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裡等他,梁檀答應會再去找他,隻是這場約定到死都沒能兌現。

她也看見梁檀行過山川,大河,在烽火戰亂中行走,跨過路邊隨處可見的屍體,躲避戰亂,賊寇,來到了閉著門的長生殿前長跪不起,是他跪了整整三百日,將長生殿的門跪開,然後在伏玉的帶領下,滿臉虔誠地供了一盞魂燈。

看見梁檀在數不清的歲月中,一次次點燃引魂香,又一次次失敗,他總是傷心,悔恨,悄悄掩麵落淚。

看見梁檀喬裝打扮,去各地布下陣法,抽取仙門弟子靈力的畫麵,還有鐘慕魚滿臉淚水,苦苦哀求他放過鐘的畫麵。

還看見師父在漆黑的夜點起燈,拿著針線眯著眼睛穿針,然後將衣裳一點一點縫起來,縫製成宋小河這些年來穿的每一件衣裙。

還有一些不屬於梁檀的記憶,是梁頌微在寒天宗出現的樣子,各種各樣的側臉和遠眺,那些畫麵之中,梁頌微從十七八的少年模樣,長到了青年,這是梁檀離開的五年,是他從寒天宗的各個弟子中的記憶裡,探尋到的梁頌微。

梁檀十八歲下山,直到二十三歲兄長逝去,隨後的漫長時光裡,他走遍各地尋找兄長的魂魄,尋找能讓兄長起死回生的方法。

他找到了時空回溯的方法,也學會了涅槃陣法,然後回到了仙盟,娶了鐘慕魚,做一個窩窩囊囊的廢柴。

愛彆離,怨憎會,求不得。

這些年的記憶,林林總總,全是梁檀痛苦的來源。

唯一慶幸的是,他到最後都不知道當初梁頌微是為了救他才將一魄抽出,否則以梁檀支離破碎的心,根本支撐不了這些悔恨。

宋小河抓不住師父散開的靈力,也抓不住他的記憶,在溫柔的風裡,看著師父一點點消散。

宋小河再也沒有師父了。

她放聲大哭,將所有痛苦宣泄給身邊的人聽。

沈溪山用拇指在她眼角揩了一下,說道:“彆哭,你不是有一盞長生燈嗎?將你師父的魂魄收起來,待找到你師伯被抽出的一魄,魂魄完整之後,送他們二人再去投胎。”

凡人就是如此,壽命短短百年,死了,就什麼業果罪孽都消了。

今世的梁檀散儘修為,將陣法吸收的靈力歸還,以死償清了債,轉世之後,他仍是一身清白。

宋小河哭得抽抽不止,卻還是聽了話,將玉鐲裡的長生燈拿出來。

沈溪山將燈接在手中,催動靈力注入進去,燈盞迅速變大,亮起微微光芒,開始將散在空中的靈力聚攏。

宋小河怔怔地看著,待飄在空中的光影完全被長生燈收入之後,燈芯就有了一道微芒。

“你怎麼知道長生燈可以收魂?”宋小河啞聲問沈溪山。

沈溪山低低應道:“我猜的,沒想到還真能。”

宋小河不再說話,看著魂燈將師父的魂魄完全收攏,變成了一團霧氣般的魂體後,她將燈抱在懷裡,貼著臉頰,許久都沒動彈,安靜地流淚。

天空放晴了,結界破碎,地上的陣法也消失,雖然大部分弟子都被抽取了不少靈力,但好在是最後那一道天雷落下來,打斷了梁檀的獻祭,所有人保住了性命。

畢竟靈力沒了還能再修煉,來參加個百煉會,命沒了找誰說理去。

一場災難接近尾聲,鐘氏族人終於露頭,與寒天宗一同現身,身後還跟著一眾其他門派的領頭人。

眾人爭論不休,要鐘家人和寒天宗給個說法。

鐘懿盛走在鐘家人的前頭,旁邊是鐘昌薪親自攙扶,而鐘慕魚則跟在後側方,其他長老也分列兩旁,呈一個半圓,製度看起來相當森嚴,連走路時位置都不能亂。

鐘懿盛的靈力被抽走的太多,導致他現在仍是老得連走路都打擺子的人,臉上那狠毒的怨氣倒是沒有隨著年齡減弱半分。

他將拐杖重重杵在地上,喝道:“來人,將這惡人的徒弟給我抓起來!”

