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茫茫 順頌商祺 4323 字 6個月前

舟抬頭笑笑。

說話間一陣風刮起來,揚沙在空中打了個旋兒。兩人早習慣了,熟練地背過身,不讓風把火刮滅。

岑民一手夾著煙卷,問道:“你就沒想過以後再乾點什麼?”

秦舟以為他指的是這個項目完成後,“以後再擴擴人脈,否則文物活化的渠道太少了,一旦項目資金吃緊就轉不開。”

岑民搖搖頭,“我的意思是,再以後。”

秦舟點燃煙卷後一直沒抽,夾著發愣,“再以後?接著回美研院寫我那論文,補我那字畫。”

上下五千年文明,研究一輩子也琢磨不透,秦舟沒精力也沒興趣乾彆的。

岑民吸口煙,青霧在他麵前纏繞成團,“一輩子都乾這個?”

“嗯。”秦舟答得無比篤定,“一輩子都乾這個。”

岑民不大信,這世上把理想初心掛嘴邊的年輕人太多了,他手下滿腔熱血的人也不在少數,可真能走到最後的寥寥無幾。

畢竟學術圈真的很殘忍,有的人窮極一生也摘不到遙不可及的星。

“挺好,要是小柏也能這麼想就好了。”岑民聽柏知望提過想離職的事,院裡沒理由卡著人家,但主任身為前輩,還是對這個好苗子表示惋惜,“他想轉行我理解,君子懷璧肯定會收到很多橄欖枝。但說句自私的話,我確實不希望他走。你說話應該比我管用,能勸就幫著勸勸吧。”

“彆,我可管不著他。”秦舟趕緊否認,“他想乾什麼是他自己的事兒,彆說現在已經分了,就算是以前,我也不可能讓他為我改什麼決定。”

岑民一臉“過來人”的表情,滿口不信:“你跟他要是真斷了,我把岑民兩個字倒著寫。”

秦舟可冤枉:“真的。”想想覺得不嚴謹,補充,“至少現在是。”

岑民滿臉“你騙不著我”:“我越想越不對勁,既然你們還沒複合,那他乾嘛千裡迢迢把你從上海叫過來?”

秦舟一口氣憋喉嚨裡,差點沒嗆到:“是他叫我來的?”

岑民奇怪他怎麼還不知道,“不然呢?雖然咱們向來舉賢以能,按研究水平跟方向最後還是得篩到你。但你自己都往後縮,除了柏知望,還有誰敢把你揪出來?”

秦舟可太震驚了,虧他在上海那會還千推萬辭怕柏知望尷尬,原來對方早就大格局地決定為工作犧牲生活安寧了?

手裡煙抽著沒勁,秦舟興致缺缺地吸兩口踩滅。

駝鈴陣陣穿過,大鐵門呼啦一聲打開。

十幾個工裝烏泱泱進來,人手一個帶鏡頭的儀器,各個臉上都沾著灰和汗,個兒最高的那個還是一如既往打眼。

秦舟看清來人是誰後,默默聞了聞自己身上,還行,沒沾煙味。因為柏知望有咽炎,所以秦舟從不在他麵前抽煙,連味道都不舍得讓他聞到。人是分了,習慣一直在。

柏知望朝他走來,一開始想著有老主任在場麵不至於尷尬,結果岑民正好抽完一根煙,懶得摻和小輩的破事兒,扔完煙頭回屋乾活兒去了。

陡然成了獨處空間,柏知望不知道怎麼起頭,隻好拿萬能的工作當擋箭牌:“剛從市裡拿了一批數據權限,正好你那窟結束後可以做個整體環境模擬。”

秦舟靜靜應著。

大漠驕陽,兩人的輪廓影影綽綽,隔著升騰的熱氣,一仰一俯離得很近。來回的路人指不定還以為他們在說什麼情話。

秦舟躲在牆角的陰影裡,樹葉留下的光斑在他頭頂挪動,“謝謝柏老師。”

柏知望沒明白他為什麼突然客氣,“這是謝哪出?”

