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問君敲鍵盤的手停住,轉過臉,被他氣笑:“你的苦肉計會不會太拙劣了。”
“大概因為老師的水平也不高。”沈灃好像一點也不引以為恥,再次朝她伸出手。
一聲不響和他對視片刻,到底是陸問君妥協,拿著電腦過去,坐到病床旁邊。
繼續工作,手卻被沈灃握住。
陸問君麵無表情看他一眼:“生個病至於讓你這麼粘人嗎。”
沈灃說:“隻是想確認你在。”
她在旁邊,能聽到她,觸碰到她,才能消解她杳無音訊、生死不明的那些時刻,心裡豁開的空洞。
沈灃的高燒基本消退,下午離開醫院時,已經降至三十七度五。
兩人沒有再繼續逗留,同乘一台車一道回市區。
洪水還沒退,一路繞行,到達高速路口時,有A市牌照的車停在那裡等候。
董貞宓站在車前,路口風大,她衣裙被吹得鼓蕩。
陸問君下車,董貞宓便從那端跑過來,想是又哭了,雙眼有點腫。
“你嚇死我了你!這麼大的人了還不讓人放心。”
“隻是通訊斷了而已。”陸問君道。
雖然昨夜就有了消息,說人沒事,董貞宓還是不放心,特地跑到高速口來接。親眼看到她好端端的,心才落回去。
董貞宓看向她身後病色未退的沈灃:“聽說小沈還暈倒了,怎麼回事啊,受傷了?”
“隻是發燒,沒事。”沈灃道。
董貞宓說:“你們倆倒是雲淡風輕,我們都快擔心死了。幸好我上回拜菩薩求了平安,真是菩薩保佑。”
回程,董貞宓堅持要跟他們坐一輛車,路上不停問昨天的情況。
沈灃有問必答,但也都輕描淡寫一筆帶過。
到市區,陸問君與沈灃分道而行,各自回公司。
崇峖灣遇到如此大的災難,對工程造成的損失與後續影響,都是巨大的。還有許多事情要善後。
董貞宓一直陪她到路安樓下,陸問君下車時,她又叮囑彆隻顧著工作,多休息。
經曆這麼大的事,一個還剛發過高燒,一回來就又撲到工作上,這倆人還真是物以類聚。
陸問君叫司機送她回鹿興園,正要上樓,又被董貞宓叫住。
“問君。”
陸問君轉身看向她。
董貞宓停了幾秒,才說:“我離婚了。”
陸問君沒說話,董貞宓走過來,一把抱住她。
“之前是犯糊塗,我現在想明白了。東西壞了就是壞了,不能再吃,吃了要麼鬨肚子,要麼中毒。感情也是一樣的,好的時候要好好享受,壞了就該扔掉。”
“人活一輩子,首先得有自我。我說得是不是很好?”她有點得意。
雨過天晴,市區的天氣,比崇峖灣還要更好一些。
陸問君沉默很久,抬手,拍了拍她的背。
“你和我媽,確實不一樣。”
至少,她能及時醒悟,看清楚。
第40章 .我也愛你。
等崇峖灣的問題處理得差不多,中秋也到了。
節日當天,陸問君上午有事情要處理。
出門之前,吃早餐時,問沈灃:“晚上有空嗎?”
沈灃的病剛剛好,氣色已經恢複,穿著白色棉府綢襯衫坐在對麵。
“下午有點私事。四點之後有空。”
陸問君抬眼:“什麼私事?”
沈灃神色平穩:“不太方便告訴你。”
可能涉及到彆人隱私,他這個人嘴嚴,是非常能夠保守秘密的人。
陸問君沒再問,低頭繼續吃東西,同時道:“晚上陪我回趟家。待會會把地址發給你。六點,不要遲到。”
輕描淡寫的口%e5%90%bb,隨口一提,仿佛講的隻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沈灃動作停頓,從餐桌對麵看著她。
陸問君吃完最後一塊華夫餅,放下刀叉,拿餐巾擦拭一下嘴角,起身。
沈灃的視線跟著她身影,陸問君像是沒看到,一點多餘表情都不見,穿好外套,拿上東西出門。
陸宅坐落在北郊一座半山腰彆墅區,沿途的風景很漂亮。
陸問君的車在六點五十五分到達陸宅門口,沈灃已經到了。
陸問君下車,仍是早晨那副稀鬆平常的模樣:“走吧。”
路過沈灃身旁,被他扣住手臂。
“你沒有彆的話要交代嗎?”
“需要交代什麼?”
沈灃說:“陸問君,你知道帶我來這裡代表什麼嗎。”
“有什麼問題嗎?”陸問君瞧著他,揶揄道,“沈總這麼大人了,該不會還害怕見家長吧。”
沈灃沒說話,眼神裡的暗光看不分明。
“真害怕啊?”陸問君挑眉,從內容聽來像是安慰,“我們家目前奶奶最大,你隻要討好她就夠了。她有阿爾茲海默症,跟小孩一樣,她喜歡帥哥,你乖乖坐那裡就贏了。”
“陸問君。”沈灃又叫她的名字。
“怎麼了?”
