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說,那就由我來說好了。”她靜默片刻方又開口,“顧宗主,煩請讓沈城主到我的紫薇三師洞的洞外仔細查查,應該可以找到他們以屍狸設下的六屍陣。”
隨著她一句話,寂生峰上的修士又沸騰了。此前俞瓊仙就因為她師弟之死而與重虛宮鬨得沸沸揚揚,全城皆知,後來還是由顧衡出麵,將此事壓下。那事說出來,重虛宮無辜弟子也是受了無妄之災,後來啞忍此事本就令眠龍修士心中不滿,現下發現對方不止沒有接受顧衡的調停,甚至變本加厲想置整個重虛宮於死地。
這已不僅僅是個人私怨,若叫俞瓊仙和喬雲庭得逞,受影響不止重虛宮,整個眠龍山脈都會被波及,到時候眠龍山脈可就成了眾矢之的。
如此一想,眠龍山的修士不由一陣後怕,從萬筠開始,儘皆色變,朝著廊回山的修士麵露殺意,雙方之間頓時劍拔弩張。
顧衡傳音吩咐完沈謎,又問向南棠:“六屍陣既然是設在你的紫薇三師洞,墮魔淵卻為何會在厲海閣開啟?”
他這一語,問出大部分修士關注的問題。
“回稟宗主,虞某曾得一本記錄古陣的玉簡,玉簡中載有一種法陣,名作《轉靈陣》,可以將法陣的威力轉移到它處。”南棠淡道,“我將此陣的轉陣設在了六屍陣之下,又將收陣放在厲海閣四方,讓厲海閣代替紫薇三師洞承受此陣。”
龍君陣集中的許多法陣,都能以天曦鏡來施展,天曦鏡的鏡麵可以將整個法陣複刻至鏡中,再借由鏡麵完美挪移到另一處,神不知鬼不覺地將六屍陣挪移至厲海閣。
此法陣雖說頗為獨特,卻需提前布置,在鬥法中用處不大,因而並非特彆惹眼的陣法,也就夜燭無聊時候熟讀龍群陣集,才記下這個法陣。
想到這個,南棠不由撓撓天祿獸的下巴,小聲誇他:“多虧阿淵,乾得好!”
天祿仰起頭,抖了抖毛,獸眸內一片得意。
“你既然知道有人在城中設下如此毒陣,為何不早點呈稟宗主?”站在顧衡座下的一個菩音山上修出聲,不滿地望著南棠。
南棠則掃了眼俞瓊仙,反問道:“我若呈稟宗主,又如何逼俞瓊仙當眾承認?”
法陣是喬雲庭找人所設,要抓也隻能抓到喬雲庭,俞瓊仙自有諸多借口將此事推得一乾二淨。
“她自己也無法承受眼睜睜看同門淪為魔物,憑何要我承受,要我背負?我隻是把她對我做的事,還給她罷了,有何不可?”南棠續道,“若她想替她師弟報仇,光明正大尋我,我自當奉陪絕無二話,可她牽怒我重虛宮無辜弟子又算什麼?她廊回山的弟子是人,莫非我重虛宮的弟子就不是人?”
