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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麵兩名小公安,正對屋裡的家屬們呲著牙,露出友善的笑容,等著領導介紹,結果領導好會兒也沒動靜。

兩人轉頭找領導,看到領導像觸了電,斜著頭一動不動。

“周隊你怎麼了?周…………!!!”

三個丫頭對於這種一看到她們房間就驚叫的反應,已經見怪不怪了,端著小碗回頭,吃著餛飩,欣賞雕塑。

周光赫緩慢回頭,看著水琅, “你做的?”

“不然呢?”水琅拿起筷子,夾了一塊年糕放到嘴裡,“還有彆人來家裡做嗎,老油條?”

“他做不出來。”周光赫走進房間,仔仔細細看了一圈,嚴絲合縫的定製,擺在那裡對人造成強烈的衝擊感,底樓的床,櫃子,抽屜,沒有一件不是為了大姐切身考慮,這是真的發自內心接受大姐一家,才能設計出來這樣用心的改造。

周光赫發自內心覺得,自己何其有幸。

能夠娶到這樣的老婆。

“嫂子做的?”公安李華再次驚叫,“太厲害了吧,我做夢都夢不到這種床,好想上去躺一下。”

“嫂子真的是妙思妙手。”另一名公安朱翔讚歎,他就是在最擁擠的弄堂裡長大,哪怕已經成家工作了,看到這樣的床,櫃子,樓梯,還是心動不已。

“你吃飯了嗎?”

這樣的誇讚,水琅已經聽得耳朵都起繭子了,中午一群人過來送飯的時候,又在房間裡磨蹭磨蹭磨蹭,各種找話題聊,就是不想走,想多看幾眼,多看幾眼,就忍不住多誇幾句。

“沒吃。”周光赫終於舍得走出來了,“我們剛從城外趕回來,單位食堂過了飯點,什麼都沒有剩下,我就請兩位同事到家裡來,準備下點麵條吃,沒想到你們才剛吃飯,居然還有這麼多菜。”

“那快坐下,一起吃。”周卉招呼著兩名客人,“水琅當上弄堂乾部了,大家喜歡她設計的房間,中午就排著隊送東西過來,我們都沒燒飯。”

“你們坐。”周光赫將放在牆邊的椅子搬過來,讓兩人坐下,看著桌子上的菜,又看了看水琅,“厲害。”

“人格魅力強,沒辦法。”水琅一句話逗笑了周光赫,“因為有餛飩和年糕,我們就沒有煮飯,你再去下幾碗麵條,這些澆頭都現成的。”

“我去煮吧。”

“我來煮。”

兩名剛坐下的公安又站了起來,想要幫忙,沒想到隊長家裡有這麼多菜,感到很不好意思,再說就算是掛麵,那也是白麵的,飲食店飯點吃一碗麵條,都得一毛二。

“不要客氣,坐下吃飯。”周光赫將白襯衫袖子卷起來,露出結實的小臂,“下午還要事,不能喝酒。”

“不喝,肯定不喝。”

麵條下好,連著鋼蒸鍋子一起端上來,放在隔熱墊上,周光赫拿了三個搪瓷碗,裡麵放了鹽,醬油,胡椒粉,蔥花,麻油,將麵條撈出來放到醬汁裡,再澆上湯,“你吃不吃?”

水琅看著濃湯上飄著誘人的香油,“吃!”

