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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跑了似的,“可以不喜歡我,但不許喜歡彆人。”

謝嵐裳聽懂了:“哦,也就是說,我要麼跟你在一起,要麼出家當和尚去,對吧?”

夜鬱把臉埋進謝嵐裳的脖頸裡:“我跟你一起當和尚,幫你穿袈裟幫你敲木魚,你不會孤單的。”

這小崽子,占有欲還挺強的。

翌日。

在太微仙宗連續聽課半個月,因為蘇曉的風波,身為親師父的鹿微掌教心理上不可能不受影響,於是休沐一日,讓滿門弟子和外來聽學的修士自習。

夜鬱大半宿沒睡著覺,早膳過後就有些昏昏欲睡了,以修煉為名躺在美人靠上眯了一會兒,醒來之時,院中鳥語花香,午後的陽光暖洋洋的很是舒服,他立即回屋裡叫謝嵐裳出來曬太陽。

“哥?”

和熙的日光毫無保留的潑灑在謝嵐裳身上,為他整個人鍍上一層朦朧迷離的暖光,讓本就昳麗絕豔的身姿更加柔和動人,美的不似凡間之物。

夜鬱看的有些出神,直到謝嵐裳抬眉瞧過來,他才遲遲反應,笑著近前兩步:“哥在乾什麼?”

謝嵐裳坐在矮幾後,左手扶著紙麵,右手提著毛筆,筆上沾著色彩鮮豔的曙紅色,聚精會神的在宣紙上細細渲染描繪。

夜鬱走到謝嵐裳身旁跪坐下,落目一看,不由得一怔。

“荷花?”

謝嵐裳下意識捂住畫麵,神秘兮兮道:“你去那邊等著,我畫好了再給你看。”

“好啊。”夜鬱立即起身,乖乖到遠處邊吃邊等。

與此同時,辛夷和青黛敲門進來:“門主。”

謝嵐裳畫的認真,沒空抬頭:“有事?”

“剛才有太微仙宗的弟子來報,好像是蘇黎明要見你。”

謝嵐裳微愣,抬頭:“他不是被廢除修為,去思過峰了嗎?”

辛夷:“修為已經廢了,但是在去思過峰之前,他堅持要見您一麵。”

“哥。”夜鬱道,“還是彆見他了。”

“無妨。”謝嵐裳放下毛筆,從袖袍中取出一方絹帕蓋上畫,以防落灰,“我去見見他。”

夜鬱跟著起身,謝嵐裳卻道:“我自己去見他就行了,不用你跟著。”

“可是……”

謝嵐裳笑了:“青天白日的,再說他修為都被廢了,還能把我怎麼著?”

這倒也是。

夜鬱點頭道:“那你早點回來。”

