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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欲為後 八月薇妮 4370 字 5個月前

實在薛翃離開甘泉宮的時候,永福宮太後所派的人在路上攔住了她,請她前往永福宮敘話。

太後的命令自然無人敢違抗。薛翃也沒打算違抗。

出甘泉宮的時候她是乘著鑾輿的,於是轉道前往永福宮,眼見要到了的時候,小全子抬頭看她,以為她會命人停轎,步行過去。

誰知薛翃微微垂著雙眸,神情淡漠,絲毫也沒有命人落轎的意思。

小全子那即將出口的一句提醒的話便忙也咽了下去。

鑾輿到了永福宮門口才落地,小全子扶著薛翃下轎,看著她冷漠的神情,不知為何,心裡很是忐忑,隱隱覺著仙長身上的氣質跟之前不大一樣了。

永福宮的嬤嬤出來接了,將人請進殿內。

薛翃進殿,仍是向著太後行了個道禮。

座上,顏太後帶了三分笑意凝望著她:“和玉,現在是不是該換一種行禮的方式了?”

薛翃道:“太後指的是什麼?”

太後笑了兩聲:“這不是心知肚明的嗎,皇上召幸了你,你便是後宮的人了,見了哀家,是不是不必用這種道家禮節了?”

薛翃道:“太後容稟,一日不還俗,我便一日仍是和玉。另外,在太後看來,是皇上召幸了我,可在和玉看來,這不過是有了一個同修的道侶罷了。”

她的口%e5%90%bb淡然,像是在說一件極其尋常的事。

“道侶?”太後的臉色都變了,她詫異地問:“你在說什麼?”

薛翃道:“太後有所不知,道家自有一種男女雙修的法子,雙修之人,稱為道侶。所以在和玉看來,皇上是和玉的道侶罷了。”

太後簡直不能置信,她想笑,笑容卻有些怪異:“這麼說,你覺著不是皇上幸了你,而是你……在跟皇上雙修?”

她泰然自若地回答:“太後說的對,便是這個意思。”

好像是一口氣噎在了喉嚨裡,太後瞬間有些說不出話來。

又過了片刻,太後才笑道:“果然是女冠子,行事作風跟常人大為不同,隻是這樣一來,可就有些奇了,難道你沒打算入宮為妃?”

薛翃微微一笑:“太後好像很在意我入不入後宮,其實對我來說,為妃為嬪,也未必是什麼好事。畢竟後宮處處規矩禁製,就算是妃嬪,好像一不小心就會丟了性命。”

太後笑影一僵:“你指的是?”

薛翃對上太後的目光:“也並沒有指什麼,隻是我到宮內來的這段日子,就見了不少。”

太後眯起雙眼望著薛翃:“你也知道是你進宮以來的日子,可知在你之前,宮內可沒有這樣不安分。”

薛翃道:“太後的意思我仿佛明白了,可據我所知,在我入宮之前,好像雲液宮也出過一樁曠古絕今的慘事。”

“你屢次提起雲液宮舊事,到底有何圖謀!”太後不禁高聲,眼中有慍怒之色。

薛翃不為所動:“若有言語冒犯之處,還請您見諒,隻是我習慣了實話實說罷了,若娘娘不喜,我便不說了。”

顏太後暗中咬了咬牙:“和玉,哀家不想跟你虛與委蛇,你說明白,你到底是為了薛家,還是為了高家?”

薛翃疑惑地問:“太後為什麼會這麼想?”

