處還有攝像頭架在牆上。
周燁隱在陰影裡,看不出神情。
謝離忽然不說話了。
米蘭夜色朦朧,宴會廳隔音效果好,把演奏聲關在了門裡,外麵就顯得分外安靜。身邊許多人走走停停,偶爾有人往這個角落撇上一眼,很快又不在意了,他們不過是兩個微不足道的影子。
安靜到沒辦法麵對。
謝離靠在牆壁上,手心貼著冰涼的牆麵,涼氣滲入讓他的理智短暫回籠,他冷靜開口,快速回到了工作狀態:“走吧,彆讓導演組等急了。”
周燁卻沒動,隻在他轉身的刹那,叫了他的名字。
他說:“謝離,這裡除了工作和你要帶的藝人,還有一個叫周燁的人。”
謝離愣住,在咫尺外看著麵前的人。
在異國他鄉,在這個看似非常正常的夜晚,像是有什麼東西被撕破了,也許是因為米蘭承載了太多回憶,也許是因為兩人偽裝正常的時間達到了一個極限,他們莫名其妙開始對抗,情緒悶在一口鍋裡咕嘟咕嘟冒著泡,謝離本來準備一直小火燜煮,絕不掀開蓋子往裡看一眼,現在才發現周燁加的火遠比想象中的多。
躲,謝離第一個反應就是躲,直接就想把鍋扔了。
周燁快氣笑了。
今天晚上,他穿梭在人群中,每走幾步就會被品牌方的人員或者記者攔住打招呼或者拍照,雖然他麵上保持著禮貌,心頭卻有些急躁。
從上了飛機到街頭拍照,從大秀到晚宴,謝離和他若即若離,哪怕全程站在他視線所及的範圍裡,腦門上也刻著四個字:“公事公辦”。
他每天和自己說幾十遍彆著急,最後還是沒扛過謝離的冷淡。
他發現,謝離逃避得厲害,比上學那時候還厲害,上學不喜歡他跟著,他會直接說,眼裡是有情緒的,告訴他原因,生氣了、難過了、被誤會了他都會說,不像現在,用冷漠把自己包裹得嚴嚴實實。
粉絲群裡有人看了路透,在群裡留言:【真好,我就說這兩個人散夥了不可能再回頭了,看完現場,我徹底放心了。】
放心什麼,有什麼可放心的?
是私下絕不聯係,還是工作態度夠標準?
剛才遠遠看到謝離陪著那幾個人喝酒的時候,周燁就已經不舒服了。
這樣的晚宴、酒局,他們過去經曆過很多,謝離曾經喝醉過,被導演灌得不省人事,後來周燁就不許他一個人去喝酒了,謝離還笑他“像管家婆”,說“哪有經紀人不去拓客的”,周燁就說“事業是兩個人的事,就算陪客戶喝酒也得帶上他”。
他從來都不放心謝離一個人麵對這些,更不習慣謝離處處與他一臂距離。
但他終究不再是從前那個莽撞的少年,懂得困住心裡的猛虎與野狼,柔化那些不甘與憤怒,留點空間給彼此。
他用一年,在事業上突飛猛進,卻在謝離身上,學會了後退和等待。
他可以允許謝離慢一點,但絕不能視而不見。
“阿離,我們聊聊吧。”
趁著夜色,趁著他還有耐心。
*
莊小文和導演碰麵的時候才發現自家老大不見了,本來她是不用過來這一趟的,但直播間炸開的彈幕,讓她心驚肉跳,直往現場奔。
前麵還正常,鏡頭拉得近,全是周燁懟臉拍,粉絲們花式誇燁哥。
等到了後麵就歪樓了。綜藝和其他品牌沒協議,和宴會廳的明星也沒關係,直播攝像機不能直接對準他們,於是就架在了外場牆邊上,不設高清,勉強能看見人影,滿足粉絲飽眼福的需求。
結果不得了,鏡頭裡周燁和一個人拉拉扯扯半天,還把人推牆上了,據說導演組和彈幕一起目瞪口呆,等莊小文回神,視頻已經上了熱搜,三個話題輪番攻占一位,小標簽差點從紅變紫。
話題:【周燁新CP】【周燁米蘭時裝周密會情人】【今天你失戀了嗎】……
網友評論:【擦,破綜藝搞事,我就想知道那個人是誰!!!】
【是誰搶我老公!?】
莊小文一臉汗,公關部主管cici連夜加班,從床上爬起來的時候對著手機大罵:“要是讓我知道是誰,我立刻、馬上發律師函!一天天淨搞事,瘋了吧!”