他抬手撫上她側臉,似是低頭想要%e5%90%bb她。
身後有人說話。
“哎呀。”
陸問君視線轉去,陸壹一隻手牽著一個女孩,一隻手捂著自己眼睛。
兩個人站在不遠處,看樣子也是剛到。
“我可沒看見。”陸壹說。
他身旁的女孩長得非常好看,性格很安靜,平平靜靜地衝陸問君問好:“姐姐。”
“我弟弟陸壹,他太太春夏。”陸問君簡潔地介紹,“沈灃。”
陸壹放下手:“我認識。姐夫嘛。我們結婚的時候還給我送了禮物。”
沈灃點頭:“你好。”
陸壹笑眯眯牽著春夏進門,一點也不見外地招呼:“快進來吧姐夫。”
儘管陸問君什麼都沒說,第一次上門,該備的禮品,沈灃都已備好。
四人前後腳進門,陸正誠與戚可可已經在客廳。
沈灃的沉穩,在麵對極具壓迫感的陸正誠時,依然進退得宜,從容有度。
陸正誠並非常見的大多數父親的類型,所以也並不像大多數父親,在這時詢問沈灃的家庭狀況。
對沈灃的情況,在他今天來之前,甚至,在他和陸問君雙雙登上新聞的時候,陸正誠已經了如指掌。
包括他的生平履曆、他家庭所有成員的生平履曆。
這個世界上,能夠打破階級壁壘的人才,萬中挑一,而其中許多是大器晚成。三十歲便能如此出色的,鳳毛麟角。
陸正誠看重才能,而非性彆或家世。
所以他能將陸問君當做繼承人來培養,能欣賞出身普通人家、但格外出類拔萃的沈灃。
兩人一個彬彬有禮,一個尚算客氣。
三言兩語,反倒談起崇峖灣的項目,繼而又提到地下綜合管廊的試點。
陸奶奶被護工攙著從樓上下來,步子裡透著迫切的歡快,嫌護工速度太慢:“走快點,走快點。”
沒到跟前,目光便直勾勾盯著沈灃瞧,笑得兩隻眼睛都隻留一條縫:“不錯不錯,長得真帥。”
屁股剛坐下,又問:“叫什麼名字呀?”
“沈灃。”
“在哪裡上學呀?”
“已經工作了。和問君是同行。”
“幾歲啦?”
“三十一。”
“三十一啦。”奶奶有些吃驚,“那比我們問君大十幾歲呢。”
沈灃看向陸問君,她麵無表情看著手裡的茶杯,不跟他對視。
停了兩秒,沈灃才又開口,順著老太太的話道:“嗯,我比她大一些。”
陸問君瞥他一眼。
晚餐是戚可可張羅的,中秋家宴,又逢上陸問君第一次帶男友回來,她準備得特彆豐盛,月餅都有十多種口味。
席上氣氛還不錯,吃完晚飯,天黑下來。
不是春節,陸家沒有燃放煙花,但離這裡不遠的景區有中秋煙花秀,眾人聚集到院子裡。
陸壹從小就熱衷各類煙花,陸問君一直不怎麼感冒。
她走在最後,沈灃和她並肩而行。
夜晚半山上有風,微微涼意,戚可可依偎在陸正誠身上,陸壹也黏黏糊糊抱著妻子,奶奶身邊陪著護工。°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一家人,都成雙成對。
這是第一次,陸問君身旁有人。
沈灃就站在她身側,餘光便能看到他的側臉。
陸問君仰頭看著夜空上炸開的煙花,她以前從沒留意過,煙花竟然有如此多的顏色與形狀。
直到整場表演都結束。
餘光裡,沈灃轉向她。
煙花的爆裂聲尚未完全消散,他的聲音在耳邊響起,低而柔和。
“陸問君,中秋快樂。”
陸問君側頭看他:“不是從來不給我節日祝福麼,今天怎麼願意了。”
她還在記仇。
沈灃卻將臉轉回去,不回答了。
無論她怎麼追問。
但他這副閉口不言的樣子,分明是有話不肯說。
等兩人回到公寓,陸問君也沒問出個答案。
於是她輕嗤一聲,似是生氣,冷淡地越過他往客廳走:“不說算了。”
剛走出一步,被沈灃拽回來。
陸問君掀起眼皮看著他,不說話,等他自己說。
沈灃輕歎一聲,似是對她感到無奈。
“為什麼非要答案?”
“十年裡,每一個節日,胡阿姨都會收到你的祝福短信,我沒有。沈灃,你說為什麼。”
這件事,陸問君是真的記仇。
“雖然我們分手了,我還沒有胡阿姨值得你記掛,是嗎?一條節日的祝福短信,我都不配收到,是嗎?”
“我多記掛你,你知道。”沈灃道,“如果那些節日不能和你一起過,祝福的話當麵說,我寧可永遠不要說。”
沈灃握住她肩膀,垂眼看著她,黑眸幽幽沉沉,深處暗光湧動。
他說:“陸問君,我不能祝福你在沒有我的節日裡快樂。”
陸問君微微一頓。
“這樣自私的心情,你要我怎麼告訴你?”
沈灃從來不會說這些,他這個人,把心思藏得很深。
本是要算他的舊賬,算到這裡,陸問君反而沒有了立腳點。
陸問君回視著他,靜默片刻,向前,%e5%90%bb上他嘴唇。
起先幾秒,是她主動。之後,沈灃扣住腰將她帶到懷裡,開始回應。
彼此之間的氣息聲代替言語,她被沈灃抵到牆邊,兩個人毫無空隙地緊密相合。
夜深而靜。
從玄關到客廳,又到臥室,滿室癡纏。
不知是幾點,陸問君躺在沈灃懷裡。
房間燈已經關掉,黑夜寂靜無聲。
安靜了很久,陸問君背對沈灃,看著窗外夜色,忽然問:“沈灃,你睡著了嗎?”
沒回應。
呼吸平穩勻長。
又停片刻,陸問君慢慢道:“我也愛你。”
身後的人卻冷不丁有了動作,沈灃將她扳過去,擁住親%e5%90%bb。
黑暗裡,她的表情誰也沒有看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