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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河盯著沈溪山離去的方向久久不動,一雙眼睛在天際尋找,看著他慢慢消失的背影。

“小師弟簡直是吾輩楷模。”她認真道。

“人都走遠了,還看!”梁檀撿了個小樹枝砸她腦袋。

宋小河撓了撓被砸的地方,又蹲下來道:“師父,你隻是牙被打掉了,又不是打瘸了腿,為何不自個站起來走?”

梁檀氣憤道:“我都老骨頭一把了,被打得在空中翻兩個滾,身上的骨頭如何受得了!快拉我去醫仙閣!”

“你就是偷懶。”宋小河撇撇嘴,兩手掐訣,又道:“正好試一下我這個月要考核的法訣。”

仙盟之中修煉的門法眾多,其中劍修為首,法修次之。

宋小河很久以前就想轉劍修,但她實在是沒有天賦,又太過愚笨,纏著師父教了她兩招劍招之後便累得要死要活,整日吭哧吭哧地練劍也無半點長進,梁檀見她學得困難,便不再教她劍招,於是她隻得繼續學法訣。

法修方麵,宋小河也不算聰明,她這些年來唯一的進步就是從記不住法訣到每個月能勉強完成月考核。

宋小河催動法訣,雙手隱隱泛著光芒,繼而地上的草像是有了生命似的鑽到梁檀的身下,托著他的背顫顫巍巍舉起,打著擺子地將人舉到了小飛舟上,扔了進去。

梁檀哎呦一聲,氣道:“蠢徒!蠢徒!一個搬物的法訣你學一個月就學成這德行!”

宋小河也爬進飛舟,咧著嘴笑,“至少我成功了,這個月的考核又可以完成咯!”

梁檀深深地歎一口氣,也不知道是憂心他這個唯一的徒弟,還是憂心自己剛被打掉了兩顆的牙。

“終有一日,我會考進獵門,成為天字級的獵師,與小師弟一起同進同出,同吃同睡!”宋小河一邊發動小飛舟,一邊表達自己偉大的誌向。

“還同吃同睡?你多加勤勉地修習法術,比你做這種癡心妄想的夢有用百倍。”梁檀潑她冷水。

宋小河說:“哎呀師父,明日複明日,明日非常多嘛,修習法術之事不急一時的。”

其實她也沒有那麼貪心,她雖然嘴上是這麼說,但心裡隻希望有朝一日小師弟能夠站在她的麵前,喊出她的名字來,記住她宋小河就行。

雖然是個很小的願望,不過照目前的情況來看,要實現還是有些困難的。

可能需要個幾年。

可能幾十年,或者是永遠不會實現。

不過她與沈溪山都在同一個仙盟,生命漫長,遲早會見上一麵的吧。

第3章 討厭的外門弟子(一)

