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歡我這般功於心計……可身處我這般的境地，除了如此，我還能如何才能求得師尊青眼呢？”

如同被毒蠍蟄到了神經，麻痹之後是洶湧的疼痛，自心口緩緩蔓延，一直到發根腳趾，每一處都在痛。魏淩深深吸了一口氣，抬眼朝陸無塵看去：“是我這個做師傅的錯。”他的眼中帶著綿延的疼痛與憐惜，還有自責，“是我沒有告訴過你該怎麼做，隻是一味的推開你，才會讓你不得其法，一味掠奪。作為你的師尊，我應該從一開始就告訴你什麼是對，什麼是錯，什麼是愛情，可笑那時候我也是一知半解，對你又抱有太多的偏見，才導致你誤入歧途、種下心魔。”

“不，師尊，您彆這樣說……”陸無塵低頭親%e5%90%bb魏淩的唇.瓣，低聲呢喃，“不要替我承擔這些罪過，不值得。”

“你一定要這樣輕看自己？”魏淩抓住陸無塵的頭發，將他往後拽了些距離，“什麼叫值得？什麼叫不值得？感情的事兒從來沒有對錯，更無貴賤，有的隻是心甘情願四個字而已。就像你為我做的這些事，若是我現在說句不值得，你會怎麼想？”

“我……”

“彆急著反駁。”魏淩打斷陸無塵，掌心輕輕貼在對方臉頰，替他擦拭遺留的血跡，“比起你為我做的事，我幾乎沒為你做過什麼。無塵，很多時候我也在想，我身上有什麼值得你如此付出的地方，但無論我怎麼想都是沒有答案。可就在剛剛，你說的‘不值得’三個字恰好解開了我這個疑惑。”

因為相愛的人總是覺得自己為對方做得太少，而對方為自己做得太多。

這就是答案。

陸無塵凝視著魏淩，聲音裡帶著一絲顫唞：“我明白了。”

魏淩想說明白就好，但陸無塵又接著道：“但事實並不是師尊說的那樣——沒為我做過什麼——師尊為我做的，其實比我為師尊做得要多得多。”

魏淩笑道：“是你想多了。”

“我說真的。”陸無塵低頭抱住魏淩，緊緊地，好似抱著一塊稀世珍寶，“是師尊給了我生命，給了我來到這個世界的機會，所以我為師尊做什麼都是應該的。倒是師尊對我，從來隻有給予，沒有過索取。”

魏淩擰眉。

他覺得陸無塵這段話有些奇怪，但細想來又似乎合情合理。畢竟陸無塵說過他知道魏淩是來自這個世界之外，是這個世界的創造者。但……真相不是這個世界是真實存在的嗎？

“無塵，有件事我還沒來得及告訴你。”

魏淩將在寂滅森林時想起的那些事細細說了出來，告知陸無塵這個世界是真實存在的，真正的附庸是他曾經生活的21世紀。之後猶豫片刻，將自己與肇月之間的糾葛也告訴了陸無塵。

“你怎麼想？”所有一切和盤托出，魏淩等待著陸無塵的答案，“說出你心裡的想法，不要隱瞞。就算是憤恨、或者嫉妒，也沒關係。”

搖了搖頭，陸無塵露出一個乾澀的笑容：“不是憤恨，也不是嫉妒……師尊，我隻是後悔、心疼……後悔沒有早點遇到師尊，心疼師尊受了那麼多苦。我真想穿越到您所生活的每一個時空，然後一直守著您。同時我也遺憾，遺憾師尊的世界被我缺席了那麼久、那麼久……”

“這是你的真心話……”魏淩難以置信褪.去戾氣的陸無塵竟是如此平靜美好，他本以為會出現的嫉恨沒有出現，湧現的是陸無塵濃烈的感情，和真摯的表白。

同心契連接著彼此，剖析著彼此。他們沒有秘密，赤誠相待。

他沒有理由懷疑。

支撐起身子，魏淩回抱住陸無塵，緩緩開口：“過去的我不會再提，你也不要再想了。”帶著幾分猶豫，魏淩輕聲道，“很多傷害已經造成，我們應該儘力彌補，而不是逃避或者變本加厲。”他指的是沈淩雪那件事，隻是不知陸無塵會如何想。

