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騰騰的麵片湯出鍋,我們三人每人吃了一碗,我吃得出汗,渾身都熱了起來,陳湘也吃了一大碗,一滴湯都沒剩,他說他長這麼大就吃過一次純白麵的麵片湯。

吃完飯休息了一會兒,劉趙氏幫著陳湘用熱薑水泡了個澡,我則是給他熬藥,我知道熬藥最好用砂鍋,但是我沒有,隻能放大鐵鍋裡熬,什麼都放這一口鍋裡做,鍋也挺辛苦的。

泡完澡陳湘說感覺好多了,劉趙氏也說他出了不少汗,但還是怕半夜燒起來。

我見他還穿著原來那身衣服,都已經被汗濕過一輪了,我便把自己新買還沒穿的裡衣拿出來給他,讓他穿上。

他不好意思,我跟他說我沒穿過,不用在意。

陳湘跪在炕上給我磕了個頭,我沒敢受,挺心酸的,這麼大的孩子都經曆了什麼鬼遭遇。

冬天天黑得早,這會兒已經很黑了,我給劉趙氏他們留了一根蠟燭,半夜若有需要可以點上,然後我就去西屋睡下了。

西屋堆滿了雜物,還有菜和肉,味道不太好聞呐。

第21章 己亥年十一月九日 天氣陰有雪

冬天的第一場雪往往不會太大,今天就不下了,但是天陰陰沉沉的,感覺過兩天還會有一場雪。

好在並不潮濕。

陳湘很幸運,半夜沒有燒起來,出了一被窩的汗,今天早晨已經退燒了,劉趙氏鬆了口氣,說是隻要吃著藥喝著薑水,這病就過去了,應該不會再反複了,她一夜光顧著陳湘,自己沒睡好,早晨連飯都沒吃便回家了。

老太太人還是很好的。

今天陳湘有些精神了,他身上的衣服又被汗濕了一輪,好在我有先見之明,昨晚睡前把他的裡衣放水裡簡單洗了一遍,掛在灶邊用火烤著,夜裡劉趙氏起來填了兩次火,這時候衣服已經乾了。

我把衣服拿給他,他臉紅紅的,嚇我一跳,還以為他又燒起來了,但他說沒有,隻是紅著臉捧著衣服低著頭。

我突然就明白了,艸,我給小哥兒洗衣服了,還是裡衣,還好隻有劉趙氏看見了,而她也不會亂說,不然這就更不清白了。

無語啊~萬惡的舊社會!

我煮了兩碗麵做早餐,麵是在糧店買的掛麵,這個年代的掛麵味道很純正,帶著麥香,好吃極了。

每碗麵上都臥了一個荷包蛋,陳湘道了謝,小口小口吃著荷包蛋,很香的樣子,看著他吃飯的模樣,我的胃口都似乎變好了。

吃過早飯陳湘就下炕溜達了,他堅持要自己熬藥,我沒跟他搶,進屋找了布料和棉花,等他把藥熬上了,我問他會不會做衣服,他說會,我說那行你就靠在炕上給自己做身棉袍吧。

這大冷的冬天,就算是在熱炕上也不能隻穿一身單衣,更何況還要上廁所之類的,廁所可是在院子裡啊!

陳湘這會兒披著我的棉衣,我的棉衣對他而言明顯是大了許多,顯得他小小一隻,特彆單薄。

他猶豫了很久,開口問我為何對他這麼好。

我說我沒想太多,隻是覺得不能就這麼扔下他不管。

他說:“張成哥,你是個好人,可是你這樣對讓人說你閒話的,我是個不乾淨的人了,現在已經不燒了,我想早點離開。”

我說:“這大冷的天你能去哪兒?”