關於仙門弟子被吸乾靈力一事,從第一起案件發生到現在已經有兩年多了。

仙盟負責維護人界秩序,接手消息後就開始派人探查,但這件事非常詭異。

受害的弟子隻是沒了靈力,身上並未受傷,不管是盤問本人還是用靈器探取記憶,都沒發現可疑人物對其下手,就好像是受害的弟子隻睡了一覺,第二天起來就沒了靈力。

作案之人沒留下半點端倪線索,加上受害的弟子多是小門派的,更是無從查起,久久查不出問題後,這件事就一直擱置著。

近半年來,受害的弟子越來越多,偶爾會牽扯到一些有名頭的門派,再加上仙盟本就被人界眾仙門暗暗排擠,便有不少人借著此由頭三番五次上門討說法。

宋小河是內門弟子,就算有人上門找茬,也是外門的弟子應對,找不到她麵前。

但她每次都要去湊熱鬨,偷偷跑過去看。

碰上特彆幸運的時候,就能看到沈溪山出麵。

遙遙看上一眼,比什麼都滿足。

熱鬨散去後,沈溪山和他的那些出身名門的夥伴回到仙盟主峰,而宋小河則拉著師父去醫仙閣治好了牙,再回到滄海峰去。

滄海峰的日子總是寧靜而緩慢,大部分時間後山上都隻有宋小河自己,她就坐在一棵巨大的櫻花樹下,練著枯燥的法術。

有時練得煩了,她就會翻出一把木劍,比劃師父教她的劍法。

這木劍是梁檀親手操刀給她做的,年幼時她吵著鬨著要學劍,但普通的劍刃太鋒利,宋小河總是傷到自己,梁檀就給做了木劍給她。

就那麼幾招劍術,宋小河學了七八年都沒學成,天生不是練劍的料子。

可是宋小河的法術也很勉強,每次月考核她都壓著線過,還累得要死要活。

完成考核後,宋小河躺在一塊大石頭上,蹺著腿晃悠,邊啃著師父獎勵的雞腿邊想,我是天生吃美食的料子。

師長大會結束後的第五日,宋小河在前山打水的時候,得到一個消息。

沈溪山出仙盟了。

與他一起的還有兩個天字級的獵師,八個甲級獵師,以及弟子若乾。

動用了三個天字級獵師,就說明他們此行任務極為凶險。

宋小河急得水都不打了,慌忙跑去找了師父,問及此事。

“你慌張什麼。”梁檀將窗子打開,書房中甜膩的熏香就散出去,他捏著胡子站在窗邊往外眺望,一副老謀深算的樣子,“沈溪山出自江南名門,又是千年不遇的天材,仙盟怎會舍得真的讓他冒險,隻怕是做做樣子而已。”

“做樣子?”宋小河追問,“做什麼樣子?”

宋小河好像是腦子笨,天生沒有一點就通透的智慧,所以對於一知半解的話,她聽不懂。

梁檀也習慣了,詳細解釋道:“如今仙門弟子屢遭毒手,借此理由向仙盟挑事的門派越來越多,仙盟即便是查不出根本原因,也得走個過場,給眾仙門一個交代。沈溪山那小子不過是出去轉一轉,做做樣子,用不了多久就回來了。”

“當真嗎?”宋小河問。

“自然。”梁檀信誓旦旦道。

宋小河鬆一口氣,擠到窗邊,沿著師父眺望的方向看去,好奇,“師父,你在看什麼?”

梁檀道:“你這腦子越發不中用了,我看看是不是你玩鬨的時候磕絆,把腦子給摔出來沒撿回去。”

宋小河樂道:“那我也去找找!”

