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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說得相當不客氣,一點禮節都無,按理說不該出自翩翩君子的沈溪山之口。

鐘潯元也愣住,“沈獵師?我倒是不知你在此處,難不成是我和小河姑娘打擾你賞花了?”

沈溪山哪能會回答他的問題,現在與他麵對麵沒將他踹飛,已經是克製之後的結果了,他漠聲道:“宋小河多日趕路,今日剛到長安,需得好好休息,沒空與你在月下談心,你請回吧。”

鐘潯元眉頭微皺,有些惱怒。

說到底沈溪山不過是宋小河同出仙盟,但師父各不相同,又不能真的算作同門,沈溪山這語氣,未免太過霸道。

就好像他能左右宋小河一樣。

鐘潯元轉頭看了眼宋小河,希望她能站出來發表自己的意見,卻見她目光直勾勾地看著沈溪山,半點沒有注意到他,一時竟是不知道她究竟有沒有聽到沈溪山這蠻不講理的話。

鐘潯元無法,知道沈溪山出現在這裡,他與宋小河的話是無論如何也進行不下去了,便對宋小河低聲道:“那我便先回了,小河姑娘再想一想我方才所言。”

他撂下這句話,又與沈溪山對視了一眼,才帶著有些難看的臉色拂袖離去,走得很快。

那最後一個眼神落在沈溪山眼中簡直就是挑釁,他壓著眸中的冰冷,莫非顧及宋小河還在此處,這會兒他的鞋底已經印在鐘潯元的臉上去了。

好人裝慣了,於是世人都以為沈溪山是好人。

但沈溪山從未迷失本心。

正如當初青璃所言,若非沈溪山入了道途,拜入仙盟,成為她座下的弟子,此時怕早就變成為禍四方的魔種了,且還是十分棘手的那種。

鐘潯元離去後,沈溪山的臉上仍滿是冷意。

他不笑的時候,顯得極其漠然,像是天山上的雪蓮,冰冷而高不可攀。

可饒是如此,他仍舊是俊美的,男生女相,卻又分外英氣。

月華鍍身時,更成天地間一抹絕色。

宋小河喜歡他的模樣,不管是笑,還是不笑,隻要看了就覺得歡喜,當下變成了隻歡快的小鹿,往沈溪山身邊而跑去,問道:“沈獵師,你何時來的?”

沈溪山看著她,眸中的冷意開始消減,“方才。”

宋小河又問:“你怎麼突然喚我宋小河?先前都是叫小河姑娘。”

說著又想起了白日沈溪山還喚了她一聲小師姐,雖說當時隻是為了在鐘氏麵前給她撐腰,就喊了那麼兩次,但宋小河還是因為此事開心。

沈溪山聽了此話,眸光深邃而幽幽,眉間瞬間攀上一絲若有若無的幽怨,方才那副鋒利的模樣蕩然無存。他輕聲道:“既然旁人也叫你小河姑娘,那我喊與不喊又有何分彆,左右不過是大家都叫的稱呼而已。”

有一件事沈溪山不得不承認。

在他第一次聽到鐘潯元對著宋小河喊‘小河姑娘’的時候,他當時就想給這個人一拳,最好把他的牙全打掉,讓他喊不出這四個字。

就好像是屬於自己的東西,突然被彆人給搶走了,且他沒有任何理由去爭奪。

沈溪山一方麵覺得自己沒必要在一個稱呼上置氣,一方麵又覺得這種感覺相當憋屈,以至於那兩日他心中積怨頗深。

還沒有人,能從他沈溪山的手中搶東西。

每回沈溪山裝出這種有些委屈的樣子來,宋小河必定會上當,她往前兩步抬手拉住沈溪山的衣袖,說:“沈獵師不必在意,不管你如何叫我,總是與旁人不同的。”

沈溪山聽了這話,心裡難免癢癢的,問:“有何不同?”