她越說聲音越厲,半點不容人插話,又望向俞瓊仙冷道:“從你第一天對我重虛宮弟子下手開始,就沒想著放過我們。你想殺我隻管來,若想對我身邊的人下手,就彆怪我十倍奉還。厲海閣的弟子會有今日下場,都是因你而起。”
俞瓊仙又怒又恨,又羞又愧,雙頰漲紅,眼裡紅絲遍布,死死盯著南棠。
“可是你此番作為,與她又有何彆?因一己私怨牽連無辜,甚至險些將全城百姓陷於魔淵之中!”那菩音山上修又道。
“廢話少說,與你有仇的是俞瓊仙,可你卻害得數十廊回山弟子淪為魔物,這筆賬……”站在呂正陽身後的一個廊回山山君衝上前來,目眥欲裂地望著南棠。
“休將我師妹與貴脈俞仙友相提並論。”出言反駁此人的,是由南棠身後走出的江止,“你們為了私怨牽連無辜,我師妹可沒有。厲海閣的弟子,並未入魔。”
此話一出,說話的修士均是一愣。
“如今身在紫薇三師洞內的重虛弟子,正集中全力壓製魔淵魔氣。雖然魔淵在厲海閣內開啟,但泄出的魔氣並不會對貴山弟子造成嚴重後果。”江止冷道。
這也是南棠找他的原因之一,借他掌門身份命令紫薇三師洞內的弟子協力出手,夏淮、聶隱等人,都在其中。
“那……”廊回山那山君言語一滯,他飛快祭起傳音傳象法寶,厲海閣內的情形再現。
法陣、陣眼均已破除,厲海閣內已經恢複平靜,悲雪城的修士已經進入,廊回山的弟子們都盤膝坐在地上休憩,雖然神情萎靡,卻無大礙。
“可是剛才……”那人不解。
“那是我二師兄加在轉靈陣中的幻蜂散,暫時讓他們陷入迷妄罷了。”南棠回道,說著說著又笑起,“冤有頭債有主,我不是俞仙友,做不出濫傷無辜的事來。我既然敢設此法,就有十成把握不會對悲雪城中百姓造成影響。”
這一笑之間,風情頓生,她身上再無半分築基修士的微小。
說完話,她又轉頭向顧衡抱拳躬身:“當然,我仍舊是讓悲雪百姓陷入危險,也驚擾了各位上修,還請宗主賜罰,南棠心甘情願領受。”
“江止作為重虛宮掌門,理當負全責,願領宗主責罰。”江止站在她身邊,同時躬身。
螢雪從遠處掠來,冷著臉不發一語,也躬身領罰。
“宗主,眠龍脈尊萬筠未能第一時間發現此事呈稟宗主,令得他二人在悲雪放肆,萬筠亦有罪,請宗主賜罰。”
萬筠一句話起,眠龍山的山君們也都跟著長躬。
那廂秋明莊的徐安亦道:“此事徐某也早已知曉,未能及時呈稟,徐某有過,請宗主責罰。”
他一開口,玄昊山的山君們自也隨之長躬。
一時之間,寂生峰上的修士竟躬身了近半數之多。顧衡眼神緩緩掃過眾人,未置一辭,目光最終卻停留在廊回山處。
砰——
一道掌光閃起,伴著一聲悶哼,俞瓊仙被呂正陽一掌打在%e8%83%b8`前,整個人淩空飛出,撞到了不遠處的石岩上,發出轟然之音,石岩碎落,俞瓊仙亦滾落到地麵,嘔出兩口鮮血,勉強站起。
“你這孽徒!”呂正陽站在原地,雙眸含怒帶痛地指著俞瓊仙,“因著一己私憤,將全宗上下安危置於險地,令我廊回山全脈因你而受苦,你……你……”他說忽也“哇”一下吐出口血來,倒似怒急攻心般。
旁邊立時就有修士上前,驚道:“呂尊。”
呂正陽頓了頓,並沒聽到顧衡開口,咬了咬牙轉身單膝落地,跪在顧衡麵前,痛聲道:“宗主,此事全因孽徒而起,與眠龍山眾道友並重虛宮各位道友並無關係,是呂某教徒無方,以致她鑄成大錯,也枉費了顧宗主一片苦心。所有罪過,呂某原一力承擔!還請宗主降罪。”
顧衡依舊沒出聲,倒是眠龍山的修士中有人義憤填膺道:“她可是讓重虛宮十數弟子仙脈儘斷,甚至趕儘殺絕設下六屍陣,豈是呂尊一句‘教徒無方’就能一筆帶過的?”
四周修士紛紛附和,廊回山見自家脈尊被人逼跪於地,自也怒起,道:“那你們想怎樣?”
呂正陽眼見顧衡依舊冷眼旁觀,半點沒有製止的意思,倏地推開身邊修士,怒道:“你們閉上嘴!”又望向俞瓊仙,隻冷道,“孽徒犯了錯,自也要受罰。”
語畢,他揚手劈下一掌,虛光成爪朝俞瓊仙飛去,沒入俞瓊仙腹內。
一聲慘叫響起,俞瓊仙麵色慘白地倒在崖下,四周響起一片“呂尊”的叫喚,呂正陽卻轉過身,朝著顧衡道:“宗主,各位眠龍道友,孽徒斷人仙脈,毀人仙途,今日呂某便剜其仙脈,向重虛宮各位道友賠罪!”
