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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勉力支撐,於是鬥誌更盛,不給她喘氣的機會,嘶喊著一鼓作氣將她生擒!

密集的符籙占據了半邊蒼穹,好比天光乍泄,天地間明晝一瞬,恍若熾陽高照。

千百光輝在巨龍的周身旋轉,彙聚了所有人的力量,照亮了底下這座荒敗不堪的廢城。

宋小河站在光芒的正下方,風越來越大,在她周身形成龐大的漩渦,將她的身軀襯托得如此渺小,像是一指頭就能碾死的螻蟻。

那一瞬間,宋小河的腦中翻過許多畫麵。

但來不及讓她細想,震耳欲聾的聲響在空中爆發,千人齊齊一聲高喊,震蕩山穀!

耀眼的光芒化作利劍,十來丈的高空猛地刺下來,正對著宋小河的頭頂。

風被擠壓得淩厲又洶湧,卷起地上所有碎石枯骨,化作鋒利的刃,在宋小河的身上留下一道道傷痕。

她啟動身上所能催動的靈力到極限,奔騰的紅浪翻滾著,在她身前凝結,劍上爆發出炫目的光!

徹骨的寒意讓她難以動彈,力量釋放的同時,她也在承受著痛苦。

這一擊若是接下了,就還有下一擊。

可若是接不下,她就會死去。

宋小河憑借本能求生,竭儘全力,撼天動地的巨型光劍飛速下落,壓力隨即砸在她的脊背上。

她咬緊了牙關,仍舊不管不顧地釋放靈力,身體的痛苦讓她發出難以抑製的低喊。

所有人都在注視著這一幕。

等待巨劍劈碎宋小河渺小的身軀。

等待瓜分她體內的靈力。

有一刹那的寂靜。

宋小河感覺到壓在身上的重力忽而減輕了許多。

她還以為是錯覺,然而詫異地抬眼時,卻看見身前不知何時站著一個黑色的身影。

天風將他的長發卷得狂亂紛飛,衣袍獵獵作響。

他身量高,站在宋小河麵前能夠將她完全擋住。

肩膀也足夠寬闊,似頂天立地。

巨劍的壓力被他攬去了大半,金色的光芒隻有薄薄的一層,隱隱籠罩在他身上,被死死地壓製著,無法釋放出來。

“沈溪山!”宋小河失聲驚叫,下意識想要上前推他,卻因寒意侵骨,身體多處喪失知覺,無法動彈。

“你靈力被封,不能出現在這裡!快離開啊!!”宋小河的淚一下就淌了出來,很快被風給卷走,急得嘶聲呐喊,“你快走!!!”

沈溪山卻充耳不聞,他站在宋小河的身前,身體各處時不時現出零星的金芒。

巨劍的壓力讓他麵容通紅,脖子上青筋儘現,仿佛正用儘全力抵抗著。

宋小河在這種緊要關頭無法動彈,說的話他又不聽,隻得將釋放的所有靈力凝聚在沈溪山的頭上,將他整個人籠罩在其中,一層層厚冰接下,相互碰撞,發出哢哢聲響。

他站得筆直而穩當,如此決絕,再大的壓力落下來,也是一步不退。

山穀與靈船之上的眾人俯視著這令人感動的一幕,發出刺耳的譏諷笑聲。

概因世人已經知道沈溪山棄了無情道,不再是從前那個仙盟和沈氏引以為榮的天才劍修了,如今的他不過是個廢物。

還妄想以卑微的身軀抵擋眾人和龍的力量,妄想英雄救美。

看著昔日的天之驕子跌入泥塵,則更讓他們起了踐踏之心,一場狂歡在山間響起,哄笑的聲音從四麵八方傳來。

麵對那麼多人的惡意攻擊和巨龍的強大壓迫時,宋小河雖有迷茫,有懼怕,但心卻一直是堅韌的,未有半分退縮之舉。

可當她看見沈溪山站在身前的時候,宋小河的心在一瞬間崩潰了,好像一柄鐵錘落下,將她原本所有的堅韌砸了個粉碎。

她從骨子裡剝離出了懼怕和驚慌,奮力哭喊道:“你快走啊——”

沈溪山對那些聲音充耳不聞,他似乎隻專注於頭頂的巨劍。

手腕上那個封印圖騰不知什麼時候裂開了,露出絲絲縷縷的金芒,沈溪山身上的金光猛地散出。

“殺了他!”步時鳶不知何時飛至高空,來到雲馥的身邊,拔高的聲音裡帶著明顯的驚慌,“快殺了他!!”

