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一道上班,各自上班,各自忙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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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問君正在進行一個視頻會議,邱楊敲門進來,低聲告訴她,有訪客。
陸問君視線移向他身後,頓住。
董貞宓站在門外,手臂上掛著一隻包,雙手交握在一起。
對上陸問君的目光,朝她露出個笑容。
董貞宓是活潑性格,一生都順遂無憂,生活優渥,丈夫寵愛,因此年過四十,有時候依然像個小姑娘,沒心沒肺沒煩惱。
不過一個月前的事,竟讓她的神態都有了變化。
這個笑溫溫柔柔,少了以前那股精神氣。
讓人驚訝的是,她眉眼之間,好像突然就有了皺紋。
陸問君叫邱楊帶她去會客室。
門重新關上,視頻會議繼續,她的神色不見起伏,隻是有些冷清。
二十分鐘後,陸問君結束會議,來到會客室。
知道是陸總的小姨,邱楊沒有怠慢,準備了咖啡和點心。
點心似乎沒怎麼動,咖啡喝完了。
董貞宓的目光落在桌麵某個地方,在發呆。
陸問君走進來,坐到她對麵。
弓形靠背椅,她腿一疊,冷靜而強勢的坐姿,顯出距離感。
董貞宓回過神,看向她,先是笑:“好久沒見你了,現在氣色看著真好。聽棉棉說,你和小沈相處得很好。”
陸問君反應卻有些冷淡:“找我什麼事。”
董貞宓的笑就淡了一些,放在桌上的右手搓了搓左手,聲音低幾度:“是……你小姨夫的事。”
章家原本是做木材生意,後來因為董貞宓的關係,攀上陸家這根高枝,開始為陸氏供貨,才越做越大,有了如今的規模。
陸問君既然能讓他成為陸氏的供貨商,自然也能將他踢出局。
正趕上合約快到期,上次事件之後,陸氏就終止了與章家的所有合作。
陸氏的訂單,占了章家全年百分之七十的出貨量。
這意味著,章家有近二十萬立方米的木材將會壓在手裡。
原本章致聲還有時間來解決這個問題,但他急功近利,為了將那批積壓的貨儘快出手,輕信了彆人編造的出口藍圖,草率就簽了合同。
現在人卷款跑了,木材壓在港口,每多耗一天,都是一筆巨大的損失。供貨方懷疑他跟人合謀,要告他。
“現在沒有人能幫得上忙,我隻能來找你。”
“我能幫。”陸問君的拒絕直接,不留餘地,“但我不會幫。”
“我知道你以前幫他,都是為了我,現在厭惡他,也是因為心疼我。我也恨他,他做錯了事,錯了就是錯了,沒有可以辯白的。但是我和他這麼多年夫妻,他沒虧待過我一分,我不能眼睜睜看著他陷入絕境。要是他真去坐牢,他是瑤瑤的爸爸,瑤瑤以後怎麼辦?”
“問君,你就當是為了我,再幫他最後一次行不行?”
董貞宓可是會因為陸問君的古怪脾氣,敢臭罵她的人;不高興的時候敢拉黑;使喚她幫自己送孩子。
何曾這樣低三下四地求過她。
陸問君麵色冷得出奇,她足夠無情,足夠果決,即便董貞宓懇求,回答依然是冷酷的拒絕。
“我說過,以後你和章致聲的事,我不會再管。如果你來找我就是為了這件事,以後也不必再來。”
她說完起身,不顧董貞宓泛紅的眼睛,決絕地離開。
果然落雨了。
陸問君回到辦公室,窗外天色是陰沉的青灰,空氣不斷下沉、擠壓,沉重得密不透風。
董貞儀剛去世的那段時間,也有過這樣一個沉悶的雨天。
那時六歲的她看全世界都不順眼,傭人早晨提醒帶傘,司機放學來接,她統統置之不理。
她站在雨裡,仰頭看潑瓢而下的雨幕。
司機怎麼苦勸都沒用,想為她撐傘,被她冷冷的眼神逼退。
董貞宓被她氣得沒轍,把傘一扔,說:“你想淋雨,那我陪你一起淋好了。”
那天最後,是董貞宓陪著她,在雨中一步一步走回家。
陸正誠看到她被雨澆濕透的樣子,皺眉發了火。
董貞宓把她往身後一擋,氣勢洶洶地罵回去:“你憑什麼發脾氣?你做爸爸的去接她了嗎?”