謝嵐裳應下就走了。

夜鬱靜靜等待,盤膝入了定,等清醒過來之時,發現謝嵐裳還沒有回來。倒是窗外的風忽然大了,烏雲遮蓋了日光,看樣子是要下雨了。

夜鬱想著要不要去接謝嵐裳,突然,一陣強風從窗戶湧進室內,吹得筆架上的毛筆“哐啷哐啷”響成一片,卷軸翩翩起舞,竟連鎮紙也壓不住,整個被吹得掀了起來。

夜鬱急忙去撿,一手拿住畫軸,一手去關窗。

目光順勢一落,妖異瀲灩的一朵紅蓮猝不及防的撞入視線。

窗外閃電劈空裂開,映出夜鬱慘白的側臉。

他心臟毫無來由的一緊,好像被一隻無形的手緊緊掐住,讓他感覺到了瞬間的窒息和莫名的絕望,偏偏他又無從掙紮,更無從探究這奇異的感覺從何而來。

畫麵背景是用墨色渲染的,濃淡相宜,構圖絕妙。

一朵紅蓮,正是整幅畫卷的華彩,仿佛天地間唯一一抹豔光。

不知為何,這幅畫似曾相識。

好像在什麼時間,什麼地方見過。

夜鬱看著看著,仿佛看見了一條很長很深、四麵八方全是熊熊烈火的小路,路不知通向何方,隻知火海衝天,烈焰噬骨灼魂,置身片刻便已是地獄折磨。

走了很久很久,直到前方出現更烈更耀目的火,在火光之中一株紅蓮怒然綻放,嬌豔欲滴,那花瓣鮮紅透亮,仿佛在血中浸泡而生。

第54章

被廢了修為的蘇曉, 精神自然不會好到哪兒去。

臉色蠟黃,嘴唇蒼白,不過兩天的功夫就骨瘦如柴, 整個人脫了相, 和以前那個嬌貴的小少爺判若兩人。

蘇曉穿著粗布麻衣, 坐在梧桐樹下的石墩上等著。

謝嵐裳迎了過去,坐下:“找我有事?”

之前在食舍盛氣淩人的蘇曉,可能是經過了師尊的毒打,如今變得心平氣和:“我一敗塗地, 可以讓我輸個明白嗎?”

這話說的像宮鬥慘敗心如死灰似的。

謝嵐裳:“什麼?”

蘇曉:“這裡無人,你何不坦誠一點, 告訴我真相。”

謝嵐裳知道蘇曉在問什麼:“我之前就說了,不知道。”

蘇曉冷笑一聲, 隻當謝嵐裳到現在還在裝蒜:“那我來告訴你吧,你是個妖孽,是個蓮花精!”

“隨便。”謝嵐裳說著,突然想起原著中秦慕後期麵對龐大的後宮慣用的語錄, 現學現賣道,“你要這麼想我也沒有辦法。”

蘇曉一拳打在棉花上,堵得夠嗆。

“你現在高高在上,不就是躲過了這一劫,以為高枕無憂了, 所以不慌不忙高高掛起。”蘇曉冷笑一聲,道, “是狐狸, 早晚會露出尾巴, 謝嵐裳, 知道盛極必衰的道理嗎?”

“他們都把你視作神明,對你卑躬屈膝趨之若鶩,待有朝一日,你妖孽的身份暴露出來,你猜他們是會繼續供著你,還是覺得慘遭欺騙翻臉無情?”蘇曉悠悠起身,一副坐等看戲的表情,“站得越高跌得越重,我倒要看看,將來萬劫不複的人是誰!”

謝嵐裳瞥了眼蘇曉傲然離去的背影,說道:“聽你這意思,似乎要重整旗鼓,重頭再來?”

蘇曉頓足,下意識回頭。

隻見那位二公子高坐樹下,金黃色的梧桐葉紛紛落落,為他整個人蒙上一層迷離破碎的金光,美的如影如畫。

謝嵐裳勾唇一笑:“那我是不是該提前斬草除根?”

他的語氣很輕,笑容也很淡,看在蘇曉眼裡卻莫名駭人,好像身處叢林被群狼虎視眈眈,隻要一個時機,可能就是下一秒,他的喉嚨就會被撕下一塊血肉,鮮血淋漓。

“你,你敢?”蘇曉試圖讓自己霸氣一點,可說出的話難以控製的暴露了他膽怯的心。

謝嵐裳失笑,單手支頤:“開個玩笑而已,蘇公子堂堂太微仙宗高徒,在下豈敢冒犯。”

蘇曉並沒有被笑到,隻覺得不寒而栗。

玩笑?

是要斬草除根是玩笑,還是這句“開個玩笑”才是玩笑?

謝嵐裳走了,蘇曉停在原地久久未動。

直到後方同門弟子催促他,他才遲遲的反應過來,卻不想立即去孤寂無人又淒冷的思過峰,他朝太微殿望去,看了很久很久都舍不得斂回目光。

弟子們在心裡歎氣,以為是他心裡念著師尊,覺得自己所作所為實在對不起鹿微的栽培,而感到心傷愧疚。

不料蘇曉一開口,問的竟然是:“秦慕呢,他沒有來嗎?”

“沒有啊。”

“你們去找了嗎?”

“找過了,秦師弟不在房裡。”

“那就去他常去的地方找找看啊,我這一去思過峰要三年,他……”

“我們到處找了,找不到。”

“……是麼。”

“快走吧蘇師兄,彆耽誤時辰了。”

“……”蘇曉收回視線,忍不住苦笑連連。

秦慕究竟是有事要忙,實在分身乏術,還是……故意在躲著自己呢?

