遠在聖域的偽神撕開了虛假的麵具,化身為惡鬼,與亡靈聯盟,不斷侵犯著我們的淨土。”

凱爾清亮的聲音在廣場回蕩,所有人都垂下了頭,連啜泣聲也消失了。

“兩個月來,我們失去了許多英勇的士兵,這些人被亡靈吞噬、被暴民侮辱,他們的屍體被吊在城牆上,風吹日曬,就連死去都不得安寧。我知道,死亡是可怕的,就算我與惡魔簽訂了契約,卻仍舊希望那一天不要太早到來。我也知道,你們這幾個月一定處於擔驚受怕之中,憂慮著死在敵軍刀下。

“所以,在今天,我,凱爾·穆德,伽曼的領導者,提供你們一個選擇:是留在斯坦尼,與我做最後的抗爭,還是就此離去,加入奧神信徒的陣營?選擇前者,你們可能曝屍荒野,被兀鷲和野狗啄食屍體;選擇後者,你們可能被熱烈歡迎,就此擺脫憂慮,或許你們還會在異國他鄉尋覓到自己的愛情,找到第二個歸屬。無論你們做出何種抉擇,我都會祝福你們。但請你們記住,你們生於伽曼,你們,永遠是伽曼公民,永遠是帝國的驕傲!”

凱爾說完,並沒有等待人們的回答,徑直轉過身去,將杜克公爵的頭顱安放在廣場上用白色玫瑰裝飾好的棺材中,虔誠地%e5%90%bb在老公爵乾癟的額頭上。

“舅舅,請您放心地安息吧,我不會辜負您的犧牲,穆德家族的血,不會白流。”

在國王低語聲之後,頭顱竟然欣慰地歎出一口氣,那一直圓睜雙眼的也悄然闔上。

一聲低沉號角響起,%e5%90%9f遊詩人清唱起英雄挽歌,凱爾與烏圖爾同時上馬,戰馬腳踏樂聲,消失在塞浦路大道儘頭。

第126章 破曉 16

伽曼帝國僅存的最後一片土地——斯坦尼城終於被六大王國的大軍重重包圍,這數十萬人組成的軍團,既有活人,也有亡靈;既有正規軍人,也有一路燒殺擄掠搜刮財寶的強盜。

就連杜克公爵用生命點燃魔法,成功殺死的獅鷲,也以亡靈的形態再次回歸戰場。

似獅似鷹的啼叫時時盤旋在上空。

斯坦尼城已經陷入重重包圍。

騷動的敵人在斯坦尼城牆三千米外駐紮,從城頭望去,隻能看見連成片的,白茫茫的帳篷。

不同於尋常的圍城戰,六大王國既沒有用攻城炮炮轟城牆,也沒有派出士兵日夜騷擾,他們隻是靜悄悄地在原地紮營。不過這些人也不是什麼都不做,每當斯坦尼塔樓的鐘聲敲起,那低沉的、聖潔的歌唱奧神的讚美歌就會響徹斯坦尼的平原上方。

一天八次,一次不少。~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他們是不是想用這難聽的歌把人折磨發瘋,等我主動打開城門,歡迎他們?”

凱爾手扶城頭,看著那一片片向北跪倒的可笑人類。

哦不,不僅有人類,還有亡靈、白熊、獅鷲……更誇張的是,還有一具長達百米的森白龍骨。

但不論是人是鬼,他們都在冗長乏味的聖歌中五體投地,又哭又笑地向奧神做著禱告。

烏圖爾目不轉睛地看著那神秘的儀式。

信徒們既無懼斯坦尼的烈日,也不畏冷月的刺骨冰涼,他們趴在地上,以頭觸地,以唇%e5%90%bb地,以%e8%83%b8貼地,以懷抱地,全情投入在悠長緩慢的讚歌裡。

雖然看不清那些士兵的表情,但他卻在地牢囚犯的身上,看見過相似的虔誠。

自從那次從索帝裡亞空中知道了“尤利斯·克萊斯”的身世,烏圖爾再也沒去看過他。但直到現在,烏圖爾還能清晰地回憶起索帝裡亞看向他的目光。

清澈的,虔誠的,溫柔的。

每當想起這個眼神,烏圖爾的心臟就會立刻皺起來,他覺得自己可能遺忘了什麼很重要的東西,但他遍尋記憶,卻根本找不到這個人存在的痕跡。

——“就算你記不起我,我依然會守在你身邊。”

烏圖爾離開囚牢的時候,那個惹人厭的犯人卻又假惺惺地對著他的背影說出這麼一句話,害得他差點踩空台階。

烏圖爾深吸一口氣,把那個煩人的身影甩出腦海,再次看向遠處跪伏的大片敵人。

“冬季的時候,凍土和阿茲克也曾像這樣原地待命,現在他們又故技重施,應該是在等待聖域‘神跡’的降臨。”烏圖爾說道,“陛下,我們……”

“那就等待他們的總攻號角。”凱爾嗤笑,“我將送給他們一份大禮。”

回答他們的,是忽然安靜下來的風聲。信徒們不約而同爬起來,抬著頭,看向半空。

凱爾和烏圖爾也同時向遠方看去。

略顯莊重恢宏管風琴的聲音傳來,伴隨著童聲清亮的合唱,碧藍如洗的天空突然裂開一道縫隙,從那縫隙裡,鑽出無數藍尾白鴿,銜著橄欖枝,穿梭於雲層間。

裂隙越來越大,有一隻被純白聖光包圍的手從縫隙中伸出,然後,是一條裹著亞麻粗布的手臂,緊跟著鑽出的,是一條健壯的腿,赤著腳,那隻腳踩在空中,就像踩在地麵上一樣穩。

“我的孩子們——”

一道非男非女、語調平和的聲音傳來。

這道聲音刺破寂靜,猶如投在枯草堆中的火把,眨眼間將信徒的情緒點燃。

“神使!”

敵軍再次扶倒在越來越刺眼的聖光中,他們歡呼著、哭泣著、狂舞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