秦舟抬眼看他,分手這麼久,他還沒在太陽下光明正大地打量過柏知望。

“謝謝你不計前嫌地把我叫過來。”秦舟說。

柏知望沒否認:“你知道了?”

秦舟往岑主任離開的方向抬下巴,於是柏知望很快明白是誰在大嘴巴。

柏知望解釋道:“之前課題組開會,院裡想從美研院抽人過來,要有類似經驗的,問我有沒有推薦人選。”

秦舟好奇:“我以為你會找彆人。”

柏知望輕笑一聲,挽起滿是土的袖子,“你就在我跟前兒,我眼裡還能看得到誰?”

這話說得不經意,聽的人卻往心裡去了。

秦舟看著他,柏知望麵上掛不住,轉過頭補充道:“我意思是符合標準的除了你也沒彆人了。”

咣啷一聲,鐵門合上。院外是黃沙孤煙,院裡是熱火朝天。

“柏老師,”秦舟仰得脖子發酸,揉著後頸,挫敗地說,“不帶你這麼撩擺前男友的。”

“撩擺”是柏知望那邊的方言,秦舟跟他在一塊這麼多年學會不少詞,待久了口音就會被帶著走。

“那如果不是前男友,”柏知望忽然低下頭,嗤笑的氣息撲在秦舟鼻尖,“是不是就可以放心撩擺了?”

第31章 我在吃醋

秦舟哪經得住這種話,他本來是想來個先發製人然後看柏知望手足無措的,誰知道對麵給他上了個回旋招。

“是吧。”秦舟偏頭看著樹影,默不作聲地拿手給自己扇風,“那你怎麼個意思呢?”

太熱了。

“什麼意思你肯定也門兒清,反正日子還長,咱倆都好好琢磨琢磨。”柏知望也沒指望從他這得到什麼好話,保持彎腰湊近的動作,適時把話題引開,“剛抽煙了?”

“一點點。”秦舟往後退了退,“你彆聞,嗓子該難受了。”

“不會。”柏知望滿眼笑意,遞出去一張紙,“進屋吹吹空調吧,小心中暑。”

“嗯,我看你還買了盒陽關葡萄,一起吃嗎?”秦舟接過柏知望遞來的紙,自然地並肩往回走。

柏知望答應了,跟著他去辦公室吃水果,有說有笑的,聊得投機,但誰都沒提剛剛的話題。

有的事兒是點到為止,引子拋出去,讓彼此知道自己有這個想法,再往前就過了。

想在這個歲數談戀愛,尤其是想跟前男友談戀愛,講究一個推拉過招。當然招數並不是指什麼故意吊著人的套路,而是得讓節奏舒服。

柏知望不逼,秦舟也不急。初戀時急是怕對方跑,現在都知道彼此跑不了,這輩子就他了,乾脆就慢慢來——他們以前沒玩過曖昧,總是還沒準備好就開啟下一段人生轉折,迅速地告白、異國、買房同居,分的時候更是傷筋動骨,都是因為太快、太急了才出那麼多問題。

道理秦舟都懂,但在拆水果保鮮膜時他還是很沒出息地把最大的葡萄塞進柏知望嘴裡。

天氣預報裡播著“明日陣雨”,一開始還沒人在意,畢竟比起多年難遇的大雨,還是眼前的答辯更為緊迫。直到幾滴水作為前奏落到窗台前,秦舟才後知後覺地抬頭。

他趕緊敲敲孟玄的辦公桌,讓她往外看。

孟玄桌上各類材料摞得老厚,“哇”了聲:“竟然有雨。”

秦舟說:“怪不得最近院子裡孩子都少了,開學了吧?”