他不說話了。

我說:“我把你救回來不是為了讓你再去死一遍的,就算你想走,也得等開春凍不死人的時候再走。”

他低著頭,悄悄落淚。

我問他是不是就是奔著死去的。

他抽泣著點點頭。

他說:“我這樣的人,去哪兒都是遭人唾罵的,這世界這麼大,卻沒有我的容身處。”

我說那你乾嘛答應留下來,為什麼不昨晚就走。

他哭得更凶了,蹲下來抱著膝蓋大哭。

我也很無奈,人能活著,誰會想死呢,大概是心裡真的絕望,活下去看不到未來,但又實在舍不得死,所以才會做這麼矛盾的事。

我也蹲下來,拍拍他的背,說:“行了,哭完就去炕上坐著縫棉衣去,以後的路還長呢,眼下就在這兒住下吧,正好我也不會做飯,你就給我做飯吧,權當是報恩了行麼?你會做飯吧?”

他頭埋在膝蓋上點點頭。

哭完這一回,他看上去狀態好了很多,乖乖在炕上坐著縫棉衣。一針一線都仔仔細細,看上去安靜乖巧的一個少年。

郎中開的藥特彆能發汗,吃完早晨的藥,陳湘又濕透了,整個人像是從水裡撈起來的一樣,沒辦法,我又找了一身我的衣服給他換上,隻是這身衣服我穿過了,他有些不好意思,但是還是乖乖換上了。

我把他換下來的衣服連同之前換下來的一起拿去洗,他非要自己來,這次我沒由著他,他剛退燒,要少碰冷水。

就算是我在盆裡加了些熱水也不行,溫度還是有些低的。

這次我用了皂角粉,把衣服洗乾淨晾在了院子裡,連同我的衣服一起。

中午劉趙氏來,看見院子裡的衣服,問我是不是想和陳湘搭夥過日子。

我說萍水相逢而已,暫時沒那個打算。

她說行,那我給你介紹個小哥兒吧。

我:???

我們就在東屋說話,東屋炕熱,氣溫高,陳湘在炕裡頭縫棉衣,劉趙氏和我在炕邊說話。

劉趙氏給我介紹的小哥兒是村裡一戶姓蘇的人家,他家小哥兒名叫蘇麥,今年十六歲了,剛好是嫁人的年齡,我見過那小哥兒,長得水靈著,在村裡算是不錯的。

劉趙氏說蘇麥挺溫順的,乾活也行,觀察我一段時間了,家裡人都覺得我不錯,能掙錢,人品也行,昨天救了陳湘之後,人家家裡非但沒有說什麼,反而覺得我厚道,便讓劉趙氏來說說,要是行的話這事兒就這麼定下來了。

蘇麥這個小哥兒確實還不錯,村裡想給他做親的人也有那麼幾家,我有幾次在回來的路上見過他的家人,也見過躲在家人身後的他,現在想想人家可能是在路上等著我呢。

我對蘇麥印象不算差,但是我並不太喜歡這種兩人沒說上幾句話就要在一起過一輩子的婚姻。

見我猶豫,劉趙氏問我怎麼了。

我說了我的想法,劉趙氏說那好辦,相處相處就知道了,快過年了,兩家可以多坐坐,走動走動,要是覺得好,明年春天去他家地裡乾活去,這就算是表明心意了。

我:……

彆的好說,農活不行!

另外,為什麼有種上門女婿的感覺?

劉趙氏說都是這樣的,劉東不還幫著姑娘家砍了一冬天的柴嗎!

我:……

劉趙氏讓我考慮考慮,可以多關注一下蘇麥,我答應了。

送劉趙氏到大門口,她悄悄跟我說要是想跟人家蘇麥發展發展,就得早點把陳湘的事兒了結了,人家家裡對我救人沒有意見,但是若是留個小哥兒在家住,人家多少會不高興的。

我想了想說陳湘怎麼也得住到春天,這大冬天他一個小哥兒自己住不安全,也沒地方給他住,就村口那破土屋,沒吃的,還四麵漏風,根本沒法住,而且獨居小哥兒很容易被壞人盯上。

劉趙氏急得跺腳,說你這樣誰敢嫁你,蘇麥是個好孩子,莫要讓人家傷了心,我說那就隻能等陳湘走了之後再說吧。

劉趙氏搖搖頭就走了。

回屋陳湘依舊在乖巧地縫棉衣,仿佛剛才劉趙氏說的話都和他沒什麼關係。

也確實沒什麼關係,有關係的那一段他沒聽到。

中午陳湘說要做飯,我見他情況好像比較穩定了,就答應了,他問我想吃什麼,我要燉雞吃!