“我聽師尊的。”

“你總是這麼說。”魏淩推開陸無塵，表情故作嚴肅，實際上他不過是想逗一逗對方。

陸無塵果然緩緩屏住呼吸，緊張地看著魏淩。他想起自己以前不止一次這麼回應過師尊的教導，但每次都是陽奉陰違，故意忤逆。

魏淩終於忍不住笑出聲來。

陸無塵聞聲也露出笑來，兩人的目光在笑容中相觸，漸漸靜止，最後隻餘深深地凝望。

“你不準備扶為師起來了？”終於，魏淩出聲打破沉靜，臉上還掛著笑意，“還有，你把你的小師弟藏到哪裡去了？”

雖然開口詢問，但魏淩並沒有生氣，也沒有帶任何負麵的情緒。從陸無塵恢複記憶那一刻開始，魏淩就知道蔣非辭安全了。這也是他見到陸無塵後並沒有第一時間追問蔣非辭在哪兒的原因。

如今他與陸無塵之間的事兒已經圓滿解決，蔣非辭也該回來了。

“……蔣師弟，出了點意外。”從地上坐起身，陸無塵低垂著頭，聲音緊繃。

第191章

魏淩心中一緊, 語氣中帶了幾分焦灼急切：“什麼意外？”

“師尊放心，沒有危險。隻是……”他有些猶豫，像是怕魏淩生氣, 聲音又小了幾分，“隻是蔣師弟似乎得了什麼機緣, 收服了這裡的魔靈與煞靈, 成了第十層之主……”

“……”如果可以暈倒的話，或許魏淩已經暈了。

他一共三名弟子, 其中一名已經入了魔，現在最小的也跟著成了魔修，可真是給他長臉。

見魏淩臉上的焦灼散去，化作氣悶惱意, 陸無塵寬慰道：“蔣師弟心性堅韌，應當不會以心入魔。再者如今的修仙界正魔兩道已經聯手抗敵, 想來宗門師伯不會對此事太過追究。”

魏淩沉默不語。

蔣非辭身上有一半的異族血統，當初他把蔣非辭帶回宗門時, 就因為想不到遮掩之法，無奈之下向沈讓和扶搖兩個關鍵人物透露了此事。好在沈師兄與扶搖師弟都不是迂腐之人，又見蔣非辭因為他的緣故遭受了那麼多苦楚, 所以便將此事隱瞞了下來。

但此一時非彼一時。

如今魏淩已經確認了師門動蕩為真。那麼在師門動蕩的情況下能夠於師門主事的必然不是自己的幾位師兄弟姐妹, 而是上一輩、甚至比上一輩資曆更老的前輩長老。

所以，在如此動蕩敏.感的時期, 那些長老一定比以往更加謹慎小心, 不說蔣非辭一身魔氣、半身異族血統, 就是陸無塵的一身魔氣都很難瞞過他們、逃脫罪責。

當然現在想這些為時過早。畢竟師門狀況如何，非辭是否徹底入魔，自己何時帶著座下弟子回歸宗門，都是未知之數。

所以魏淩心念急轉，不過幾個呼吸間就過濾了事態發展的各種可能，繼而又一一否決，決定走一步看一步。

“師尊？”見魏淩陷入沉思，陸無塵也明白事情沒有自己想的那麼簡單。他慢慢握住魏淩的手，語氣中帶著歉意，“對不起，是弟子又給師尊添麻煩了。”

魏淩歎息一聲，好半晌才無奈道：“現在說這些已經晚了，還是找到非辭再說吧。”

自己弟子一替一個的入了魔道，最應該負責任的是他這個做師傅的。再加上他自己也修煉過陰煞門的太陰浴火訣，一時間倒也沒有立場去教訓自己的弟子。

更何況他本身並不排斥魔修。

“我記得師尊說過，仙魔兩道隻是修習功法不同，並非真的對立，為何師尊現在又……”