宋小河眼眸一轉,說:“你是年少出名,乃是人界不可多得的天縱奇才,不管在仙盟還是在人界的千百修仙門派之中,你都是最獨特的。”

因為他的家世,他的能力,因為他聲名顯赫。

這不是沈溪山想要聽到的答案,他唇線微沉,對此並不滿意,沒有接話。

宋小河自然也看出來他心情不虞,她鬆開沈溪山的衣袖,轉頭往花林走去。

沈溪山見她突然走了,隨後也抬步,默不作聲地跟在宋小河身後。

卻見她小跑到一棵櫻花樹下,踮著腳伸長手臂,將一枝較矮的枝條給扒拉下來,折下一根開滿了櫻花的枝條。

然後轉身,像是想再跑回去,但沒想到沈溪山就站在她的身後。

宋小河咧開嘴笑,一下將花枝遞出,說道:“送給你。”

她目光盈盈,像攬了明月進去,於是漫天的繁星也比不過這一雙漂亮的眼睛,澄澈明亮。

清風撲麵而來,柔和無比,似卷著花香猛然撲進了沈溪山的心頭上。

心臟不受控製地加快了跳動的節拍。

一枝再尋常不過的花,竟然也會讓他亂了心跳。

沈溪山有些慌亂,下意識斂了眸,將眼中的情緒隱藏,伸手接過了花,“為何要送我花?”

宋小河就說:“我師父以前跟我說過,他與師娘初見正是失意之時,師娘見他悶悶不樂便折了一枝花贈他,還說‘好花當配美人’,我覺得這櫻花開得漂亮,合該送你一枝,希望你也彆因心事而煩悶。”

“當真隻是因為這個?”沈溪山問她。

宋小河轉過身去,深吸了一口氣,隻覺得滿鼻子芬芳,她十分坦率地說:“當然啊,沈獵師是我見過的,模樣最好看的人了,無人能比得上你,尤其是你笑的模樣。”

這語氣裡沒有半分旖旎,像是一句單純的誇讚,於是更讓沈溪山心煩。

沈溪山指尖捏著花枝輕輕轉動,脆弱的花瓣落了幾片,被風卷走。

他沉默,心說這可惡的宋小河,到底隻是看上了他這張臉。

方才他還用沈策的身份與她說話,現下她見了自己這皮囊,立即就將沈策拋之腦後,連問都不問一句。

雖說如此,沈溪山還是揚起一個笑容,緩緩道:“多謝你的花。”

宋小河擺手,“何須言謝,這花不過是我隨手折的罷了。”

沈溪山就道:“心意珍貴。”

就算是用他這張臉換來的心意,那也是珍貴的,畢竟宋小河眼界挺高,看上的是他的臉,不是什麼歪瓜裂棗。

這點倒是讓沈溪山還算滿意。

宋小河見他笑了,也跟著笑,說:“沈獵師,可要與我一同進林中賞花?”

沈溪山收了花枝,立馬應了她的邀請:“好。”

兩人一同往林中而去。

站在花林外和置身在花林中是完全不同的體驗。

二月初並不算是櫻花盛開的季節,但這裡的櫻花卻開得相當旺盛,但凡有風過境,花瓣便紛紛揚揚地落下來,往宋小河和沈溪山的身上撲去。

滿地的粉色花瓣,形成一幅絕美的畫卷。

宋小河愉悅得忘乎所以,走兩步就會停下來,試圖去抓空中飛舞的花瓣。

沈溪山落後她一步的距離,目光稍稍偏移,一瞬不瞬地落在她身上,麵上雖然沒有什麼表情,將她帶著笑的側臉看了又看,根本移不開眼。

人本來就美,花也美,於是宋小河與花瓣玩耍所形成的畫麵,讓沈溪山的心腔翻滾起來,從未出現過的情緒於心口蔓延。

與此同時,禁咒又開始散發灼熱,那是對沈溪山的警告。

他置之不理,指尖輕動,空中飄散的花瓣忽而圍繞著宋小河的周身打轉,像是化作了調皮的靈物,時而往她臉頰上輕蹭。

宋小河跟著轉了兩圈,驚奇道:“沈獵師你快看這些花瓣!”