莊小文作為部門助理當然要把人哄好,隻不過還有半句話,她堵在喉嚨不上不下,也不知道該不該說,她覺得那個人好像是……
自家老大啊……
第9章 裝醉
酒店頂層的套房,周燁攙著謝離走進去。
外麵華燈初上,屋裡卻漆黑一片,謝離半醉半醒,酒勁上來了,幾乎掛在周燁身上。
周燁選了這麼一個時機聊天,多少藏了點小心思在裡麵,謝離喝醉的時候特彆乖,他大學的時候就發現了,酒下肚,在外人來看特彆清醒,回了家立刻眼神渙散,問什麼答什麼,絕無隱瞞,讓他做什麼,都乖乖點頭,跟隻小貓一樣。
他想知道的事,在謝離清醒的時候必然問不出來,估計還跟之前一樣,隻要他不願意說,他問什麼都白搭。
他不隻今天生氣,具體來說,他忍了一年多了,謝離剛離開的時候,他氣得半夜睡不著覺,睜著眼睛看天花板,把之前那麼多年的事全翻出來,一件件擺在眼前琢磨。
天知道他多想打個電話給謝離,問他究竟什麼意思,腦子裡卻又浮現出謝離告彆的時候,略顯冷漠的眼睛,硬生生地止住了自己的手。
“都不是小孩子了。”謝離曾經這麼對他說。
這話簡單卻直接,成了他心裡的一根刺。
偌大的落地窗前開了一盞昏黃的燈,燈光暖融融的,隻比月光亮了一個度,軟體的沙發扔在地上,謝離坐在上麵幾乎陷進去。
周燁遞給他一杯水,他乖乖抱著,像回了自己家裡一樣自然。
當然沒那麼簡單,等謝離喝完,周燁又把水杯抽了回去,不允許任何一個東西分散他的注意力。
謝離仰頭看他,周燁俯身圈住他,兩個人的距離似遠似近,謝離怔然片刻,往後撤了一點,周燁的膝蓋碰到了柔軟的沙發上。
“阿離,乖,這次不說清楚,你以後哪兒都彆想去。”
忍了一年的火,怎麼可能下得去,那些輾轉反側,長夜難免,全是一個問題:
“當初為什麼離開?”
謝離沒說話,像是被什麼東西困住了。他其實能聽到聲音的,卻感覺大腦一片空白。四周都是周燁的氣息,包圍過來,潮水一般轟擊著他的心房,差一點就要衝開閘門。
他在某一瞬間看到了周燁的嘴,不薄不厚,卻豐潤,他擦掉了淡色口紅,顏色卻依舊好看,隻要距離再近一點,他就可以親到。
有隻惡魔在心臟裡喧囂,叫著:“試試,你試試看!”
