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侵占白鴿 胡言亂魚 4278 字 6個月前

的下巴被冰涼的手指捏住,他被迫垂下頭。這個動作牽扯到脖頸的鎖鏈,嘎嘎聲中,他的身體終於完全懸空。

“尤利斯,正視你的內心吧,你是因為私人恩怨才想向我複仇,而不是什麼高貴的理想。”凱爾的指腹在他的嘴唇上狠狠摩攃,“承認吧,在得知奧東淪陷時,你如此信奉、尊崇的神卻沒有任何表現,難道你不曾有過半分懷疑、迷惑?”

“尤利斯,你經曆了奧東的滅亡,目睹了尼斯的陷落,你的神如此仁慈博愛,可他為什麼拋棄了奧東和尼斯?”

滴,咚。

水珠再次砸向尤利斯的後頸,刺骨的冷意浸透了他的全身。

“凱爾,你的雙眼被仇恨蒙蔽,你將所有人都視為你的假想敵……”

“不,尤利斯,我曾信任你,完全地、毫無保留地信任。但這又為我帶來了什麼呢?一次刻骨銘心的背叛。尤利斯,你真是命運為我安排的意想不到的驚喜。”凱爾瘋狂地大笑,冰涼的嘴唇%e5%90%bb著尤利斯的眉骨和眼睛,“但這沒關係,我的騎士。你終將會是我的,獨一無二的騎士。”

尤利斯的身體被凱爾拽著不由向下,鐵鏈越絞越緊,在四肢撕裂的劇痛中,他終於悶哼著昏了過去。

滴滴,咚。

那是他最後聽見的聲音。

**

尤利斯發現自己站在一間虛掩著房門的會議室前。奇怪的是除了會議室,其他的地方都隱在黑暗中,讓他看不出來身處何方。

他試探著伸出手去,出現在自己眼前的是一雙肉乎乎白嫩嫩的小手,他把掌心貼在橡木門上,那冰涼潮濕的感覺一下子讓他回到了十年前。

他幾乎瞬間意識到——

這是他生活了十餘年的高塔。

刻意壓低的聲音從縫隙中傳來,有些發悶,尤利斯立刻反應過來,父親應該在這裡和大臣們在討論政事。他下意識要跑開,但腦海裡卻突然出現一個聲音:

“去看看。”

尤利斯一怔。

“去看看。”那個聲音又催促道,“他們發現不了你,你難道不想聽聽看,你的父親每天都在忙些什麼?如果能夠早些接觸奧東的政事,你就可以早點幫他解決這些麻煩。”

在那個讓他覺得頗為熟悉的聲音的蠱惑下,尤利斯並沒有掙紮太久就推開了那道橡木大門。就像那聲音說的一樣,議事廳中父親正和大臣圍坐在圓桌邊,吵得麵紅耳赤,完全沒察覺到他的出現。

“梅麗達是我一生摯愛,尤利斯是我們愛情的見證,我不能,我不能讓‘祂’的詭計得逞,我要讓我的兒子堂堂正正繼承奧東。沒人能阻止我!”虯髯的國王大吼著,滿麵通紅,顯然憤怒至極。

“殿下當之無愧是您的繼承人。但是陛下,您難不成打算讓王子一直活在陰影中?伊凡現在是王子的替身,可等他長大,有了自己的思想,他又如何肯受人擺布?”一個粗聲粗氣的男人毫無懼色地質問著國王,“您年輕時因魯莽輕易許下承諾,可當願望達成後,卻又想要毀約……”

“願望達成?!”菲諾國王用力一拍桌子,“我的妻子還是死了,這也算願望達成?‘祂’根本就無心遵守承諾,卻想把我的繼承人也一並搶走!”