說著,她伸手去抓,跟著往前跑去。

沈溪山的眼裡有了笑意。

笑她笨,也笑她可愛。

往前跑了一段路後,宋小河突然停下,不知道是看見了什麼。

沈溪山跟上去,在某個瞬間,他感覺到這裡有一片靈域。

踏進去之後,麵前的景色驟然變了,不再是茂密的櫻花林,而是憑空出現了一座寬敞的小院。

柵欄將小院圍了起來,院中種了一棵櫻花樹,落了滿院的花瓣。

弦月高掛,滿地銀光,整座院落寂靜而冷清。

宋小河道:“這裡竟然有人居住?”

沈溪山問:“可要進去看看?”◢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她搖頭,說:“都這個時辰了,還是莫要打擾彆人。”

“這裡沒有活人的氣息。”沈溪山道:“這是由符籙靈咒所組成的靈域,包括這整片桃花林都受靈咒的影響,否則這樣的季節不可能有櫻花開得如此旺盛。”

宋小河一聽,頓時就想起滄海峰上的那棵櫻花樹。

那棵樹就是由梁檀的靈咒所維持,不論春夏秋冬皆是常開不敗。

思及此,她道:“那我們進去看看吧。”

宋小河推開柵欄門,往裡走去。

是一座看起來很尋常普通的院落,院子也不算大,腳步落在花瓣上,連腳印都沒留下。

她往前走去,就看見房宅的門上果然貼著一張符。

鐘氏的符都是黃紙朱筆,咒文繁瑣而花哨,宋小河之前從鐘潯之的手裡拿走不少他的符籙,所以能夠辨認出來。

沈溪山抬手越過宋小河,用指尖觸碰了那道符籙,隨後光芒輕閃。

緊接著那光芒範圍擴大,一瞬間就覆蓋了整個院落,隻見地麵的花瓣一掃而空,露出原本的黃土。

隨後就看到一人站在院中,正坐在石桌旁梳著長發。

從背影上看,是位年紀不大的姑娘。

宋小河好奇,兩三步跑過去打正麵一看,發現這人不是彆人,竟是師娘鐘慕魚。

她約莫十四五歲的年紀,臉龐還很是稚嫩,但已經有了美人的樣子,隻是眉眼沒有太大變化,所以宋小河一眼就能認出。

她穿著素色衣裙,將長發梳了幾下後,開始給自己綰發。

簪子剛綰好,忽而聽得柵欄門被推開,一人走了進來。

宋小河與鐘慕魚的反應一樣,同時抬眼看去,就見一身著鐘氏外門弟子宗服的少年站在門邊。

他瞧著也不過十六七的年紀,麵容白淨俊俏,左眼的眼角有顆不大明顯的小痣,長發用發帶隨意綁著,臉上帶著些許歉然。

是年輕的梁檀。

宋小河從未想過,她會遇見年輕時候的師父。

與那個總是罵罵咧咧的小老頭不同,年少的他雖然氣質溫潤,但卻像一杆迎風飄揚的旗,充斥著如此張揚的少年氣息。

他對鐘慕魚行了一禮,說道:“在下是外門弟子梁頌微,誤入姑娘住所還望姑娘莫要怪罪,隻是想來問一問,這花林如何能走出去?”

宋小河一頓,回身問沈溪山,“梁頌微是哪位?”

沈溪山挑眉,“這不是你師父嗎?”

宋小河搖頭說:“可我師父名梁檀,字子敬,不叫梁頌微。”

第72章 沈溪山大泡醋壇(三)

畫麵隻持續了極其短暫的時間, 待那少年說完那句話之後,兩人的身影便化作輕煙消散,地麵也跟著恢複原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