說著就跑去了裡院子撒歡。

櫻花常開不敗,宋小河不論春夏秋冬,都能在盛放的櫻花樹下蕩秋千。

沈溪山出任務的第一天,宋小河埋了一張平安符在樹下的土裡,對著滿枝落下的繽紛合上雙掌,默默許下沈溪山平安歸來的心願。

日出時,宋小河就站在樹下修習法術,日落後,她就蕩著秋千猜測沈溪山到了什麼地方,遇見什麼人,發生了什麼事。

沈溪山是仙盟寵愛的天之驕子,宋小河與他同為內門弟子,卻隻能在仙盟每年一次的祭仙大會上才能正正當當地與沈溪山見麵。

他會穿著天字級特有的雪白金紋長袍,站在所有弟子的最前方。

而宋小河則穿仙盟統一內門弟子的宗服,站在末尾的位置,隻能夠穿過遙遠的距離,看到沈溪山模糊的背影。

他總是被許多人環繞著,仿佛那些衣著華貴,出自名門望族的少男少女,與他才是同一類人。

而其他人,連走近他的資格都沒有。

不過無所謂,宋小河會在彆人不知道的地方把沈溪山喚作小師弟。

好像這樣叫著,她就與沈溪山有了那麼一層隱秘的,彆人都不知道的聯係在其中。

沈溪山出任務的大半個月之中,宋小河多半都無心修煉,總是想著念著,小師弟怎麼還不回來。

懈怠的代價,就是眼看著月底考核將近,宋小河的法術還沒有修習好,隻能熬大夜來修煉。⑨本⑨作⑨品⑨由⑨思⑨兔⑨網⑨提⑨供⑨線⑨上⑨閱⑨讀⑨

誰知熬了一個天昏地暗之後起來,仙盟竟變天了。

沈溪山隕落的消息傳回仙盟後,以不可思議的速度朝外傳播,一石激起千層浪。

江南名門嫡脈的獨子沈溪山,乃是三歲就被收入仙盟,成為盟主的親傳弟子。

不過才十七歲,他在劍術上的造詣就超過了有著百年修為的大劍修,是被無數仙門子弟追捧的奇才,也被譽為“少劍仙”。

飛升隻差臨門一腳。

如今一個任務,讓他有去無回。

仙門新星,就這般悄無聲息地隕落了。

彆說是彆人不信,宋小河也不相信。

她頂著熬了一整夜的黑眼圈,哭著去找了師父,問他究竟是怎麼回事。

梁檀沉默許久,長長地歎一口氣,雖儘力掩藏了惋惜的神色,卻還是讓宋小河看了出來。

她哭著問:“師父,你不是說小師弟是仙盟的心肝嗎?說這任務隻是做做樣子,他不會有危險的嗎?”

梁檀知道她會問,得到消息的一大早,他就忙前忙後地打聽消息,卻隻得到了這一條確切的,“他們外出不知遇到了什麼意外,無一人生還。生魂殿裡,沈溪山的魂燈熄滅了,已確認無活著的可能。”

生魂殿裡燃燈千盞,每個出任務的弟子都要在臨行前用鮮血點上一盞,若人死,則燈滅。

宋小河還是滿心地不相信,癟著嘴搖頭,“不可能,小師弟那麼厲害,怎麼會說死就死。”

梁檀平日裡總是蠢徒蠢徒的叫她,但他膝下無子,隻有這麼一個徒弟從小養大,真到了她傷心的時候,當師父的哪能不心疼。

他摸了摸宋小河的頭,溫聲道:“小河,仙盟自創立以來就隻有一個宗旨,就是維護人界的秩序。雖然在人界擁有絕對的地位,但這背後鮮血和犧牲遠遠比你看到的要多,獵門更是仙盟之中最危險的一門,他們在出任務的時候隨時會喪命的危險,這些於仙盟裡再尋常不過的事了。”

梁檀在對宋小河要加入仙盟獵門這件事上從沒鬆口過,就是因為獵師所做的事情太過危險。

“可小師弟不一樣。”宋小河固執地說:“他們都說小師弟會打破幾千年的天門牢獄,飛升成仙。”

“凡人在沒飛升之前,都會死去,幾千年來有多少被世人稱作天才的人,到最後不還是死了嗎?淹沒在曆史的長河中,化作籍籍無名的一捧黃土。”梁檀給宋小河擦了眼淚,說道:“你我也會是一樣。”

滿是褶皺的手摸了摸宋小河的腦袋,安慰道:“身邊的人都會相繼離去,慢慢地,也就習慣了。”

宋小河才十六歲,理解不了這些大道理,也習慣不了沈溪山突然的死亡。

她擦乾了眼淚,從滄海峰跑出去,用了兩天的時間在仙盟轉了個來回,去打探消息。

沈溪山去了哪裡,執行什麼任務,遇到什麼危險,屍骨又在何處。

這些問題竟是一個答案都沒有,隻是魂燈滅了,出去的人全部失聯,他們就認定沈溪山一行人已全部死亡。

有些山峰甚至掛起了白布,開始祭奠沈溪山。

宋小河見了後氣得要命,偷偷拽走了白布,撕碎後扔到了河裡。

她堅定地認為,小師弟沒有死。

幾天下來,宋小河的眼睛都哭腫了,還耽誤了修煉,月考核也就不出意料地沒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