那個粗聲粗氣的男人也一掌拍在桌麵,將茶具拍的叮當直響:“就是因為您想毀約。許下的承諾必須要達成,不然會有更大的報應,陛下,這連三歲小孩都懂的道理,您為什麼不懂!王子的紅發,就是‘祂’留下的烙印,與其讓殿下這樣痛苦,您不如將他主動送給‘祂’……”

雖然隻能看到背影,但從那粗壯如熊的後背,尤利斯就知道說話的人正是騎士長勞裡。

同在議事廳的,還有教過他劍術艾德老師、文學與藝術的斯塔老師、神學史的伊赫神使。

菲諾國王最為信任的大臣以及聖庭在奧東的最高代表全聚於此,卻各個眉頭緊鎖,沉默不語。

“不可能。”菲諾國王冷靜地否定道,“奧東不能沒有繼承人,我也不能失去梅麗達用生命為我誕下的兒子。舊世界就要死了,我不會親手把尤利斯送進墳墓。”

“說到底還是尤利斯的紅發。可笑,就因為在舊世界,紅色代表著燦爛熱烈的愛,奧神教就要反著來,將其定為詛咒?”菲諾國王忽然嗤笑道,“愚蠢至極!若我以後當了那所謂的神之代言人,是不是也可以再次宣布紅色是神聖的?”

“菲諾國王,請注意您的言辭。”伊赫神使的臉色並不好看,冷淡著語氣打斷了菲諾國王的話,“您必須知道,奧神的教義絕不是兒戲。”

“得了吧。”劍術老師艾德蹭了蹭下巴的胡須,“伊赫神使,我們都知道奧神教為何突然興盛。紅色曾經和藍色一樣,在舊世界代表誌高無上的神聖,這在最新發掘的舊神遺跡中能夠證明。你們可以隨意創造傳說,但卻不能徹底抹掉曆史。”

“您想要說什麼,艾德閣下?”伊赫問道。

“聖庭曾經以財富為籌碼,想要獲得白鴿家族的支持不是嗎?但現在我們的王子卻因為可笑的紅發無法出現在民眾麵前,克萊斯家族的財富若是無人繼承,這並不能算作聖庭完成了承諾。”艾德語帶戲謔地說道。

“有話直說!”菲諾國王怒吼道。

艾德輕咳一聲:“如果你們不願意替我們想出合適的解決辦法,我想我們大可以轉而重新倡導信奉舊神,畢竟我們曾經……”

“夠了,閉上你的嘴。”菲諾國王煩躁地扯掉會議桌布,桌麵上的蠟燭與茶具嘩啦啦掉落一地。

氣氛在這時忽然沉重。眾大臣互相瞧了幾眼,全都垂頭不語。

片刻之後,伊赫神使出聲打斷了沉寂:“聖庭無意插手奧東王族和舊神曾經的交易,阿波菲斯是個擁有神聖力量的神族,以聖庭目前的狀況,無法幫助陛下解除你們之間的承諾。

“換言之,我們可愛的殿下在誕生前已經被陛下許給了阿波菲斯,那麼他終將成為阿波菲斯的伴侶,無論是死是活。世界靠法則運行,而法則是自然之母的創造,不可能被打破。”

菲諾國王緊緊攥住了拳頭。

“但是,我們卻可以儘可能地將阿波菲斯討要殿下的時間延後……”

眾人齊刷刷看向他。

伊赫神使站起身來,走到菲諾國王麵前,居高臨下地看著他:“另外,如果你們覺得紅發是王子繼承奧東王座的阻礙,我們也可以製造另一個完全相反的傳說。”

菲諾國王的眉毛擰在一起。

點到為止,伊赫神使在說完這句話後,並沒有繼續解釋,反而沉穩地看向眾人,溫和地笑了起來:“聖庭可以答應幫助,但我們不會參與這其中的謀劃。請允許我失陪,我隻需要知道你們的討論結果。”

伊赫的身影突兀地消失在黑暗中,但議事廳的眾人似乎並未察覺異樣,全都陷入沉思。

不知過了多久,又或許隻是一個呼吸間,文學與藝術的斯塔老師忽然開口:“我們可以製造神跡。”

“信仰是苦難中的精神支撐。”斯塔麵色不變,繼續道,“多虧了我們優越的地勢條件,奧東的領土一直風調雨順,在這種情況下,信仰不過是錦上添花的東西。但我敢問各位,最初促使你們向虛無的存在尋求幫助的契機又是什麼?”