太後冷笑道:“你雖看著與世無爭,但是不可否認,你來之後宮內發生的般般件件,當時還不覺著,現在回頭想想,連同你設計救下俞蓮臣開始……到皇後之死,多數都跟昔日雲液宮的事有牽連,何雅語去之前說的話,哀家可記著呢,她說你將不利於皇上!皇上為你所迷,縱容你,哀家可不能坐視不理。”

沒有意外,也沒有恐懼,薛翃輕輕搖頭:“太後誤會了,皇上沒有為誰所迷,沒有誰比皇上心中更明見萬裡。”

“是嗎?”太後一臉的不信跟譏誚。

薛翃認真回道:“太後無須擔心,皇上做事從來由他自己的心意,甚至想要為端妃翻案,也是皇上長久以來心中所願,隻是如今趕上了天時地利,所以才著手行事罷了。若太後怕彆人左右皇上的心,那就是小巧皇上了。”

顏太後凝眸看著薛翃,心中雖然承認她說的對,但總是不踏實:“你當真不是為了薛家,或者高家?”

薛翃道:“太後能這麼想,是高看我。”

太後哼了聲,勉強安心:“哀家還是那句話,你若安分守己,不要想著興風作浪,那也罷了。”

薛翃笑了笑:“太後言重了,其實您大可不必這麼憂慮,皇上對太後的孝心,無可比擬,難道太後覺著,我竟有能耐左右皇上的心意,離間你們母子之情嗎?”

“住口,這當然不可能。”太後斬釘截鐵地說,但心中卻有陰影掠過。

薛翃道:“既然如此,太後何必多費力氣為難我呢?又跟我說這麼些話呢?”

兩人目光相對,太後緩緩起身,她走到薛翃身邊,仔細望著她。

過了會兒,太後說道:“你想聽實話?不錯,哀家就是不放心你,不知為了什麼總是不能安心。不過,不管你是雙修也好,為妃也好,皇上的心意哀家的確明白,如今你是新鮮的玩意兒,皇上自然多疼顧寵縱你一些,可是當初他對端妃也好,對最近的康妃也罷,也都曾經疼顧寵縱過,最後呢?還不都是一樣。你若覺著皇上幸了你,你就可以為所欲為,那就大錯特錯了,你信不信,此刻哀家一聲令下,便能取你的性命,皇帝就算知道,也絕不會責怪哀家。”

薛翃自始至終,都帶著三分笑,甚至聽到最後太後明顯威脅的話,也毫不動容。

“怎麼,你沒有話說?還是你不信?”顏太後盯著她。

薛翃道:“我在等。”

“等什麼?”太後疑惑。

“等太後一聲令下。”薛翃微笑抬眸,“取我性命。”

太後猛然一震:“你!”

兩人目光相對,太後近距離端詳薛翃看似平靜的眼眸,她無法從這雙眼睛裡看到什麼情緒——沒有恐懼,沒有憤怒,太平靜了,絲毫的波瀾都沒有。

正因如此,太後心中突然有種奇異的恐懼。

顏太後無法形容此刻自己的內心,明明對方什麼也不是,而事實也如太後所說,隻需要她一聲令下,就立刻能要了這小道姑的命。

但是……

為什麼麵對這雙無波無瀾的眼睛,會這麼遲疑惶惑,這麼忐忑不安,甚至有一種仿佛……

——給俯視著的感覺?!

是薛翃的莞爾一笑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默,她輕描淡寫道:“太後果然是仁慈的,知道您不會濫殺無辜,所以跟您開了個小小玩笑。”

顏太後想不出此刻自己是什麼臉色,但是有一點是肯定的:絕對好不了哪裡去。

直到薛翃告退之後,半晌,太後才反應過來。

旁邊的嬤嬤想扶她落座,卻給太後含怒一把推開。

“這個人留不得!”顏太後難以遏製自己心頭的莫名寒意跟無名怒火,“哀家不管她有什麼企圖,一定要找個機會,除掉她!”