前兩碗先給了客人,接著就盛給水琅,問了大姐和三丫,都說不想吃。

“大姐,你怎麼想起喝酒了?”周光赫盛好麵條,坐下來後,又問起了剛進門時的問題。

周卉這杯酒也耽擱到現在才倒上,斟滿酒杯後,敬向水琅,“水琅,謝謝你,我真的很感謝你。”

一桌子人愣了愣,停下吃飯的動作。

水琅端起搪瓷缸子,“大姐,心意到了就行了,抿一口,不要全都喝光。”

周卉仰頭,將一杯白酒全都倒進嘴裡,皺著五官咽下去,隨著臉色變紅,五官又重新舒展開,神采飛揚,“我今天高興,真的高興,水琅,謝謝你,真的謝謝你。”

看著大姐不斷重複說著幾個字眼,在場的人都感覺到,她是真的高興。

“日子還長。”水琅悶了一口水,“以後高興的事情,排著隊等你。”

“我現在已經高興得快要不知道東南西北了。”周卉神情滿足看了看房間門,又看了看三個丫頭,最後看向小弟和弟新婦,眼裡的高興全溢出來,感染了在場的人。

“大姐,水琅說得對。”周光赫將茅台收起來,“以後日子還長,你現在就是要慢慢把身體養好,等著以後三個丫頭長大了,享不完的福。”

“好。”

水琅夾了一個餛飩放到大姐碗裡,讓她趕緊把嘴裡的辣味壓下去,又招呼客人一聲,“你們想吃啥就夾。”

樸實不虛套的招呼,讓兩名小公安笑出聲,不得不說,這種話比其他客套話,要讓人輕鬆得多。

兩人也不作假客氣,大口吃起來。

“上午真是可惜,讓那些人跑了。”肚子裡有東西了,吃得半飽時,李華憤憤不平道:“這些王八羔子,居然連車都有了,我們現在連個票販子都不如,騎著兩個輪子,人家三個四個輪子,大半條命都快追沒了,追不上太正常了。”

“票販子才開不起車,那些人鬼市背後的人,老窩就是在城外。”朱翔跟著憤恨咬斷一大口麵,“所裡公車都不允許用,汽油補不上,我看是來真的,真的會被沒收,這以後辦案就更難了,那些人天天開著小車,我們哪裡能追上。”

“你還以為是鬨著玩的?”李安無語搖頭,“浦江那邊,比我們還厲害,不但公車被沒收,不允許用,公車私用的最多的,直接被罰了,要不這些人怎麼敢堂而皇之往那邊跑,就是知道我們追不上,浦江那邊也攔不住。”

“啊?”朱翔嚇得筷子上的麵條都滑落了,“被罰了?怎麼罰的?之前我老婆生孩子,我正好在家門口執勤,就是開的摩托車把她送去醫院的,我是不是也會被罰?”

“誰知道呢,所裡車子,大家都私用過,連食堂大師傅都托運過豬肉,要吃掛落兒,誰也跑不掉,要不然你看個個都這麼愁,南北托關係找汽油票呢。”李華歎氣,突然看到周光赫,“哦不對,周隊沒用過,周隊不用跟著受罰。”

惆悵的氣氛一笑而散。

“汽油票?”水琅嚼著青豆,仔細回想小三和那個青中年的對話,什麼副隊長,票關乎著能不能升職,難道說的是治安隊副隊長?小三的女婿就在派出所上班?

周光赫“嗯”了一聲,“我才到單位幾天,就聽說了滬城公安部門,因為公車私用過於泛濫,給國家經濟造成了負擔,也對市民造成了不良觀感,所以徹查,確實有兩三個所嚴重超標。”

“兩三個所?”水琅皺起眉頭,可惜當時提到小三未來女婿,兩個人聲音都壓得特彆輕,沒聽清是什麼副隊長,現在也不確定是在複茂派出所,還是在其他派出所。

“我們在市中心,挨著老廟和老花鳥市場,大家夥都住在附近,離家近的,確實就是把車子開到家裡吃中飯了,鄰居有啥忙也確實順帶手就幫了。”

朱翔這幾天一想起來汽油的事就發愁,以前從來沒聽說過公車私用這個詞。

他們天天上班,連個休息天都沒有,每天都在外麵忙,哪想過是公是私。

以前在部隊,大家都這樣,也沒聽說過這個詞。

突降噩耗,砸得所有人都反應不過來。

車子不但不給用了,虧損還得所裡自負,月底要是弄不出來,四月職位大變動,不知道是不是他們就全完了。

周光赫沒回應,桌子上也沒人回應。

晚上。

周卉母女四人搬到新房間去住了。

“小舅媽,你能看到我嗎!”