魏淩抬起臉，無言地望著天空，半晌之後曲起一條腿，將手臂搭在上麵，反過來問他：“那你覺得呢？你修過仙道，入過魔道，你說說仙魔兩途有何不同。”＊思＊兔＊在＊線＊閱＊讀＊

陸無塵一時啞然。

“其實你自己也清楚。”魏淩抬眼望著陸無塵，眼中流露出一絲歎息，“魔道功法大多急功利近、疏於心境，而選擇修魔之人也大多與這些功法品性相近，雖說不是每人皆是，但確實很大一部分都是偏激乖戾之輩。本就劍走偏鋒的功法，加上偏激的心誌，修魔之人又怎麼可能再保持平常心？即便乖戾嗜殺不是他們的本性，但最後終歸會走上這樣一條道路。”

“可修仙界萬年來並不乏修至大成的魔修前輩。”陸無塵不動聲色地打量著自己師尊的臉色，見魏淩不但沒有生氣，反而麵色一直溫和柔軟，忍不住悄悄彎起唇角。

“那是他們天資聰穎，敢於破而後立。”魏淩歪頭靜靜看著自己弟子，看著他年輕英俊的麵龐，眼神溫柔的同時，又帶著年輕人所沒有的包容與通透，引導與期許，“許多功至大成的前輩，都有差不多的經曆。那就是在修煉至某一境界時，會遇到無法突破的瓶頸，而這個瓶頸隻有少數人能領悟到是心境，從而放棄急進之法，沉下心來磨煉心境，最後破而後立、由魔入道，淩絕天下。”

“由魔入道……”有什麼奇異的東西在腦海中一閃而過，陸無塵喃喃自語，不由自主地陷入到冥思之中。

魏淩眼中閃過詫異，繼而是讚賞和喜悅。

他不過是覺得以前沒好好教導過陸無塵，如今對方有疑問，他無論是身為師尊還是身為戀人，都該好好的為其解惑，所以說得詳細了些。倒沒想到陸無塵悟性竟如此之高，不過寥寥數語就已經有所領悟。

悄悄地從地上站起身，魏淩在陸無塵身周布下防禦陣，佇立在一旁為他護法。

時間悄聲流逝。魏淩見陸無塵的冥思已經漸入佳境，便不再目不轉睛地盯著人以防萬一，而是默然轉身打量著黑暗中魔影重重的森林。

先是陸無塵心魔深種，不知不覺間踏入魔道；再是蔣非辭倉皇間陷入魔境，與魔物結緣；就連斐樂，也與陰煞門的軒轅墨糾@纏不清。

魏淩默歎一聲，心想他坐忘峰一脈還真是與魔道一途緣分匪淺。

雖然他一向不輕視或抵觸魔修，但修魔一途比修仙一途更加艱難，他真怕自己的弟子擋不住未來的修煉瓶頸，或者即便突破了瓶頸，也擋不住對魔修格外不友好的天劫。

若是有修為大成的魔修前輩願意指導……

不等魏淩再多思慮，四周的魔氣便爆發了異樣。

那是一種驚慌的情緒，帶著似有若無的驚聲尖叫。魏淩微微偏頭，朝著身後的陸無塵看去。

濃鬱到幾乎化成實質的魔氣在他身周旋轉灌入，此時的陸無塵好似一個巨大的魔氣容器，不停地吸收著附近的魔氣，將所感所知一律納入自己的體內。

魔氣不甘不願。魏淩又驚又疑，卻不敢擅自亂動。

直到陸無塵睜開眼的那一刹那，魏淩才算是將心放回了肚子裡，緩緩鬆了口氣。

陸無塵眯起眼睛，身子微微前傾，仰首看著魏淩的方向，道：“師尊這麼緊張，可是擔心我會再次入魔？”

魏淩忍不住輕笑。

陸無塵此時的眼神，雖說不是戾氣儘去，卻也已是清明柔和，清澈透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