離開一年,午夜夢回,他覺得自己過去錯過了很多良機,應該要說實話,告訴他自己的心意,哪怕一次也好,讓周燁明白他的忐忑和渴望。
“……你離開的時候,跟我說不喜歡做經紀人,是真的,還是故意這麼說的?”周燁盯著他的眼睛,不漏掉他臉上的任何表情。
“乖,說了,我就不生氣了。”
“阿離,我很生氣,你怎麼不像之前一樣給我打電話、發微信來哄我了?”周燁摩挲著他精巧的下巴,緩緩抬手摘掉了他的眼鏡。
銀絲邊的眼鏡太礙事,謝離大學的時候是不帶眼鏡的,不會穿西裝,也不會打扮得這麼一絲不苟、滴水不漏。
除掉眼鏡,謝離更像他記憶裡的人,會生氣,眼尾上挑的弧度有點軟。
“我想了一年,都沒想明白,不如你自己來告訴我?咱們冷戰一年了,我得要點利息。”
周燁垂眸,細細打量眼前人。
然而,謝離什麼都沒說。
真是躥火啊,怎麼沒以前乖了,周燁想。
下一刻,謝離卻貼了上來,額頭突然抵在了他的肩膀上,月光透進來,照在他瑩白的脖頸上,襯衣沒有係最上麵的一顆扣子,一彎潤澤的弧度藏在衣領下,鎖骨都帶著玉光。
周燁聞到了他身上的香氣,是清淡的果香與花香混合在一起的味道,連香水都是熟悉的。
The Moon。
他給謝離過第一個生日時,送給他的禮物。
“像你,清清冷冷的,叫半天都不搭理人,非得磨上一個學期才能坐在一起上自習!”-_-!思-_-!兔-_-!網-_-!
謝離怎麼回他的?
“胡說,”他好看的眉頭一蹙,半天在輕聲說了句,“謝了。”
真是個小騙子。
“頭疼?”
“嗯。”
周燁氣笑,這句倒是回了,那其他事就是實打實不想說唄。
腰間忽然一緊,謝離手臂圈在他的腰上,周燁愣了幾秒,心裡那點火,明明滅滅,沒撲騰多久就熄滅了。
周燁暗罵自己沒出息。
謝離很久沒有這麼安心了,他閉著眼睛,靠在周燁懷裡。喝醉這件事,六成真四成假,當然不能真喝醉,否則會被心裡的惡魔控製,逾越那條萬萬不能觸碰的界限,一失足成千古恨。
可也不能不理周燁,畢竟他今晚看上去是真的憋不住了,不醉躲不過去,醉著不回答和清醒著抵抗,前者又能表態又能逃避。
他就是故意的。
他知道周燁拿他沒辦法,多少年了,他們始終都是好兄弟,好兄弟受了委屈抱一下就好了,好兄弟之間不會計較這些,更不會把“利息”掛在嘴邊。
隻要自己夠坦然,就能蒙混過關。
他的懷抱,在今晚隻有自己,多好,可以假裝得妥妥當當、不留痕跡。
“周燁。”他叫他的名字。
抱歉,當年不告而彆,現在選擇避而不談,讓他心裡難受了。
可你一定不會喜歡一個給你找麻煩的人。
周燁被他的話噎住了,他從來沒逼過他做什麼,連說句重話都不舍得,“逼問”這個業務他確實不熟練。
靠在肩膀上的頭越來越沉,不知過了多久,謝離抱著他睡著了。
周燁忍了又忍了,低頭看著他顯乖的睡顏,終於熄火了,他將謝離打橫抱起來,放到床上,昏黃的燈光,照得他發頂毛茸茸的。
“周燁……”連睡著夢囈都是自己,周燁想著,眼神跟著軟了下來。
“明天上課叫我……”他縮進被子裡。
周燁蹲下`身,平視著他,說:
“好,我們都不要遲到。”
他把燈光調得暗了一點,本想再看看他,扔在桌上的手機忽然振動起來,周燁拿起來,滿屏都是電話和語音信息。
他皺了皺眉,離房間稍微遠一點,按了通話鍵。
“喂,什麼事?”
“周大少,你給我注意一點,彆被拍到!”電話那頭的聲音有幾分混不吝,語氣卻有點急。
周燁哼了一聲:“莫名其妙。”
“不是,我這個製片人壓力很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