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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對麵的朋友過來。

“老板,給我個盒子打包,”宋閻要了個塑料盒子,打包好後,從麵館離開。

店老板來收拾碗筷時,並未發覺任何異樣,一小段香燒完後,宋閻隨手就清理了。

“閻閻……”慕修輕輕喚了一句。

“嗯,”宋閻應一聲,已然習慣慕修對他這粘糊糊的稱呼。

“那碗麵,你不要吃了……”慕修說著偏頭過去,瞅一眼宋閻手上提著的打包盒。

無論雞蛋還是麵條,在他吃過之後,都失去了原有的色澤。他雖然沒吃過這種祭鬼的食物,但他知道那絕對不好吃。

“為什麼?”宋閻卻似乎不能明白慕修的意思,他繼續向前走去,好一會兒,他才明白過來。

“哦……沒關係,習慣了也還好。”

宋閻說著捏了捏鬼王慕修的指頭,他繼續嘀咕道,“你要賴著我,就隻能跟我吃這些……”

慕修過去的經曆不好說,但慕家絕對短不了該給他的供奉,從慕修那麼挑食,他就看出來了。

慕修沒再開口,他已經能猜出部分宋閻過去的經曆了,常年和鬼打交道,靠鬼吃過的食物活下來。

從一個路口走出,他們步入城市寬敞的主乾道,即便時近淩晨,依舊車流不息,五星級酒店前,不時還有衣著鮮亮時尚的男女前來住宿。

宋閻拉著慕修走入酒店的客房電梯,門還未完全關上,嘻哈聲伴隨著快速的腳步聲後,一個二十來歲的青年一手臂擋在電梯門上。

他目光掃過宋閻,隨即轉身往後招呼,“你們快點……”

宋閻本就站在電梯的角落裡,他眸光抬起少許,而後又低下,腳步挪了挪,人往更裡側去,但偏偏他側的那一麵是鏡子,電梯裡的光線比酒店大堂還要明亮。

少許時刻後,四個青年男女帶著一身酒氣一起進入電梯,他們的話題還未結束。

“姚總那人可真沒意思……下次不和他玩了。”

紅裙女子倚著她身側的男人抱怨著。

男人扶住女人的腰,輕輕撫摸著,臉上的神情卻相當理智,“姚暉肯和你喝杯酒就算給你麵子了……”

“聽小陸說,他給姚總開車,就在會所門口被一男孩截胡了,可樂死我了……”

“哈哈哈……”

他們依舊笑著鬨著,電梯的字數也在往上躥。

忽然較為年長的男人偏頭過來,掃到宋閻側著鏡子的那半邊臉,他猛地眨了眨眼睛,整個人瞬間拘束起來。

“六少,您怎麼在丘雲市?這……我喝多了?不會啊,我沒看錯,六少……”

宋閻下頜再低了低,眸色沉鬱,但他依舊沒有搭理男人的話。

“六少……哪個六少啊……”兩個女青年湊一起低語問起,另一個男青年也茫然地搖了搖頭。

“叮咚!”宋閻房間的層數到了,他拉著慕修,無視四人的議論和招呼,快步走出電梯,而身後的聲音依舊能飄到他的耳朵。

“京城許家六少,你們不懂,彆亂咋呼……但他怎麼會到丘雲市來……”

他認得宋閻的那張臉,就也自行為宋閻不理會他的行為腦補上完成邏輯,並且阻止其他三人追來。

“哢哢”兩聲,宋閻將門鎖上,他穩健的腳步,忽然失了力氣,整個人就在門邊緩緩蹲下。

額頭抵著膝蓋,宋閻伸手捂住了腹部,許久過去,他才輕輕呼出了口氣……而在這口氣要呼出前,他幾乎覺得自己要被憋死了。

慕修很著急,但他再著急也不能代替宋閻呼吸,他坐在宋閻身側,輕輕地扶著人,幾乎要凝成冰的臉上略有些不知所措。

“宋閻,你還難受嗎?要不要去看醫生?”

