資,都可以,關鍵是票子,票子是一張都弄不到啊!”
“我跑到人家工廠裡,連住了半個月,嘴皮子都要磨破了,廠長都沒肯借一毫升汽油給我,我總不能去搶去偷吧。”
“所長,你有路子多,不能就這樣看著我們受處分,看著我們被開除呀!”
會議室裡哀嚎不斷,不知道的從門口走過去,還以為裡麵都坐著喊冤求饒命的犯人。
馬虎看著大家哀嚎,剛開始是抱著看笑話看的,但越聽越不對,市麵上居然一張都弄不到。
再看鄒副隊長的眉頭,也皺了起來,看起來不像是有十全十把握的樣子,心裡頓時一咯噔,有種不好的預感。
要說誰用車子最多,他在所裡數一數二,經常借著公事的名義,幫鄒副隊長辦事情,這次要是鄒副隊長弄不到票子,他肯定要被開除!
以前為了升職漲工資,為了一家人溫飽,為了老娘和老婆的醫藥費,才給鄒副隊長當狗,萬一被開除了,之前不都是白忙活了!
馬虎心裡頓時著急,踢了踢旁邊的小公安。
小公安胡闖頓時叫了起來,“所長,你救救我們呀,我還沒來得及為人民服務,還想繼續為滬城治安做奉獻呢!”
鄒凱臉色極其難看,仍然沒出聲,冷冷掃了一眼馬虎。
藍所長煩透了,心裡也急,這些人都是公安部門剛恢複的時候,他從部隊,從從公安學校裡,從老部下那邊一個一個挑選過來。
能力靠前的也都不少,對複茂區足夠熟悉,閉著眼都能知道哪家住在哪裡,哪個工廠裡又有哪些人。
要是真的受處罰被開除,對他們複茂派出所來說真的是元氣大傷。
“確實難弄,自從上麵命令下來,我托了所有關係,才弄到十張一公升,兩張五公升的油票,再也弄不著了,所裡虧損自負,從去年十月到現在,所裡一輛汽車,四輛摩托車,至少得有五百公升的油票才行,這點票子杯水車薪。”
“五百公升!比我想象中的還要多太多了!”
“多的離譜啊!上哪弄這麼多油票去!”
“就算沒有製度改革,我們所半年也發不出這麼多油票!”
“我私用用掉的汽油,總共不過幾公升,啥人用掉那麼多的油,自己負責,不要都算到我們頭上!”
“對,我也是,我就送過幾趟家裡人,都在區內,最多十公升,五百公升太嚇人了!”
絕望之下,用得少的人不服氣,事關自己全家人的生活,全都搶著將賬算清楚,不願意替渾水摸魚的人背鍋。
到了這種時候,大家的記性比誰都好。
自己開車做過什麼,用了大概多少汽油,心裡都有成算。
“一到關鍵時刻,就開始不講集體了。”知道自己用得多的馬虎心虛使然,又開始嘲諷了,“看來隻有所裡立功,才有集體榮譽一說。”
“自私,都是自私,這種時候就看出來了,到底哪些人自私。”
“還得有事情啊,平時一個個都是心有大義的樣子,關乎到自己利益了,比誰翻臉都快。”
“你們跳的慢?”朱翔沒有忍著氣,“要不是你們自從所裡有了汽車和摩托車,整天開去街上耍威風,引起市民反感,被彆人去舉報,能有這樣的規定下來?我們都能說出自己用了多少汽油,你們算得出來嗎?”
“你……”
馬虎以及旁邊坐著的人氣急,想說回去,但卻沒有底氣,他們不是算不出來,而是不敢去算,即便算了,也不敢將嚇人的數字說出來。
眼看馬虎等人說不出話,熄火了,原本忍著沒講的人,全都站起來發聲:
“所長,我們是私用過車子,但不是閒的沒事就開出去溜達,我公車私用,是正好遇到我媽暈過去,開了摩托車送去醫院,醫生說幸好送的及時,才沒有中風偏癱,這個樣子,罰我我心甘情願,但是五百公升要是全都算到集體頭上,我反對!”
“我也是碰上老婆要生了,才用車子把她送到醫院,母子平安,罰我可以,我認,但我也絕對不幫人背鍋!”
“我是結婚當天,用摩托車去接親,老丈人丈母娘都特彆有麵子,我也認,我也同樣不可能幫彆人當冤大頭。”
……
一個又一個人站了起來發表意見,鄒凱馬虎等人的臉,隨著一個人站起來就黑一層。
等十幾個人站起來說完了,馬虎他們的臉已經黑中發青,青中發紫。
就算是臉皮最厚的都想當場挖個洞鑽進去躲起來。
其中臉色最難看,最如芒刺背,如坐針氈的人,當屬鄒凱。
除了被同事一個接一個嘲諷,還因為被自己手底下的人盯著,讓他站出來表示。
鄒凱哪裡肯站出來,雖然未來丈母娘再三保證四月底能弄出來票子,但是他早看出來有問題,剛剛再聽到所長同事們說票子最近有多難弄,就更沒把握了。
沒把握的事情,說出去了,未來丈母娘辦不到的話,他就得負責,否則以後沒人會再聽他領導,這派出所也待不下去了。
小公安胡闖突然叫道:“你們急啥,我們什麼時候說要你們背鍋,要你們負責了,我們鄒副隊長早就說了會幫大家把票子湊齊!”
鄒凱眼刀子瞬間朝著胡闖飛過去,眼神恨不得能把胡闖給淩遲了。
小公安卻好像是看不懂似的,對著鄒凱崇拜一笑,“是吧,鄒副隊長?”