天知道一個基本不會做飯的我,有多想吃一頓正經的大餐,平日在福來客棧也就是一個菜,又不好意思回來讓劉趙氏給我做這做那,我真的很饞燉雞啊!

陳湘見我一副饞貓的樣子,笑了,他笑起來真的好好看,特彆靦腆溫柔的那種感覺。:-)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然後他就開始準備做飯,先是拿出一隻雞剁了半隻下來,我倆吃不完一隻。然後把剩下的雞收起來,取了乾香菇泡上。

他手起刀落,很快就把半隻雞切成了小塊,然後鍋裡添上涼水,把雞塊放進去,加上蔥薑,煮到水開,撈出雞肉,把臟水倒掉,刷乾淨鍋,再燒火,乾鍋之後,放油,蔥薑爆鍋,放入雞和香菇,加醬油……

整套流程特彆乾淨利索。看得人賞心悅目。

我讓他不要吝嗇油,他加的不少,加水燉上後,很快就聞到了香味,我發誓我收住了口水,可是陳湘還是偷笑了。

雞燉了好久才燉的酥爛,陳湘把雞盛出來,又收拾鍋,煮了白米飯。

他本是想做雜糧餅子的,但我覺得那樣太浪費雞的美味,堅持讓他做了白米飯。

其實也沒用怎麼堅持,他很乖。

白米飯也很香。

等到白米飯煮好了,我已經偷吃了好幾塊雞了,咦,不對,這就是我的雞,不算偷吃。

我們一人一碗白米飯,就著一大盤子鮮嫩美味的小雞燉蘑菇,我的天那個鮮美!

陳湘的肚子叫了,我聽見了。

哈哈哈。

這頓飯讓我無比滿足,吃過飯天又開始下雪,我趁著雪沒下大,趕緊拿起扁擔和水桶去村東頭挑水。

村東頭有一口井,四周壘起了一個簡單的避風小房子,除非是隆冬,井水不會結冰。

前麵還有兩個村民在打水,我等了一會兒才打滿兩桶水。

我的桶很大,這樣我就算大大半桶水也不用擔心搖搖晃晃把水灑出來,我現在挑水已經很熟練了。

四桶水就可以把我家的水缸挑滿,我又往返了一次,等我第二次回來,雪已經下大了,鵝毛般的大雪密密麻麻鋪天蓋地,基本睜不開眼睛,路上有村民跟我說今年的雪看上去比往年要大一些。

院子裡還晾著衣服呢,我得趕緊收衣服,不然上凍了衣服會變脆,很容易就碎了。

然後我發現晾衣繩上的衣服少了兩件。

是陳湘自己的那兩件。

我心裡突然升起一股不好的預感,我跑進屋裡一看,碗筷都洗得乾乾淨淨放在架子上,鍋裡也乾乾淨淨的,我衝進東屋,針線籃子和做到一小半的衣服都放在那裡。

唯獨不見了陳湘。

他走了?

我翻出自己存錢的罐子,一看就是沒動過的,櫃子裡的衣服也沒有少,我的棉衣被疊好放在炕頭烘著。

這家夥,竟然是穿著自己的薄紗一樣的衣服一分錢沒帶走了?

外麵的雪那麼大,天那麼冷,我穿著棉衣尚且覺得寒意刺骨。

他……

我趕緊抓著棉衣就跑了出去,村裡隻有一條進村的路,我跑著去追,路上遇到幾個村民冒雪回家,我問他們看見陳湘了嗎,他們雖然不認識陳湘,但說是看見一個穿得很少的小哥兒往那邊走了。

我趕緊去追,追出去很遠才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