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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欲為後 八月薇妮 4331 字 5個月前

薛翃掃向前方:從雪台宮押出來的那些人都在前頭,風雨之中,有人忍不住哽咽出聲。

薛翃垂眸:“田公公,之前萬歲跟我提到冷宮裡那位貴人的血書,說康妃娘娘做了不可饒恕的事,不知是怎麼樣?”

田豐起初自然是敵視薛翃的,但直到現在,隻怕是真正的蠢人才不知道皇帝對這位女冠子的寵愛,先前有個麗嬪,如今又有個康妃,田豐自然清楚自己該怎麼做。

假如是彆人問出這話,田豐隻怕立刻要啐一口,但聽薛翃這般問,便一五一十偷偷說了。道:“明知道皇上因為昔日端妃行刺的緣故忌諱鹿肉,卻攛掇張貴人進獻,自以為神不知鬼不覺,誰知道天底下還是有報應的。”

薛翃說道:“端妃的事我就算遠在千裡之外,也有所耳聞,當時隻不肯相信,難道是真的?好好的為何要行刺萬歲?”

田豐道:“這、這誰又知道呢?興許是活的不耐煩了吧”

“公公是皇上的近身得力之人,也不知道內情?”

田豐咽了口唾沫,遲疑了會兒,才又說道:“仙長,這話奴婢悄悄跟您說,您可千萬彆往外說出去。”

薛翃說道:“小道可是個多嘴之人嗎?”

田豐才道:“奴婢隱隱聽說,當初薛將軍仗著兵權在握,屢建軍功,有不臣之心,商量好了跟端妃裡應外合,顛覆朝綱呢。”

薛翃不禁笑道:“這話,連小道這種方外人士都覺著不可信。皇上竟然信了嗎?”

田豐道:“人心隔肚皮,誰知道呢?”

“除非……”薛翃遲疑。

“除非什麼?”

“除非端妃親自動了手。”

“這個、”田豐一頓,“有兩個小宮女倒是供認,說端妃動手了。”

薛翃道:“事發那天晚上,公公也在場嗎?可看見了?”

田豐的臉色微妙地僵了一下,然後說道:“那時候奴婢還沒資格伺候皇上身邊呢,是鄭公公在。奴婢當然也沒有看見什麼。”

薛翃笑道:“但現在田公公已經是皇上身邊不可或缺之人了,將來隻怕前途無量。”

田豐原本還有些忐忑不安,聽了這句,才又露出笑容:“雖然說奴婢還不敢當,但多謝仙長吉言啦。”

次日,甘泉宮郝益早早派了小太監來給薛翃送素菜吃食,又催促她儘快往養心殿去。

薛翃吃了早飯,帶了小全子出門。

眼見快到養心殿,卻見有兩名身著紅色官袍的大人正從養心殿門口出來。

頭前一位,正回頭跟身後的人不知說著什麼。

小全子忙道:“是內閣的幾位大人,道長看,高侍郎也在。”

薛翃也早看見了,頭前說話的是高彥秋,他身邊那個離後一步的不容忽視、豐神俊朗的身影,卻是兵部侍郎虞太舒。

高彥秋好像在發脾氣,聲音低低的含著慍怒。

虞太舒還是那樣神情鎮定,不見任何喜怒,隻是在高彥秋說完後,他低聲細語地回上一句。

兵部侍郎顯然也看見了薛翃,回答高彥秋的時候,雙眼抬起,不動聲色地看向薛翃。

正高彥秋回頭,看見薛翃的那一刻,老頭子皺緊眉頭。

然後,高彥秋直直地走了過來。

兩人之間相距本就不遠,高彥秋走了七八步,就到了薛翃跟前,他凝視著薛翃,又掃向旁邊的小全子跟那兩名小太監:“我有幾句話要跟和玉道長說,你們先走開些。”

小全子遲疑地看薛翃,卻見她一點頭。

於是三名小太監才齊齊地後退了數步。

虞太舒在高彥秋身後四五步遠的地方站住,垂眸凝神,神情淡靜。

薛翃稽首:“高侍郎有禮了。”