會議室裡靜下來,全都看著鄒凱,等著他的回答。
鄒凱手指捏成拳,正為難的時候,小公安後腦勺被拍了一巴掌。
發現是馬虎,鄒凱手指微鬆,心下慶幸,這些年果然沒白培養這個下屬。
“你個小戇度,不長記性,居然又開始懷疑鄒副隊長的能力,這樣的話還用得著你說,鄒副隊長肯定會在四月底之前弄到至少一半汽油票!”
鄒凱鼻息粗重,幾乎是目眥欲裂看著馬虎。
在對方佯裝看不懂他什麼意思的討好笑臉下,在全所人靜等的目光下,在這種讓他窒息的環境下,咬牙切齒,牙縫滲透著血絲,被迫張口:“那、是、當、然!”
“你看!”馬虎興奮拍著小公安的肩膀,“下次再敢懷疑我們鄒副隊長,我就把你頭給拍扁了,讓你長長記性!”
“我們鄒副隊長一向一言九鼎,說出去的話絕對算數!”
“就是,誰會讓你們背鍋,我看是你們想找我們背鍋。”
“還想吵?吵有什麼用。”藍所長拍桌子,“你們不用這麼著急搞分裂,油票湊不齊,這周百分之九十九就是我們所目前在編人員最後一次開周會了,下周三月最後一次周會,就是宣讀處罰開除的主題了。”
剛才剛一個個義憤填膺的人,聽到所長說出這樣確定的話,又垂頭喪氣下去。
年紀輕的,穿上公安製服還沒幾天的,預感自己再也穿不上了,已經開始默默掉眼淚。
年紀大的,同樣舍不得警服,家庭的重擔,以及為當初想得不夠全麵,不夠警惕而感到後悔,也開始紅了眼眶。
氣氛再次陷入哀傷,比之前哀嚎還要讓人難過,這次是發自內心的傷心,知道沒了希望。
周光赫看著朱翔哭得傷心,從褲子口袋裡掏出手帕,想讓他擦擦眼淚,突然,一個油蠟紙包掉在地上。
正好落到朱翔腳邊。
他哭著將頭鑽到桌子下麵,把油蠟紙包撿起來,遞給周光赫,然後想繼續哭,又突然,整個人身體僵住,剛才的餘光好像瞟到了這陣子做夢都想看到的兩個字,連忙將脖子扭過去。
那速度,差點把頭直接從脖子上甩出去。
“周周……周周周隊,剛剛剛……”
周光赫也看到從皺褶口露出來的半張票子,剛才油蠟紙包掉出來,才想起水琅說的,讓他到單位再打開來看。
“怎……”李安被朱翔驚慌失措的聲音吸引轉頭,一看到周光赫手上捏著的票子,頓時呼吸一滯,下一秒一道像是把剛走過去的冬天冷空氣全都吸回來的吸氣聲響徹整個會議室。
不管是離得近的,還是離得遠的人,注意力全都被李安吸了過來。
接著,周光赫這一排的人,呼吸全都明顯停頓了一秒。
椅子在水泥地上劃出刺耳聲頓時響起。
再然後,椅子“咚”“咚”不斷倒在地上發出巨響。
這一排除了周光赫還坐著,所有人都站了起來,衝到他身邊,將他嚴嚴實實的包圍起來,但又極其有默契地在他周圍留出一個圓圈。
像是不敢打擾他。
更像是不敢上前去仔細再細看他手上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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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但這一排的人安靜,連呼吸都不敢呼吸,周光赫自己的呼吸也都跟著停頓了不知道多久,盯著手上的票子,眼睛眨都不眨一下。
對麵一排的人,一臉懵逼看著以周光赫為中心點的大圈,不知道是受了影響,還是怎麼,同樣是下意識憋著氣,忘了呼吸。
“怎麼了?”
藍所長一臉疑惑起身,沒走幾步,就走到圈外,想扒開走進去,卻發現這些人身體僵硬,腳就像是定在了地上,連著扒拉了三個人,紋絲不動。
藍所長立馬抬腿,踩在倒了一片,唯一一隻還立著的椅子上,然後從會議桌上爬到周光赫麵前,剛想喘口氣,就瞄到他手上的票子。
“轟咚——”
一聲巨響。
藍所長摔趴在長長的會議桌上,正臉朝下,一動不動。
沒過幾秒,藍所長巍巍顫顫朝著周光赫轉動脖子,再次往那張票子看去:
【汽油票一百公升】
果然沒看錯!
藍所長喉嚨裡發出嘶啞顫唞的聲音:“這是哪……哪來的……絕世救命寶票?!!!”
對麵馬虎等人,以及還坐在正位中間的兩名副所長,看到所長這個反應,再也按奈不住,全都爬上了桌子。
發現站著看不清,立馬蹲著,半蹲著,跪著,半跪著,鞠躬著在周光赫麵前。
一看到那張票子,整齊一致地可跟李華相媲美的倒吸涼氣聲頓時響起,個個眼睛瞪得比銅鈴還要大,看著那張一百公升汽油票,眼白瞪到充血,仍然不知,完全移不開視線,連眨都不肯眨一下。
突然,骨節分明的大手捏了捏油蠟紙包,隻是輕輕那麼捏了一捏,頓時就像是按住了所有人換氣的按鈕。
沒聽見吐氣聲,又是一陣整齊響亮,仿佛能把整個會議室炸開的吸氣聲響起。
等到大手把油蠟紙拆開。
五公升!
十公升!
二十公升!
五十公升!!
一百公升!!!
會議室突然陷入安靜。
安靜到一根針落在地上都能聽得無比清晰。
過了一會兒。
“咚!”
“咚咚!”
“咚咚咚!!!”
整個會議桌子上摔滿了人,膝蓋與下巴撞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