宋閻沒有應慕修這話,他抬起頭,臉色有些蒼白,但他從背包裡拿出一張紙,寫下一串數字,放到房間顯眼位置,他又走回到門口邊。

走出一步,宋閻腳步頓住,他偏頭掃一眼慕修,總算沒忘了要帶上他。

輕輕牽住,再緩緩握緊,宋閻拉起衣服上的帽子,他們從房間離開。

是他大意了,這種高級酒店,被撞上的概率大上太多。不,應該說,他就不該再回到丘雲市來。

距離天亮不到六個小時的時間,宋閻拉著慕修從城東的酒店,步行到城西的小汽車站,花了兩個小時的時間,他和慕修在車站附近的公車站椅子上坐下來,一起等著天亮。

“我五歲的時候在南邊的一個小縣城裡,有一天,有人問我,‘你叫什麼,父母是誰,家在哪裡?’,我不知道……”

但也就是從那一天開始,他想要知道自己的名字,想要知道他從哪裡來的……

他不隻在一個城市鄉鎮停留了,跟著人販子混,跟著鬼走,一站又一站,他去過很多孤兒院,也去過很多警察局,但沒人知道,就連一些活了很久的鬼也不知道。

但漸漸,他知道自己的特殊了,他能看到鬼,能和鬼說話,對其他小孩兒凶得不行的人販子頭頭都怕他。

那麼很有可能他的家人也怕他,他不是被拐走的,他極可能是被拋棄了。

有這樣的意識了,但他依舊沒有停下他的旅程,整整五六年的時間,從南到北,走過很多很多地方。

有一天,他給一隻鬼辦事出來,拿著二十塊錢走在路上,被一個中年婦人叫住了。

“六少,我的六少,您怎麼會在這裡喲……”

充滿寵溺和震驚的叫喚,但在宋閻抬起頭,一黑一藍的雙瞳暴露在她視線中時,她的神色轉瞬間被恐懼取代。

“您,您……”她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了,宋閻看著她一會兒,低頭走了。

但再不久,他就又被找到了,他被帶到一棟大房子裡,好吃好喝好穿供著,但他連房間的門都不容許走出去。

就這樣,他住了兩個月,有一天,一個醫生到來,強製給他抽了血,中年婦人說是為了給他檢查身體,可她不想想宋閻之前那些年都是怎麼過的,這種鬼話他怎麼會相信。

他依舊走不出去,但總有鬼到他房間來,他聽不到的話,這些鬼可以幫他聽一聽。

原來中年婦人口中的那個“六少”生病了,需要一個腎,才能繼續活下去,而他的腎完美匹配。

“原來我一路從南到北就是給人送腎去了……我不想送,也不想賣。”

宋閻低語說著,臉上並未有什麼仇恨的神色,他偏頭看向慕修,一口氣輕輕呼出。

“我跑了,跟著一隻迷路的鬼,走了兩天才到了小河鎮。”

再接著,他就病了,被撿垃圾的宋老漢帶回家,病好後,他就在宋老漢和黃婆隔壁安了家。

☆、第021章

“迷路的鬼?”

慕修表示不是很喜歡這種形容,即便他是帶著宋閻花了兩天走一天該到的路程。

宋閻自然沒有錯過慕修說這話時臉上的嫌棄,他嘴巴張了張,有少許磕巴起來。

“不,不對……我還記得那隻鬼的感覺,不是你……這樣的。”那隻鬼一點都不像大鬼王……相反,他還挺虛弱的。

不,聯係這段時間他們相處的細節,下意識感覺出錯的應該是他。Θ思Θ兔Θ網Θ文Θ檔Θ共Θ享Θ與Θ在Θ線Θ閱Θ讀Θ

“我那時受了點傷,”慕修輕描淡寫地說著,他的手緩緩抬起落在宋閻的頭頂,又再緩緩落到宋閻的臉上,指腹輕輕摩挲著,他低語道,“你活下來了,長大了……”