***

清晨的風有些微涼,掀動薛翃身上繡龍紋的鶴氅。

金龍隨風搖擺,好像活了一樣。

薛翃出了永福宮,徑直上了鑾輿,落座:“走。”她淡淡地吩咐。

當鑾轎高高抬起,她的人仿佛也置身紫禁之巔,俯視所有。

清澈的目光凝視著前方琉璃瓦上泛出的金色光芒,眼底略有酸脹之意,但心無塵埃。

那些人,他們什麼也不知道。

就在薛翃覺著可以豁出一切無所畏懼的時候,偏偏得到了來自最至親之人的質疑跟指責。

眼前一陣陣地模糊,像是陰雲密布,又像是在無限的陰雲裡隱隱有血色湧動,薛翃手握著%e8%83%b8口,那種久違的跗骨之痛又出現了,有什麼飛快地衝湧到嘴邊。

一口鮮血噴出,紛紛揚揚,落在腳下新換了不久的%e4%b9%b3黃色織花地毯上,猶如新綻開的一朵詭異的血花。

在倒地的時候,薛翃察覺有個人飛快地來到身邊,他一把將她抱了起來:“喂!”

薛翃連睜眼的力氣都沒有了,她徹底暈了過去。

☆、第93章

陷於昏迷之中, 魂魄也隨之飄飄蕩蕩, 薛翃“夢”見了許多淩亂的場景。

一會兒像是回到了小時候, 無憂無慮, 玉雪可愛,一會兒像是跟俞蓮臣玩耍, 兩小無猜。

後來入了王府,跟正嘉琴瑟和鳴, 感情極好。∫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時光像是一條流動不停的長河,帶著她,疾馳而過。

然後定格在某刻。

那個雪夜在放鹿宮裡,桌上紅泥火爐上的茶葉還在微微地翻滾。

連城悄無聲息地起身。

薛翃像是在虛空中俯視著他們兩個人, 她看見自己無知無覺地趴在桌上酣睡, 而俞蓮臣望著她睡著的臉。

那一雙極有威勢的眼睛裡,竟滿是極為和軟的溫柔之色。

終於,他抬手,仿佛要撫落在她臉上,最終卻又縮了手。

薛翃正在發呆,突然之間場景變幻,卻是在省身精舍內, 是正嘉揚眉喝問:“你還記不記得你是誰!”

薛翃倒退。

然而正嘉大袖一樣,像是矯健的騰龍,他撲過來死死地纏住她。

薛翃幾乎窒息在他的雙臂之中。

時光的激浪一拍。

居然是在雲液宮的宮門口。

西華拔腿而去, 身影漸漸遠離。

隻有寶鸞站在門口, 女孩子傷心欲絕的, 哭著大叫:“你騙我!我恨你!”

像是壓倒她的最後一根稻草。

薛翃就像是身不由己地又把自己的一生重新飛快地經曆了一遍,乃至到了最後那破敗不堪的境地。

薛翃覺著極累,整個人像是給包裹在厚重的繭內,無法呼吸,而她下意識地也不想再掙紮了。

如果這樣閉上雙眼隨波逐流,不用再去麵對那些難以抉擇、無法直麵的事,大概會輕鬆很多。

她甚至隱隱地有些抱怨:為什麼自己會有重活一次的機會,何不一了百了。

就在她放任心意,萬念俱灰的時候,耳畔有個聲音輕聲道:“快醒醒,不要再睡了。”

這個聲音如此熟悉,可薛翃卻一時想不起哪裡聽過。

“我知道你很辛苦,可是已經走到現在這一步,千萬不要在這時候放棄,端妃,端妃!”

薛翃怔了怔,猛然想起來這個聲音是屬於誰的:“……是你?”

心底像是有一點微光浮起,朦朦朧朧中是個極眼熟的女孩子,清麗出塵的眉眼,卻並不是穿著道袍,而是一身俗家的衣裳。

——和玉?還是如雪?

薛翃呆呆地看著她。

白光裹著女孩子的手,輕輕地撫上薛翃的額頭,她長睫低垂說道:“你是最慈悲溫柔的人,對不起,因為我的緣故,讓你受了這麼多折磨。”

薛翃情不自禁地流下淚來,卻不知要說什麼。

女孩子道:“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