三丫在房間裡聽到衛生間門打開的聲音,立馬大叫。

水琅端著換下來的衣服,與從天井裡走進來的周光赫對視上,兩人一起轉頭往大姐房間走。

早早就洗了澡,跑到床上說睡覺的丫頭們,幾個小時過去了,沒一個人睡著的,連一點困樣子都沒有。

三丫跑到上鋪,從城堡護欄的窗戶裡,眨巴著大眼睛,看到門口的小舅舅小舅媽後,發出銀鈴般的笑聲,“小舅媽,我太喜歡你幫我們搭建的公主城堡啦。”

“上麵是兩個姐姐睡覺的地方。”水琅笑著指了指下麵,“你自己說的要和媽媽睡,下麵才是你的公主城堡。”

“下去下去。”二丫從樓梯爬上去,掐起三丫的腋下,要把她抱下去。三丫扭著身體,“救命啊,小舅媽救命啊。”\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水琅輕笑出聲,看了看坐在書桌旁,拿著一本破舊書本的大丫,以及躺在下鋪,醉酒還沒醒,睡著了都帶著笑臉的大姐,“趕快睡吧,明天再玩,彆吵著了媽媽。”

回到房間裡,周光赫看著盆裡的衣服,端起來就想去外麵洗了。

“你乾嘛,放下。”

周光赫把盆慢慢放下,這才想起上次也想幫她洗,反被說了的事,“我洗得快。”

“自己的事情自己做,謝謝你。”水琅擦著頭發,看了眼床頭櫃,頓了頓,“你們現在辦案,很困難?”

周光赫關上房門,繞著床尾走到窗戶那邊,拖鞋上床,“還是在可控範圍之內,這裡麵很複雜,公安係統才剛恢複不到五年,國家幾道政策,都在說明未來將重視公安部門,那革委會,紅兵,民兵都有可能被撤銷……”

後麵的話,周光赫沒有再繼續說下去。

水琅卻明白了這些話背後的複雜,這兩年確實是複雜到曆史都找不到過多詳細記載,更多不是來源於外界,而是內部矛盾。

再過一年,甚至不到一年,就會迎來更複雜,更動蕩的幾年,十幾年……

確實需要公安付出巨大力量,才能維持安穩。

“你們所,人怎麼樣?”

周光赫詫異看了看她,自從上班後,沒有聽她問起相關,不過想到中午同事來家裡吃飯提起的事,又覺得正常,“都是為人民做事,除了公安學校畢業,大多都是才部隊退下來。”

這話說得籠統。

看似回答了,其實什麼也沒回答。

但又透露了,複茂路派出所,至少有兩個派係。

一個是公安學校派係,一個是部隊下來的派係。

這時候的公安學校還不像後世一樣本科製四年正規教學,差不多與工農兵大學一樣,大多不是考進去的,還是憑關係拿到的介紹信與名額。

“李華和朱翔以前也是部隊的?”

周光赫點了點頭,水琅確定了自己的猜測。

過了一會兒,房間裡沒動靜,周光赫一直忍著不去看她,終是沒忍住,轉頭,“怎麼了?”

“隨便問問。”水琅思考了很久,“大姐說,拿兩三千出來,給我買個工作,你怎麼想?”

周光赫徹底將身體側過來,對著水琅,“大姐從哪打聽到有工作?”

“怎麼,你不舍得?”水琅看著他陡峭如險峰的鼻梁,“能理解。”

畢竟是合作利益關係。

“不是。”周光赫急忙坐起來,“我是好奇,我也在托人打聽工作,昨天還去棉紡廠看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