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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師妹 落日薔薇 4299 字 5個月前

坊的大殿正中掛著幅巨大的《句芒春種圖》,南棠和南山覺到時,江止正負手而立站在殿中看著《句芒春種圖》出神。

“掌門。”

兩個聲音同時響起,江止轉過身來,看到南棠與南山覺相偕而入。

南棠上次見江止還是自己出關那天,近一個月未見,江止似乎清瘦不少,眉宇間的精氣神亦大不如前。

“南棠,你打算外出曆煉多長時間?”江止連簡單的客套都沒有,便直接開口。

“三年五載……沒個定數。”南棠沒提自己不想回來的打算,隨口報了個期限。

“三年五載?南棠,你結丹未成,壽元所餘無幾,這個節骨眼外出曆煉?”江止麵上浮現一絲急怒,全然不顧南山覺還在一旁,“你根本就不想再回來了。”

他對南棠還是有些了解的,說穿了她打算。

“是又如何?我呆在門派內難道就能結丹?你也知道我壽元無幾,那我為何不能趁這有限時間到外頭瞧瞧?”南棠隱約感覺到江止想阻止自己,毫不退讓反駁道。

上回在去五蓮墟的路上,她就發現了,江止似乎很抗拒她離開重虛宮,也不知為何。

“外頭妖物橫行,魔物四出,你如今境況,如何自保?你結丹失敗,當務之急是再尋結丹之法,而不是被外人哄騙離開門派受人利用!”江止冷道。

“掌門此言何意?”南山覺聽兩人吵了半天,見扯到自己頭上,沉聲開口。

“南山覺,你這些年在門中所行有誰不知,自己荒廢道行去尋起死回生的歪門邪道便罷了,為何要誆騙我師妹?”江止猛地將矛頭對準了南山覺。

南山覺冷笑:“都是同門,何來內外之分?她是你的師妹,莫非就不是我南山覺的師妹?歪門邪道又如何?我這個邪道,可從沒欺她半分,辱她半毫,更不曾從她手中奪過一件東西。若我妻在世,有人敢欺她辱她,我願以性命相搏護我妻喜樂,敢問掌門,你做到了嗎?”

南棠在一旁聽得忍不住想喝彩——瞧不出南山師兄沉默寡言一個人,竟將一切都看得清清楚楚,一開口簡直橫掃千軍。

“不論為兄為夫,掌門你為南棠師妹做到了幾樣?”南山覺又逼問了一句。

江止被他說得啞口無言,臉色數變,最終望向南棠:“南棠,我知從前諸般過錯皆在我身,不配為兄為夫,但此值你最凶險的關頭,你能否再信我一回?我已經著手準備開啟太曦鏡,你的金丹……必定可成。”

“太曦鏡”三字出口,南山覺眉梢頓揚,南棠亦是大吃一驚。

太曦鏡是重虛秘寶,若然開啟可強提修士一個境界,但代價十分巨大,需要有人以修為獻祭。

“太曦鏡……”南山覺忽沉%e5%90%9f一聲,轉身拋下句話離開,“南棠師妹,你自己斟酌吧。”

江止這番誠意,可謂已經拿到極致,連南山覺都覺得南棠需要好好考慮。

曆煉和結丹比起來,自然後者更重要些。

江止已經走到南棠身邊,輕聲道:“南棠,彆走好嗎?”

“掌門……”南棠沒有考慮太久,目前南山覺離開後就開了口,“你的好意我心領了,這恩情太重,南棠還不起,亦不需要。”

“南棠!”江止走到她麵前,心內已如火灼。

他隻想留下她,不惜一切代價,因為他知道,此一彆,今生不可能再逢。

“你我二人好不容易才從以前的恩怨牽絆中走出來,我不想再經曆一次。江止,那三十年的是非對錯都過去了,彆再說什麼彌補與愧疚,你不欠我什麼,我也不欠你什麼。結丹是我仙途必經之難,不是你的責任,你無需因此自責。對我而言,也不想和你再有一絲一毫的牽絆。”南棠緩緩道。