她一貫神秘從容,運籌帷幄,雲馥還是頭一回見她這般失態。

“怎麼了?巨劍正在落下,他們必死無疑。”雲馥疑惑道。

“還不夠!”步時鳶道:“再添把力,儘快殺了他!”

雲馥輕揚了下眉毛,雖疑惑不解,卻還是聽她所言,掌控著踩著的巨龍往上抬高身軀,再次凝聚起黑色的烈焰,而後龍口大張,在瞬間迸發出大量的黑焰,瞬息間擊向沈溪山所在的位置。

巨劍也在同一時刻落下!隻眨眼的瞬息就化作尋常長劍大小,一下就刺中沈溪山的心口!

悍然的力量像是掀起的海嘯撲麵而下,沈溪山的身體被這股可怕的力量狠狠撞得後退,鞋子在地上滑過長長的弧度,而後重重撞在了宋小河的身上!

兩人被這爆發著刺眼光芒的劍撞得一直往後退。

在這一刻,宋小河什麼都來不及想,毀滅性的恐懼蠶食了她的心,瘋狂外泄的靈力努力將沈溪山包裹,卻與那光劍的力量撞在一起,周圍頻頻響起震耳的爆炸聲。

宋小河的脊背撞上斷壁殘垣,劇痛將她淹沒,一道道赤色的冰牆在他們身後凝聚,她想借此停下二人後退的衝勢。

可這股力量實在是太強,宋小河的後背將一道又一道的冰牆撞得粉碎,吐出的血落在雪白的衣裙上,也染紅了沈溪山白皙的後脖頸。

整整十七道冰牆儘數撞碎,退了百丈之遠,宋小河才憑借著靈力將這股衝勢化解,兩人重重摔在地上,砸碎了一地枯骨。

宋小河腦袋都摔蒙了,卻顧不上身上的任何疼痛,立馬就從廢墟之中爬起來。

她渾身的關節都凍得發痛,半邊脖子都染上白霜,搖搖晃晃地尋找沈溪山的身影。

終於在一處碎石裡看見沈溪山的衣擺,她哭著過去,將所有碎石搬開,赫然看見沈溪山心口上有一個豁達的傷口,正源源不斷地往外流著血。

這劍像是也捅進了宋小河心口一樣,瞬間她痛不欲生,心臟被撕裂了,當場一口鮮血噴出!

來不及擦拭嘴邊的血,她慌張地爬過去,攬著沈溪山的肩膀將他奮力抱著半坐起來。

宋小河隻覺得他很沉重,她用儘了全身的力氣,也無法將沈溪山給扶著坐起,隻能讓他枕在自己的雙膝上。

滾燙的血浸濕衣袍,流到宋小河的衣裙上,立即在雪白的群上綻放出一朵朵刺目的花。

沈溪山緩緩睜開了雙眼。

血液沾染了他的眉眼,更襯得眉間那一抹朱砂晃眼,有著難以形容的漂亮。

他露出一個笑,看起來脆弱易碎。

“宋小河……”

滔天的悲痛之下,宋小河幾乎失聲,發不出來一丁點聲音,隻是眼淚不斷地往下淌著。

她不顧身上的疼痛催動靈力,往他%e8%83%b8膛上填補傷口。

最柔弱的心口上被捅出了那麼大一個洞,流了那麼多的血,宋小河都不敢想象這有多痛。

沈溪山卻還笑得出來。

他慢慢地抓住宋小河的一隻手,像往常一樣將她的手攥在掌心裡,用虛弱的聲音說:“我之前在水牢裡,起了一卦。”