高彥秋又高又胖,站在薛翃麵前,越發顯得她身形纖嫋。

高侍郎看她神色清冷,又如此稱呼,便道:“哼,果然是出家了,真的是這樣冷麵絕情起來了。”

薛翃道:“請高侍郎見諒。”

高彥秋眉頭更加皺深了幾分,按捺不住道:“可是我有幾句話要跟和玉道長說,你雖然自詡出家,我也當你是修道之人,可有的人卻不這麼認為,他們心心念念記得你是高家的人呢!所以你所做的一些事,他們就會以為是老夫的主張,認為是老夫彆有用心,指使你這麼做的!你倒是清閒自在,卻害的老夫出來頂罪!”

高彥秋很不負他的“大炮”諢號,說到最後,幾乎咆哮起來。

薛翃不為所動:“我不明白侍郎說的是什麼?誰推侍郎頂罪,又是因為什麼?”

高彥秋粗聲道:“你彆裝糊塗,康妃娘娘的事,不是你惹出來的?夏太師先前把我罵的狗血淋頭,你當然是不知道。”

薛翃微微一笑:“原來是為了這件事。據我所知,康妃娘娘的事自有聖上處置,太師為難侍郎實在是大不明智。”

高彥秋直眉楞眼地瞪著她:“這話你不如跟太師說去,看他是怎麼明智地回答你!”

薛翃淡淡道:“侍郎稍安勿躁,想必太師隻是一時衝動,以太師的為人,定然很快就會明白這些事跟高侍郎無關的。”

高彥秋見她從頭到尾都是一派淡然處之不當回事的樣子,氣的胡子都飛起來:“你說的輕巧!你……”

正在這時,虞太舒走到跟前,他咳嗽了聲:“侍郎,這兒人多眼雜,不是說話的地方。”

高彥秋橫向他:“怕什麼?難道我說的是什麼見不得人的?”

虞太舒沉聲靜氣道:“仙長所說的有道理,太師應該是一時氣惱而已,且方才太師已經去了雪台宮,凡事隻要說開了就好了。畢竟張貴人之死,的確跟和玉無關。”

薛翃聽了這句,不禁抬眸看過去。

——虞太舒這話,倒像是未卜先知,知道夏英露會把她給太後跟皇後設計了的真相跟夏太師解釋似的。

高彥秋磨了磨牙,斜睨薛翃一眼,咬牙喝道:“那好吧,隻盼千萬彆再有下次!”

一拂衣袖,往前而去。

虞太舒卻並沒有立刻跟著離開,緩聲說道:“仙長雖是出家之人,可畢竟俗家在京內,倘若得閒,最好回府探望探望。”口中溫和地說著話,雙眼卻直直地盯著薛翃。

薛翃對上他的鳳眸,看出虞侍郎的眼神之中暗潮隱隱,好像還有許多話沒說完,又好像在等待她的回答。

☆、第30章

四目相對, 薛翃眼前突然出現這樣一幅場景, 一個矮小的身影站在身形高挑的男子前方,鄭重地說:“一定要記得我的話。”

男子沉聲道:“我不明白。”

那稚嫩的聲音清晰地回答:“你記得便好。等事情來臨,你自然明白。”

薛翃恍惚。

耳畔突然響起高彥秋的粗嗓子:“太舒, 還不快走?”原來是高彥秋走了幾步發現人沒跟上,回頭正叫。

“仙長,我先行一步。”虞太舒目視和玉,微微頷首,跟她擦身而過。

虞太舒去後,小全子才又湊過來, 道:“這高侍郎可真凶, 怎麼對誰也是這樣,仙長,他是不是責罵您了?”

薛翃問:“他為什麼要責罵我?”

小全子吐吐舌頭道:“看高大人的臉色就知道沒說好話, 再說,誰不知道內閣大人們裡頭,數高大人的脾氣最壞?這虞侍郎大人倒是個難得的溫溫君子。”

薛翃笑道:“你是不是想說謙謙君子, 溫潤如玉?”