*

雷鳴電閃,暴雨傾盆。

謝嵐裳回院子的時候,鬢間墨發潮潤,身上半乾半濕,但腰部以下的衣擺卻整個濕透了,太微仙宗獨有的輕薄麵料緊緊黏在身上,襯的玲瓏有致的身段清晰入眼,實在有些傷風敗俗。◎思◎兔◎網◎

夜鬱嚇了一跳,一問才知道謝嵐裳回來之時為躲避山上靈寵,不小心掉荷花池裡去了,這才略顯狼狽。

夜鬱看謝嵐裳上半身乾乾淨淨,下半身一塌糊塗,雪白的靴子上裹滿了淤泥,莫名想到那句“出淤泥而不染”。

進暖閣清洗乾淨,又換了身衣服,夜鬱已經在外麵燒好了炭火,整間屋子暖洋洋的,驅散了雨夜的潮氣。

謝嵐裳走到矮幾後,畫卷還好端端放在那裡,就連帕子蓋得位置都沒改變,他將信將疑的瞥向夜鬱:“君流,可有偷看過?”

夜鬱誠實的說道:“看了。”

謝嵐裳不出意料的一笑:“我就知道。”

“是風吹起來,我不小心看到的。”夜鬱知道,看了就是看了,彆那麼多理由。不過這事兒不怪他,要怪就怪老天,沒事刮什麼風呢!

夜鬱將炭火放入手爐,等手爐熱乎起來才遞過去給謝嵐裳:“哥,這幅畫有什麼寓意,或是講究嗎?”

謝嵐裳一手抱著手爐取暖,一手提筆沾著胭脂顏料,在紅蓮花瓣最尖端染色,微笑著搖搖頭:“沒什麼特彆的,就是……夢裡見到,覺得好看。”

夜鬱吃了一驚:“夢裡?”

謝嵐裳點綴花蕊,稍微後傾看了看整體,略帶遺憾道:“可惜隻有一眼,隻能臨摹個大概,細節方麵就……”

夜鬱聞言,情不自禁的撿起一支毛筆,蘸墨,在畫卷整體上進行填補和修飾,在空白的地方補幾筆水草,又在荷葉底下的水流中添上一個細小的墨條。

謝嵐裳一愣:“蝌蚪?”

夜鬱神秘莫測的一笑,說道:“水越深,在水麵上看到的就越小。”

謝嵐裳一臉莫名其妙,過了片刻才恍然大悟似的笑道:“蛇?”

夜鬱笑而不語。

謝嵐裳不樂意了:“在蓮花池裡放一條蛇,好煞風景。”

夜鬱也不樂意了:“長條的就一定是蛇嗎,就不能是……”

謝嵐裳:“嗯?”

夜鬱用調侃的語氣笑道:“天上的。”

謝嵐裳一時沒反應過來,就見夜鬱手法純熟的一通操作,讓原本顯得單調的畫卷整個生動豐富起來。

看著看著,謝嵐裳猛地一愣,臉色驚變。

感覺到謝嵐裳情緒的不對勁,夜鬱側頭看他:“怎麼了?”

謝嵐裳瞪目結舌,臉色煞白,宛如大白天活見鬼:“君流,你告訴我,你是不是見過這幅畫?”

夜鬱怔鄂。

他這才意識到,自己居然在這幅畫上修修補補,揮灑自如,如魚得水。

那感覺就好像——就好像他才是原創,他在針對臨摹複刻之人進行指點!

“我,沒有。”夜鬱茫然的握緊筆杆,“不曾見過,但是……有點熟悉。”

夜鬱放下毛筆,呼出口氣,笑道:“就好像上輩子畫過似的。”

他本是一句活躍氣氛的玩笑話,卻讓謝嵐裳神魂激顫,臉色更白。

上輩子?

神機閣閣主曾話裡話外提醒他,說前世今生。

他堅信自己和夜鬱的緣分不止如此,或許上輩子,上上輩子就有過前塵過往。

他的那個所謂夢境,或許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