仙脈被剜,修為全毀,縱已結嬰,俞瓊仙也難再修行,百多年道行化為雲煙,與當日被她所傷的聶隱一模一樣,隻是聶隱尚能遇到虞南棠再固仙脈,可俞瓊仙卻無論如何也求不動虞南棠。
“正陽兄這又是何必,徒弟不聽話好好管教便是,何至毀了仙脈?”顧衡此時才開口。
他話雖如此說著,語氣卻沒替俞瓊仙求情的意思。
“孽徒罪有應得,不配修仙。呂某管教不力,亦當受罰,請宗主降罪。”呂正陽又道。
顧衡低歎一聲,恍若惋惜,一邊思忖一邊緩道:“與天遺宗外修共謀,在悲雪城中設六屍開啟魔淵,這是滅神重罪……”¤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廊回山的修士臉色一變,卻聽他又道:“不過我相信這絕非正陽兄與廊回眾修士的本意,各位皆非叛宗之人,隻是被人利用罷了,罪不至此。廊回山脈地大事多,又要麵對天遺宗,正陽兄萬務纏身,一時疏於管教也情有可原,罷了,罪罰可免……”
就這一句話,卻讓呂正陽色變。
南棠眸光微沉,與江止對望一眼——這場鬨劇的關鍵處到了。
“就將廊回山以北,至天遺山交界處的地域由廊回脈劃出,另立新脈,再擇新尊,以減正陽兄的負擔。”
此話一出,全部修士都震愕當場。
這是……將廊回山脈一分為二,悲雪宗由三脈變成四脈,削弱廊回山的勢力,扶持悲雪宗的人,而在他們之間,也會出現一位新的脈尊。
“彆說了,本尊主意已定。”顧衡雲淡風輕地擺擺手,阻止呂正陽的話,“新脈之名並新尊人選,待我等從星羅界歸來再定。”
他說話之間,眼神自南棠身上掃過,微微一笑。
南棠神情微凝。
如果她沒記錯,廊回山脈以北和天遺山交界處,有一個十方古陣。
第124章 貓薄荷
寂生峰上的鬨劇散場,廊回的修士則灰頭土臉。呂正陽失去一個嫡傳弟子不說,未來還即將被分走一半山頭,心裡痛怒還難以發作,有苦說不出。此番真正的獲利者隻有悲雪宗顧衡,借著重虛宮的事順理成章削弱廊回山的實力,再扶一個新的山脈出來,與廊回山相互抗衡製約。
重虛宮看似贏了,然而惹到了呂正陽和廊回山,隻怕日後不太平,不過短期來說,有顧衡鎮著,呂正陽也不敢輕舉妄動,算是給了他們一個喘熄機會。按今日這局勢發來看,眠龍與廊回山之間的矛盾已經激化,很難平息,這對顧衡來說是件好事,他很有可能會從眠龍裡麵挑選一個修士出任新脈之尊,以保證對呂正陽的製衡。
眠龍的上修也很多,譬如隋流就是很好的人選,又或者從悲雪境內挑選。至於顧衡到底屬意何人,現在還很難下定論,但不管如何這個消息都讓一眾要入星羅界的修士躍躍欲試。
“師妹在想什麼?”江止的聲音響起。
星羅界開啟在即,顧衡尚有諸多要事需要準備,六屍陣的善後之事交由沈謎接手,重虛宮與南棠並未受到責罰。寂生峰的修士漸散,江止、螢雪諸人也與萬筠等眠龍山修士一齊回去,一路上修士都在談論適才顧衡所提的三脈分四脈之事,猜測新的脈尊,隻有南棠跟在後麵一直沒開口。
“沒什麼。”南棠搖了搖頭,轉而道,“師兄,給我講講廊回山脈吧。”
眾修都已走遠,南棠在一棵梅樹下駐足。梅樹之下擺著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