斯塔看向國王:“是愛侶身患重病,不久於人世?”

接著轉頭看著勞裡騎士長:“是成婚多年沒有子嗣?”

最後看向劍術師:“還是因體弱多病飽受譏笑,想要給那些小看你的人一些顏色看看?”

被點到的人臉色愈發難看。

不過斯塔見好就收,立刻轉移話題:“這些事實都證明,我們往往在有需要的時候,會更傾向於相信那些高於自己的存在。需求越緊急,就越容易相信那些救我們於苦海的、虛幻縹緲的……”

“你想說什麼?”勞裡騎士長直截了當問道。

“聖庭製造了許多神跡,當然這也少不了我們的幫助。正是這些神跡讓民眾對奧神深信不疑。”斯塔笑道,“既然聖庭答應幫助我們,那不如在奧神故事中增加一個小小的角色。多神教中有位救世主叫什麼來著?”

“彌撒亞。”菲諾國王眼光發亮,他似乎也知道了斯塔接下來想要說的內容,聲音發沉,臉部的肌肉卻不可遏止地抖動起來。

斯塔點頭:“上古語叫做Messiah,我們也可以創造一位與眾不同的、從未現身的救世之人,他飽受信民誤解,卻始終寬容、仁慈。我們可以叫他……”

“Hessiam.”凱爾的聲音忽然響起,如一記重錘,砸碎了這虛幻的夢境。^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滴滴,咚。

尤利斯在這單調無聊的水聲中沉默,隻有急促的呼吸清晰可聞。

“親愛的尤利斯,原來你竟是阿波菲斯的命運之子,紅發,怪不得……”

凱爾的聲音染上笑意。

“新曆181年,紅海支流爾瑪河水患,奧東邊境三城被淹,數十萬人流離失所。唔,老菲諾第二年把那幾座城賠給我了,可真是個狡猾的老狐狸。

“新曆183年,奧東西南乾旱,同年東南發生蝗災。新曆184年,極寒席卷半個奧東,凍死、餓死流民數萬。不過,沒過幾年這些土地也都歸伽曼所有……”

凱爾話音裡的笑意越發明顯,“老菲諾可以輕而易舉地將這些災禍引導為奧神降下的預言,昭示伽曼的暴政。但是在救濟那些災民的同時,一並散播Hessiam的傳說。”

滴,咚。

冰涼的水珠鑽進尤利斯的脊背,寒意一寸寸地從腳底爬上全身。應該已經過去很久了,在最初醒來的時候,隻有腳底能夠感到冰涼,但現在他的雙膝卻已經浸泡在刺骨的冰水之中。

他已經完全感覺不到自己的小腿了,既不疼,也不癢,像是麻木,或者根本就不複存在。

“父親已經死在伽曼的彎刀下,你現在大可隨意抹黑他。這段記憶……”

“這段記憶存在於你的腦海深處,被刻意封存了。尤利斯,你猜,除了你的父親,還會有誰擔心一個孩童知道他們的密謀呢?屠戮敵人的城池,與殘殺本國的子民,究竟誰更像是人間的惡魔?”

凱爾的聲音在麵前響起,像是惡魔的蠱惑:“如果殺了人就是惡魔,尤利斯,我們都早已墮落。”

尤利斯的呼吸帶上了不可遏止的顫唞。

是啊……

如果凱爾是墮落者,為了私欲剝奪他人生命的——

為什麼不是惡魔?

滴滴,咚。

“睡吧,尤利斯,你的一切痛苦,我都會幫你忘記。”

凱爾的聲音伴隨著水聲,逐漸變得渺遠,尤利斯像是被柔軟的棉花托起,不由自主地沉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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粗長的一章

引入了一個新概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