她不想再因為恩情而和他綁在一起,那樣的日子過了三十年,已經夠了。

生死,去留,都隻是她一個人的事,和他沒有關係。

————

該說的話說儘,該見的人都見過,臨行前的夜晚,南棠帶著阿淵和銜寶上了重虛宮的觀星岩。

寒冬深夜,四野俱寂,附近沒有人,各個山頭的燈火都已熄滅,隻有雲川的光芒,遙遙亮起,與天際一輪弦月交相輝映,璀璨星河斜掛天邊,清晰得仿佛觸手可碰。

南棠坐在觀星岩上遙觀星河,浩渺天地,這些星辰,也不知會是怎樣的一番模樣。

“阿淵,你說那些星星,我們能上去嗎?”

阿淵坐在她身後,認命般用肚皮給她做靠枕,隨著她所指的方向望去。

能上去的吧?他和螢雪不就過來了?隻是該如何回去,卻尋不到歸路。

星河瀚海之間,藏著太多秘密。

“明天就要走了,真有點舍不得。”南棠又遙望重虛宮的無數山巒。

夜色深沉,山巒成影,除了墨色輪廓再看不出其他。

這個她呆了一百年的地方,有她關於仙路最初的美好記憶,那些時光沉澱成她生命的一部分,好與不好,都是她走過的路,都是仙途上的領悟。

今夜,注定是個難眠的夜晚。

除了南棠之外,江止亦難入定。整個重虛,隻他一人知道南棠明日離開。

他留不住她。

江止站在雲川崖邊遠眺——雲川的春色依舊,擋不住無邊寂寥。

也罷,離開重虛宮,興許自得新天地,而他也該好好閉個關,去厘清那錯綜複雜的過往與岌岌可危的心境。

夜,就這般悄無聲息地越來越沉。

這是個平平無奇的夜晚,和過去的一千多年一樣,浮淩山寂靜,安寧,是無數修士的棲息地,是隔絕了危險的安全區,重虛宮也一樣,陷入沉寂,仿佛沉睡的巨獸,等待著朝陽的升起與白晝的到來。

和以往的每一天毫無區彆。

直到——

尖銳刺耳仿佛無數鶴唳齊作的聲音,驚徹雲霄。

紅光衝天而起,一束,兩束,三束,三束……血色染亮了重虛宮的天。

南棠霍地站起,遙望天空接二連三乍起的詭異光芒,驚疑道:“發生什麼事?”

雲川之上,江止收到浮淩山三道告急傳音。

南山覺踏出茅屋,螢雪飛上璩靈洞,宋詣破關而出,程嘉月踏劍而起……

所有的兒女情長,恩怨愛恨,在那一刻通通消散,隻剩下鋪天蓋地湧來的強烈不安。

第36章 滅頂

衝破天際的紅光已經達到七束,分在重虛宮七個方位,宛如將重虛宮牢牢鎖在其中般,而這七束紅光抵天的位置,又照出七股厚雲朝著光束圍繞的正中位置湧去,被紅光照得像巨大的血海漩渦。

星月都被妖異的雲渦遮蓋,夜變得詭譎,偌大重虛宮仿佛陷入巨獸之口般。

南棠翻身坐到阿淵背上,壓低了身子,注入一絲生氣到阿淵體內,白羆的四瓜騰出四道黑焰,阿淵淩空躍起,按著南棠所指的方位飛奔而去。

風聲呼嘯而過,帶來四野驚恐不安的聲音與空氣中隱隱約約的血腥味。

這非同尋常的異象讓人心慌,南棠也不知道發生了何事,她已經在第一時間給江止發去傳音,但江止並沒回複她,她繼而又給夏淮傳音,卻仍舊沒有得到回音。+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她心中不安漸漸擴大。

其實就像江止說得那樣,玉昆修仙界並不是個太平的世界,六宗三海以外的地方,多的是危險,數不儘的凶獸妖鬼鬼視眈眈地蜇伏著,無數雙眼睛盯著靈氣充沛的山巒與藏有寶貝的大宗大門,再加上強者為尊的規則,修仙界從來不乏廝殺爭鬥,裹在飛仙漂亮的外衣之下,是永無止境的殺戮爭戰。