小全子拍拍自己的腦袋:“是是是,就是這句。奴婢給記錯了。”

當下送了薛翃進甘泉宮, 正裡頭郝益聽說薛翃來了,也正迎了出來,一邊說道:“仙長來的正是時候, 夏太師跟高侍郎各位剛剛離開。”

小全子忙多嘴道:“郝公公, 我們是來的不巧了, 才跟高大人撞了個正著,大人還把仙長說了一頓呢。”㊣思㊣兔㊣在㊣線㊣閱㊣讀㊣

薛翃道:“沒要緊的事,不必提了。”

郝益對小全子道:“你瞧仙長的心%e8%83%b8,再看看你。不過你既然撥給仙長使喚,自然得有點兒眼力介,似高大人是仙長俗家的祖父,說兩句倒也罷了,若真有人欺負,你可要挺身擋在前頭才是。”

小全子忙道:“奴才遵命。”

正嘉此刻已經又回到了省身精舍,正靠在椅子上閉目養神,聽見動靜便睜開眼睛。

郝益不等吩咐,已經準備了所用冷水之物。

正嘉的目光在薛翃身上停住,帶了三分笑意:“這半天一宿過去,你的氣可消了?”

薛翃默默說道:“小道並沒有什麼氣。”

正嘉道:“若沒有氣,為什麼昨兒賭氣走了,朕叫你回來你都置若罔聞?”

“那是因為萬歲有正事跟人商議,小道自是該避嫌的。”

正嘉見她並不靠前,搭在扶手上的手微微一拍:“你過來。”

薛翃上前一步。

正嘉說道:“你也太敏[gǎn]了些,之前朕說的張貴人一事,跟你無關,至於俞蓮臣……你心中知道就好。”

“您的意思是?”

正嘉淡聲道:“雖然真人說俞蓮臣是地煞之氣,朕也信了。但是,你總該明白,他所犯的是謀逆之罪,就算天下大赦都不能擺脫的罪責。朕可以聽真人的話暫時將他羈押,但是除此之外,沒有彆的了,你可懂得?”

皇帝的意思很明白,他是說雖然暫時不殺俞蓮臣,但也絕不會赦免他的謀逆之罪,所以叫薛翃不要心存希望。

薛翃垂頭不答,心微涼。

皇帝竟通透到這種地步,大概是出自對陶玄玉的敬重,所以才順水推舟,並沒說彆的。

正嘉問:“你知道朕為什麼當著你的麵替俞蓮臣,又為何跟你說這些話嗎?因為朕知道,你對薛家多半有點不忍之心。”

如果不是昨天江恒的提醒,此刻聽了這句話,薛翃隻怕無法應對。

薛翃道:“萬歲指的是什麼?”

正嘉欠了欠身:“你是來向薛端妃報恩的,是不是?”

精舍之內靜默了片刻,薛翃回答:“原來、萬歲也還記得那件事。”

正嘉見她如此回答,一笑:“這麼說,你果然是因為此事?其實朕也是偶然記起來的。”

薛翃其實已經不記得了。

是在昨天下雨的時候江恒突然提起此事,深藏在記憶中的影像才一點點又浮現出來。

那是她才入潛邸後不久,正嘉皇帝意氣風發,還沒開始修道養性,那年秋日,他帶了薛翃出城騎馬圍獵。

原先還豔陽高照,將到中午的時候,突然間陰雲密布,雷聲轟響。

正嘉陪著薛翃回京城的路上,薛翃掀開簾子看外頭天色,卻無意中發現路邊草叢中仿佛有什麼活物。

此刻正是雷聲大作的時候,正嘉怕有危險,本不欲停車。

但電光閃爍之際,薛翃突然發現,那半跌在草叢中的竟是個看似四五歲的小孩子,路邊上除了蔓延的雜草外,再往下就是斜坡,是一株柔弱的小樹才擋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