鐘家護衛應聲而動,沈溪山冷聲道:“誰敢動她,死路一條。”

鐘懿盛道:“我鐘氏固然有錯,但論其根本,害了所有人的是梁檀!此債不該我們背,既然梁檀死了,自然該他徒弟來承擔!”

“不錯,就算我們有錯,青璃上仙來了自當領罰,可害了我們所有人的梁檀,就因為他死了輕易放過?”鐘昌薪在一旁道:“既然大家要個交代,便找他徒弟要吧。”

“真是厚顏無恥。”千機派女長老在後麵罵了一句。

鐘家人裝作聽不見。

眾人又吵鬨起來,相互爭執不休。

有人認為鐘懿盛說的有道理,歸根結底害了他們的是梁檀,若要遷怒,頭一個也該是他徒弟,是仙盟。

有人認為挑起一切事端的是鐘家人,若不是他們當年起了歹毒心思害人,就也不會有這場無妄之災。

千百弟子元氣大傷,人界仙門因此損失慘重,總該找一個人討回點什麼。

問鼎人界的仙盟和百年大族鐘家,都是不錯的選擇。

自然無人善罷甘休。

沈溪山就擋在宋小河麵前,看看誰不怕死敢真的上來捉拿宋小河。

他道:“在仙盟來信說明如何處置鐘氏和寒天宗之前,所有人都不得輕舉妄動,你們沒有給人定罪的權力。”

話雖然說得霸道,但也是事實,人界仙門之中,隻有仙盟有資格定罪。

寒天宗眾人見狀,也不再爭執,與鐘氏眾人辭彆,看樣子是要走。

沈溪山不怕他們跑,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就算寒天宗背靠皇室,坐落在北境,罪狀確定之後,沈溪山會親自帶人去捉拿。

屆時,誰也不會成為漏網之魚。

正想著,身後卻突然傳來宋小河的輕聲。

“煉獄八寒——”

沈溪山驚得轉身,瞬間就感覺到了一股寒氣在空中蔓延開,原是宋小河收好了魂燈,將手覆在木劍上,念動了業火紅蓮的法訣,他下意識想要阻止,“宋小河……”

“萬徑,人蹤滅。”

宋小河念道。

下一刻,洪水般的寒流劇烈爆發,以宋小河為中心,掀起滔天巨浪般的風暴,極寒之力在頃刻間往方圓猛然擴散而去。

宋小河所站的地麵開始結冰,一層厚厚的,紅色的冰如瞬間大肆潑灑的紅漆,在所有人都還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迅速在大地上鋪滿。

宋小河此前,從未用業火紅蓮的神力達到這種程度的力量。

她的身體開始覆上寒霜,順著雪白的頸子往上攀爬,覆住了半邊臉,連帶著眼睫毛都染上霜白。

極寒之下,所有人發出驚叫聲,慌張地運起靈力逃離,然而業火紅蓮的神力如此凶悍,很快追上了他們,將他們的腳凍在原地,死死地釘住。

眨眼間,赤冰覆蓋遼闊的場地,像一朵開在地上的,無比絢爛的花。

寒意侵骨,剛被抽了大量靈力的眾人,沒有一人能夠抵抗如此寒意,陸續發出哀嚎。

宋小河將木劍拔出,踩在赤冰上穩穩行走,許是臉上染了霜,襯得眉眼淬了冰一般。

“你!你又乾什麼?!”鐘懿盛嚇得大叫。

誰也沒想到,這個看起來哭個不停的少女,身體裡竟然蘊含著如此爆發性的強大力量。

梁檀鬨出這麼大的事,他的徒弟也不是什麼好拿捏的軟柿子。

鐘慕魚到底是看著宋小河長大,知道她是個無論怎麼修煉都無法聚集靈力的廢柴,看到她用出這樣恐怖的力量,驚得話都說不好,“小河?你、我記得、你這是要做何?沈獵師方才不是說自有仙盟會審判鐘家,給我們鐘家定罪嗎?”