外麵的世界,更加現實也更加殘酷,彆說是凶獸妖鬼,即便是門派與門派,宗門與宗門之間,都時有爭戰。修仙界的爭戰,破壞力是震天撼地、傾山倒海的。

南棠踏入仙門近百年時間,卻還沒有遇見過真正的廝殺。

重虛宮已經平靜了好幾百年。在門派的庇護下,弟子已經習慣太平日子,無從想像爭戰的殘酷,南棠亦不例外。

阿淵卻已經暗自做著準備,雖然不能與南棠對話,但他的身體已經隨著這越發濃鬱的壓力而蓄勢待發——這股不屬於正常修士的魔氣,他再清楚不過。

作為曾經獨守仙魔關的修士,他以一已之力,斬殺過數不清的魔物,這氣息,喚醒他久違的記憶。

就這般胡思亂想著,南棠飛到一半時,就看到青霄峰上綻起無邊白光,一道龐大虛像自飛鸞浮仙閣後浮起。

遙遙望去,隻見一個盤膝的修士法像端坐雲端,與天際詭異的雲渦形成鮮明對明。法像的熾烈光芒,將整個重虛宮照得亮如白晝。

南棠心頭大驚——那是重虛宮的聖祖法像,也是重虛宮最重要的防禦法陣,非到萬不得已的關頭絕不會開啟,然而今夜江止卻開啟法像,這意味著事態的嚴峻一定超出她的預想。

聖祖法像出現的那一刻,整個重虛宮都沸騰了。無數隻仙鶴從青霄峰上四散飛出,每隻仙鶴嘴裡都銜有一枚玉佩,朝著重虛宮所有的法陣禁製飛去。

南棠也在那一刻收到傳音。

江止發來的傳音,卻不是單獨給她一個人,而是全門派傳音。

“魔物破關,浮淩告急,重虛宮弟子聽令,備戰!”

夏淮的傳音緊跟著響起。

“師妹,眠龍山秦鳳安打碎血獄魔池禁製,攜萬妖偷襲浮淩山,浮淩山大小門派已淪陷過半。”

秦鳳安?

這個名字不算陌生,南棠有印象。

眠龍山萬筠仙尊的二徒弟,就叫這個名字,然而他為何會打破血獄魔池的禁製?據傳血獄魔池內鎮著的是數千年前曾與眠龍山脈尊大戰過的魔君邱纏心與她的無數魔物大軍,當時的戰況可謂慘烈,眠龍山付出了數千上修的性命,才最終將邱纏心與她的大軍鎮入血獄魔池之中,如今怎會突然卷土重來?

若真是邱纏心,整個重虛宮,又哪有她的對手?

南棠心臟劇烈跳動,看著遠空中不斷掠過的人影,各個峰頭的修士已經按照江止的命令,凡結丹以上修士集中於青霄峰,合力支撐重虛宮的防禦大陣,結丹以下的修士按山峰到重虛宮各處禁製點守著,所有仙獸同時放出,共禦外敵。

一時間法寶虹芒到處閃起,驚聲不斷。

天際雲渦內已經飛出成片妖禽,如同巨大的蝙蝠,鋪天蓋飛往重虛宮,卻被聖祖虛像所綻放的光芒擋在外麵,這些妖禽進不來,便又發瘋般朝著聖祖虛像撞去。

兩道人影自妖禽間緩緩落下,這二人一前一後站著,後麵那人著戰甲,執長戟,身邊跟著隻三頭狼,前麵那人像穿了件玄青長袍,但那長袍卻隻半邊,另一半臂膀裎露在外,顏色赤紅,他的臉亦是如此,半張臉還是人麵,看得出些劍眉星目的模樣,可另外半張臉卻已爬滿詭異的紅色脈絡,猙獰得嚇人。

這二人停在聖祖虛像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