那個時候他的情況絕對不好,再遇到幾乎走投無路的宋閻,也算是緣分,出於一種奇怪的心理,他在逃難的路上還帶上了宋閻,不過他那個時候並不確定宋閻能不能活下來,能不能長大成人。

宋閻的心跳飛快地雀躍了幾下,他努力安撫它,卻沒什麼用,他看著慕修許久,唇齒間才蹦出音量極低的兩個字,“謝謝……”

這是八年前他沒能給慕修的道謝,那也是迄今為止,他唯一“虧欠”的鬼,他沒有幫慕修什麼,慕修卻幫他脫離了丘雲市。

“你的傷……好了嗎?”宋閻追問,他也以為八年前那隻鬼消散了。

“睡一覺就好了,”慕修說著,手緩緩滑到宋閻的後頸,他傾身向前,順從心底一直有的衝動,環腰而過,交頸相擁。

宋閻的反應略有些僵硬,但他並沒有拒絕慕修這樣的擁抱,一種從心底裡升起強烈的直覺告訴他,慕修不會傷害他。

而現在他找到了這種直覺的來源,慕修是八年前那隻對他有過幫助和善意的鬼,他沒認出慕修,但他的潛意識已經認出慕修來了。

“宋閻,你記住,沒人能阻止你快活。”

慕修說著眼睛輕輕眯了眯,有少許戾氣升起,又再散去。

他知道宋閻這種體質必然受了很多苦,但在知道具體細節時,還是忍不住動怒,比他有所準備的還要憤怒。

他還記得宋閻當時的情況,整個人從裡到外的崩潰,瘦弱稚嫩的年齡,卻有一顆暮暮求死的心誌,即便他將宋閻帶到了小河鎮,也不確定他能不能活下去,能不能長大成人。

即便是現在,宋閻活下來了,他也隻是將那些過於負麵的情緒隱藏起來了而已,他依舊無懼死亡,等待死亡。

“快活……有意思嗎?”宋閻輕聲問道,他很努力地活了,但快活是什麼?

慕修聞言嘴角微微彎起,他繼續揉了揉宋閻的後頸,“當然有意思,不用著急,以後我慢慢教你。”

他就是一隻快活的鬼,同樣,也沒人能阻止他當一隻快活的鬼王。

宋閻沒有再應話,但他的異色雙瞳裡有一束彆致的明光亮起,他眼睛緩緩閉上,過於亢奮緊繃的精神得到了來自慕修的安撫,他困了,困極了,睡著了。

宋閻靠著慕修在睡,但在外人眼中,他就是坐著睡著了,而且睡得很沉。

慕修繼續撫著宋閻的後背,星月隱沒,一縷晨光刺破黑暗,緩緩落進了這個城市。

宋閻眼睫輕輕顫了顫,他醒了。他依舊靠在慕修的肩頭,更準確地說是靠在慕修懷裡,同樣,慕修也靠著他睡著了。

宋閻緩緩坐直,他偏頭低眸瞅著慕修的睡臉,好一會兒,他問道,“慕修,你的眼睛……和我一樣嗎?”

在活著時,慕修是否和他一樣是異色雙瞳,隻是他是一黑一藍,慕修是一黑一琥珀色。

睡著的慕修沒有回答宋閻這個問題,宋閻也沒有追著問,這似乎並不重要,至少沒有比慕修的睡眠重要。

宋閻偏了偏身體從背包一側把黑傘抽出,打開撐起,擋住可能會傷到慕修的陽光,就這麼撐了近四十分鐘,宋閻才把慕修喚醒。

“閻閻……”琥珀色眸光的慕修醒來,並湊上來貼了貼宋閻的臉,他輕輕地笑著,極是明%e5%aa%9a和陽光。

宋閻忍住那種想在慕修臉上摸一把的衝動,他牽起慕修的手,他們到車站裡買票離開。

他留在酒店紙張上的數字是黃婆的銀行卡號,等姚暉把事情求證清楚,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