宋小河的眼睛和鼻頭還是紅紅的,淚才剛剛止住,表情並不凶狠,隻是冷漠非常。

她聲音帶著啞,也不算多麼有氣勢,隻慢聲說:“我說過,定要讓傷害我師父師伯的人都付出代價。”

“你們,一個都彆想走。”◢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第82章 清檀雷法

寒冰之力不斷地擴大, 幾乎將整個鐘家城覆蓋。

宋小河的皮膚凝結出大片的雪霜,以至於她整個身體都散發著極其寒冷的溫度,就連站在旁邊的沈溪山也感受到寒意侵入身體, 腐蝕骨頭。

他催動靈力護身, 下意識上前一步, 站在宋小河的麵前, 擋住了她的路。

宋小河將潤黑的眼眸一抬, 傷心的眼睛就落入沈溪山的視線中, 她輕聲問, “你要攔著我嗎?”

說實話,沈溪山是不太想攔的,畢竟鐘氏與寒天宗聯手作惡, 害得梁家兄弟那麼慘, 害得宋小河失去了師父。

若宋小河想要給師父報仇,誰都沒資格勸她。

隻是依照仙盟律法, 所有犯了律法的不管是妖怪還是仙門之人,都要先抓回去由仙盟審判, 再定罪。

沈溪山好歹也是獵門的首席執行者, 眼看著宋小河在他麵前觸犯律法, 理應阻止,但他隻是動了動嘴皮子。

他唯一擔心的, 就是宋小河的身體承受不了這樣寒冰之力的釋放, 也擔心暴露了這樣強大的力量後會遭遇數不儘的麻煩。

“溪山!”

左曄奔來, 遠遠地喊他,“快阻止她!”

沈溪山沒應聲, 而是抬手扣住了宋小河的手腕。

觸手冰冷無比,像摸到了臘月的雪, 一點活人的溫度都沒有了。

“宋小河,莫要衝動。”沈溪山很是隨意地勸了一句。

其後就將靈力彙入宋小河的體內,淡淡的金色光芒順著她的手臂而上,蔓延至心口,就見她胳膊處的霜雪開始慢慢消融,脖子上的霜也褪去,那仿佛被凍僵的身體也軟和下來。

“去吧。”

沈溪山壓低了聲音,幾不可聞,卻傳入了宋小河的耳朵中。

宋小河抿了抿唇,攥著劍往前走,腳步落在光潔的赤冰之上,每一步都泛起微微紅光,好似步步生蓮。

呼嘯的風冷到了極致,將她的長發衣袍吹鼓起來,刮過每一寸%e8%a3%b8.露在外的肌膚,她卻像是毫無感覺,腳步堅定。

“小河!”鐘慕魚奮力地掙紮了幾下,發現自己完全掙不脫這寒冰之後,才戚戚地哀求起來,“這些年雖說我與你師父離心,可待你卻是真心,也是看著你自幼長大,就當做師娘舍命求你,放過鐘氏吧!鐘家固然有錯,但仙盟會給出公正的製裁,你就收手吧。”

宋小河恍若未聞,腳步不停。

涅槃陣法吸走了太多人的靈力,短時間內根本無法填補體內的虧空,宋小河所釋放的業火紅蓮又是神器之力,這超出她身體極限的力量讓前後兩者在短暫的時間內形成了壓倒性的差距。

於是所有人被這股強大的寒冰凍在原地,不僅是鐘家和寒天宗,連帶著其他門派也跟著害怕起來——若是宋小河在這時候大開殺戒,將無人能夠阻止。

有人喊道:“鐘家的確難辭其咎,可梁檀也造出此難,鑄成大錯,該由仙盟審判是非,不該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