敦煌的夏天特彆長,一場雨過去,說明天氣要開始轉涼。成片胡楊林明%e5%aa%9a得晃眼,葉子晃晃悠悠,不知什麼時候都漸漸變黃了。

演講方案過完三稿,每一個細節都被反複敲定過,劉子識也被請過來以修複師的身份對係統做內測。

劉子識並不認識太多人,所以提了幾個優化建議後就跑到工作間,跟秦舟有說有笑。

屋裡兩位全都有自己的活要乾,秦舟不好駁了客人的麵子,又實在忙得可以,乾脆把劉子識招呼到自己身邊,讓他幫忙整理采訪附件。內容都已經經過脫密處理,劉子識手腳麻利,樂得為秦舟分憂。

核對完畢後,幾個人紛紛站起來活動酸痛的肩膀。

“秦老師,你們在這是不是還沒出過門啊?”劉子識乾完活伸著懶腰,問。

秦舟說:“經常去其他鎮上出差。”

劉子識擺擺手:“那能叫出門嗎?那叫工作。這樣吧,明天正好周末,我帶你們去玩會兒。”↓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秦舟為難,孟玄卻立刻叫好,順便行慫恿能事:“好啊,秦老師,一塊出去走走嘛,不然眼睛撐不住的。”

這麼一提,眼睛確實很乾澀。秦舟拿柏知望送的人工淚液滴了滴,閉著歇會。

孟玄實在很想去,她單獨跟劉子識去旅遊又不合適。秦舟沒辦法,隻能一塊跟著。

第二天一大早劉子識就開著車來接,因為他想帶他們去陽關,路比較遠,需要早點出發。

劉子識穿得很有活力,白T牛仔配印花運動鞋,還戴了個墨鏡。秦舟就顯得隨意很多,頭發鬆鬆垮垮地綁了個揪,有幾撮亂在額前也懶得管,抓著防曬衣就出門了。

大幾十公裡的距離,能見到很多大自然的鬼斧神工。孟玄掏出手機,拍下一張外景給男朋友發過去,等了很久都沒有收到回複。

她聳聳肩,語氣中有不耐煩與略微的氣憤:“服了,他怎麼還沒醒。”

劉子識好奇道:“孟姐男朋友?”

孟玄點點頭。

劉子識又問:“你們都在上海嗎?”

“他不在,在我老家。”孟玄說。

劉子識笑道:“那你們感情還挺好的,離這麼遠還能每天說話。”

孟玄沉默下來,偏頭看著倒退的風蝕林,忽然揉揉眼睛,說迷了沙子。

驅車到達目的地已經快中午,秋老虎還是厲害,外套基本用不上,都搭在手上防曬。

劉子識停好車,小導遊似的給他們介紹。絲路關隘幾乎是來敦煌的必打卡地,秦舟從前來旅遊時就來這逛過,所以今天完全就是陪學生來轉,一直默不作聲。

孟玄第一次來,比較興奮,見什麼都想拍照。秦舟以前玩過幾年單反,理所當然地充當起她的攝影師。

三個人說說笑笑地進了一家紀念品店,孟玄想給家裡人帶點禮物回去,秦舟也跟著進去,本意隻想吹吹空調,突然在櫥櫃裡看到一個工藝品覺得還挺好看,於是上前問價。

劉子識好奇道:“秦老師是想買了送給誰嗎?”

年輕人的眼睛裡有種炙熱又直白的光,秦舟能明顯感受到是因為他曾經也有過這種情愫。但這樣的劉子識他還是第一次見,把不準該怎麼回應,隻能先點點頭。

劉子識繼續旁敲側擊道:“女朋友?”

秦舟搖搖頭,沒有女朋友。

劉子識臉上的驚喜和笑意非常明顯,正在他準備繼續發起攻勢時,秦舟的手機忽然響了。

秦舟向他示意,發現來電是柏知望,趕緊去門口接起電話:“柏老師?”

景點嘈雜的聲音傳到對麵耳朵裡,柏知望問:“你不在賓館嗎?”

“不在,怎麼了?”

“想問你要不要一塊吃午飯。”

“……”秦舟看看表,已經過飯點了,“你不會才起床吧,昨晚通宵了?”

“六點多睡的。”柏知望作息一向不規律,有事就通到清晨,然後中午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