宋小河抽噎兩聲,慌亂地呢喃著:“沒事,我會治好你的,我會治好你的……”%25思%25兔%25網%25

“我算的是你此去之途,是否順利。”沈溪山說一會兒,就要停一停,%e8%83%b8膛上的疼痛到底是讓他難以招架,露出了不曾有過的狼狽之態。

“但我卻算出,你有一個大劫。卜算之法晦澀難懂,我本就學得不多,一開始不太相信這個卦,但是再算,就卦不成形,無法得出任何結論了。”

“我怕……咳咳,我怕這一卦當真應驗,便從水牢裡逃了出來,不眠不休地追趕你。”

沈溪山的嘴邊流出血液,越來越多,染紅了他整個下巴。

宋小河渾身顫唞,央求他彆再說話,眼看著他心口的傷填補不住,血液不斷地流著,她崩潰地號啕大哭,“為什麼止不住血!為什麼?!”

沈溪山的手指稍稍收了些力道,努力想要握緊她的手,繼續道:“你看,我這不是算得很準,日後你可不能再說我卜算不行了,我自幼便是天才,學什麼都快,區區卜算之法,如何能難得到我……”

宋小河乞求,“沈溪山,嗚嗚嗚嗚,你不要死好不好?我隻剩下你了,隻有你了……”

“我雖棄修無情道之後散了許多修為,但最後還是保護了你一下,我不是那麼無用對不對?”

沈溪山的眸光盛滿溫柔的春風,專注地看著宋小河,仿佛這世間能入眼的,隻有她一人,“你不準嫌棄現在的我。”

“我沒有嫌棄,從來沒有……”她哭得氣息承接不上,滿臉通紅。

“你彆怕。”沈溪山用極度輕柔的語氣說:“彆怕……”

這句話約莫是用儘了他最後的一絲力氣,話音落下之後,沈溪山渾身的力道消散,閉上了雙眼。

他咽氣的刹那,宋小河的腦子混沌起來,好像有一把極其鋒利的劍直直從她的腦門穿過,紮穿了後腦勺。

她產生了劇烈的耳鳴,所有聲音都消失了,隻剩下尖銳的,令她無比痛苦的聲音持續響著。

過了好一會兒,沈溪山仍一動不動。

“不要,不要啊……”宋小河這才像是重新拾回了呼吸的本能,大聲地哭喊起來,用力地搖晃他,期盼這是一場噩夢,或是他故意開的玩笑,“沈溪山!沈溪山!!你醒醒啊!!”

是了,沈溪山的性子那麼惡劣,總喜歡逗著她玩,說不定這些也隻是他故意的而已。

可無論宋小河怎麼哭喊,怎麼搖晃他的身體,沈溪山都沒有了半點反應。

他甚至沒有了呼吸。

當初從樹上跳下來的時候,他雙手抱臂,下巴輕抬,還是仙盟裡眾星捧月的驕子。

後來他笑得春風肆意,站在宋小河麵前,喚她一聲小河姑娘,月光都不及他半分絕色。

沈溪山的脾氣不好,總是很輕易就不耐煩,更對人性極為漠視,不想救的人就不救,想殺的人就動手,可他總是會在宋小河感到孤單的時候出現。

不管是與她爭吵鬥嘴也好,是溫柔體貼也好,是沈溪山或是沈策,有他在的時候,宋小河從來不會覺得自己是孤身一人。

就像他突然出現在宋小河六歲的那個夜晚,還有他陪伴在宋小河失去師父之後,深陷夢魘的日子裡。

沈溪山不會說那麼多甜蜜的話,卻會一遍又一遍地對宋小河討要一句喜歡。

於是宋小河從他的身上獲得了一切力量,再也不會因為師父的逝去傷心難過,也不會因為迷惘前路而躊躇不前。

有沈溪山作陪,她就能無所畏懼地大步往前走。

宋小河低頭去看,沈溪山就躺在她的腿上,閉著的眼睛像是睡著了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