陸問君從窗邊離開,內線叫邱楊進來。
兩分鐘後,邱楊快步跑到樓下,將傘遞給正因為大雨一籌莫展的董貞宓。
項目組開會到七點,辦公樓人已經走了大半。
陸問君走到門口,停下腳步。
雨還未停。
邱楊在她身後叫了兩遍:“陸總?車來了。”
陸問君回神。
邱楊拿起傘,正要撐開,一輛黑色商務奔馳停到路口。
車門從內側打開。
雨水在水泥地麵蓄了一層,柔韌乾淨的皮鞋落上去,再往上,一截深色西裝褲腳。
一個男人下了車,被撐起的雨傘遮住臉。
陸問君目光投去,沒答話。
邱楊動作漸漸停了,隨著望去,隻看到一道頎長利落的身形。
在男人中,這樣寬肩窄腰的比例著實稱得上不錯。
他抬腳上階梯,撐傘的手腕往上移了兩寸,抬起的傘簷下,露出明眸俊朗的臉。
黑傘,深衣,世界籠罩在一片黯淡的青灰色,那張臉在雨簾之中清晰矚目。
陸問君立在原地,看著沈灃走來。
她腳下四層台階,沈灃站在下方,朝她遞來一隻手。
邱楊拿著傘撐開一半,覺得自己似乎有些多餘。
陸問君抬腳,慢慢走下台階,進入雨幕。
她將手放到沈灃手上,雨灑落她身上之前,那柄黑傘移來,罩下一片安全之地。
誰都沒開口,卻有著旁人無法打破的默契。
陸問君身上沒挨著一片雨絲。
她坐在沈灃車裡,司機安靜地掌握方向盤,盯緊前方。車廂裡有雨帶進來的潮濕氣。
陸問君沒說話。董貞宓今天來,讓她心情有點差。
半路沈灃有電話進來。
他用右手接起,沉穩的聲音、公式化的語調,回複著關於某個項目方案的問題。
陸問君瞥向兩人中間。
她的右手還被沈灃握著,到這會都沒放開。
電話那邊的人應該不知道,他們嚴謹端莊的沈總,一邊談論正事,一邊手裡還牽著女人。
陸問君挑了下眉,撐著頭,看他講電話。
察覺到她注視,沈灃看過來,眸色沉靜。
他一天到晚都很正經,即便在床-上,也沒有過輕浮的樣子。
放在電視劇中,大概是那種板板正正的書生,衣襟總是一絲不亂,舉止永遠克製守禮。
越是正經,越是讓人想看他沉淪於人間風月。
其實也都是表象,看上去正直端方的君子,一樣禁不住勾引。
“……環保要求上要再做調整,流域內生態環境的保護是重點。”
沈灃說話的同時,陸問君忽然傾身,靠近過來。
他沒有躲避,沒有移動,垂眼看著她,一寸一寸地貼近。
最後一個字說完,她的唇瓣剛好貼上來。
耳邊聽筒裡,郝總監還在繼續討論方案細節。
陸問君很少以這樣挑逗的方式,主動親%e5%90%bb他。
牙齒咬住他下唇,充滿惡意地輕輕廝磨。
她%e5%90%bb了幾秒,覺得玩夠了,便退回去。#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手也從他掌心抽走了,抱著手臂看向窗外。
沈灃拇指擦去唇邊她留下的口紅,繼續講著公事,聲音沒有變化。
之後一路相安無事,他平穩冷靜,沒有異樣。
回到公寓,門還沒關嚴,陸問君便被壓在門板上。
他托起她下頜,撬開她齒關,動作裡有不容抗拒的強勢。
又是做完才吃飯。
她洗完澡,沈灃做好了奶油蘑菇意麵,西班牙辣腸是陸壹送來的,味道還不錯。
雨已經停了,陸問君在陽台吹風,雨後的空氣很乾淨,隻是有涼意。
目光掠過角落,意外發現她的陽台上,多了一株植物。
陸問君走過去,低頭看。
這盆不知名的綠苗,不知何時進入她的地盤,生根發芽,開了一朵白色小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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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橋同行交流會,安排在一家休閒會所,打打球、喝喝茶、聊聊行業話題。
陳一放跟著陸問君,和行業裡一位快要退休的資深前輩談起路橋行業的前景。
“現在行業不景氣,大搞基礎設施建設的時代已經過去了,國家的基建方向,已經從傳統基建轉向5g網絡、大數據這些新基建,傳統基建的空間已經被吃掉很多。這幾年行業降溫,你們路安這樣的大公司還好,抗風險能力比較強,暫時沒有收到衝擊,好些小型公司經營已經出現問題。像宜廣,去年就賣給了佰德。”
“丁老您的擔心是有道理,現在高速網和國省道建設的完善度,已經很高了,路橋的需求越來越有限。不過我覺得還沒那麼悲觀,新基建雖然是熱門趨勢,還是咱們傳統基建占主導力量。”
陳一放很有信心。
丁老轉向陸問君:“陸總未來有什麼打算。”
不遠處,來送果盤的服務生女孩不小心打翻茶杯,撒在沈灃手臂。領班跑過來大罵,女孩整張臉爆紅,不住道歉。
沈灃脫下西服,將打濕的襯衣袖口挽起,說了聲“沒事”。
女孩如蒙大赦,看向他的眼神滿是感激。
陸問君收回餘光,沒什麼表情:“傳統基建的前景並不隻在路橋上,地下空間利用也是一個方向,地下綜合管廊會是將來的趨勢。”
城市地下綜合管廊,在國外也叫做“共同溝”,即修建在地下的專用隧道,將電力、通信,燃氣、供熱、給排水等各種工程管線集於一體。
共同溝在法國、德國、日本等國家,已經有所發展,國內目前還在規劃、試點階段。
丁老道:“那你和沈總可真是想到一塊去了。”
他視線越過陸問君,落到她身後,露出個笑容:“說沈總,沈總就來了。”
沈灃坐到陸問君旁邊位置,她靠在椅子裡,一個眼神都沒分過來。
“我記得沈總上次也提過,看好綜合管廊的發展,你們兩個正好可以交流交流。”
沈灃看向陸問君:“你對綜合管廊感興趣?”
陸問君這才看向他:“不是感興趣,路安與十四局合作過雲沂市的綜合管廊隧道,已經有建設經驗了。”
她神色語氣都沒有異樣,一如平常,沒人能察覺她那點微妙的不爽。
除了沈灃。
他看著陸問君。
陸問君不動聲色回視他。
丁老沒察覺到兩人之間的暗潮洶湧,說道:“未來兩年,A市會作為地下綜合管廊的試點城市,你們可以考慮繼續合作一下。”
有人招呼丁老,他起身過去。
這邊安靜下來。
“丁老人真挺不錯,竟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