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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束手頭的工作後,一直密切關注阿爾弗雷德這邊的吉萊娜絲就急匆匆地趕到三零一號實驗室,可惜撲了個空。在侏儒的提醒下,才找到正在高台上俯瞰下方的海因裡希。

海因裡希把身前的擋板變成了深色,整個人都籠罩在一團陰影中,看上去黑漆漆的。

“進行得怎麼樣?”

吉萊娜絲斟酌著語氣問道,是西澤爾大宗師的徒弟,年紀輕輕就摸到了頭頂的那層天花板,要不是過早離世,恐怕議會內部如今就要增加一個強大戰力。而她隻是個普普通通的森精靈,無論從哪方麵都比不上海因裡希,更何況,後者在轉化之後性格出現了問題,比以前冷淡孤僻了十倍。

幸運的是,海因裡希並沒有撇下她獨自離開。

“沒有意義。”

“什麼?”

“處理的手感和以前做實驗幾乎沒有任何差彆,除了靈魂之外。”海因裡希灰綠色的眼睛少見地湧出失望,“而且我的成果注定會被損壞,然後再浪費我一段時間。”

吉萊娜絲張了張嘴,她本想勸說海因裡希彆這樣,可轉頭就想到兩者的差距猶如天塹,她沒資格在他麵前說三道四。

強者的妄為是個性,而弱者則會受到裁決。

她略有失落地站在原地,想起足足用了三四百年才爬到高階法師的過往,這份資質在天生魔法親和的精靈族群中已經算得上平庸了。

“你的預言法術又進步了?”

“談不上,隻是窺到了片斷。”海因裡希依舊掛著那副死板的,晦暗的麵孔,“群星會又要有動作了,你帶來的顧客運氣可不怎麼好。”

吉萊娜絲扶著欄杆,傳自先祖的敏銳目光清晰地捕捉到了正準備踏入法陣的兩人,阿爾弗雷德伸手給埃斯特斯理了理帽子,撫平淩亂的發絲。不知為何一股愁思湧上心間,吉萊娜絲微微歎了口氣。

“又要開始忙起來了。”

“我們和群星會的過節又不止是一天兩天,與其在這裡浪費時間歎氣,不如多做幾個實驗,或者去領幾個任務。”

海因裡希沒什麼表情地說,觸發預言法術的眼珠上閃爍著細碎流光。

“我記得你的任務資金和材料缺口都很大,再研究不出成績,你的晉升就會嚴重拖後。所以你才會自告奮勇的向高層請求去岡瑟遺址,主持議會的重建工作,勾搭上那個末代王子。如果那個半亡靈個性真的如此慷慨,你還可以利用國庫裡存放的材料和資金一解燃眉之急,不是嗎?”

巫妖以為她會像從前那樣沉下臉色,卻隻看見吉萊娜絲無謂地聳了聳肩。

“隨你怎麼說吧,不是所有人都能像你這樣狂熱地投身魔法,海因裡希。我之前課題的方向是完全錯誤的,就算再申請一倍的經費下來也無濟於事。我準備取消那個項目,研究另一個項目。”

纖細的手指從半空裡摘下一個通透性極強的寶石匣子,在匣中仿佛有一片璀璨的夜幕星河緩緩流轉,女精靈豐潤的臉頰為之閃耀。

“這個東西才能研究出成績。”

巫妖情不自禁地想要伸手,吉萊娜絲趕在他碰到之前收回了匣子。海因裡希鬱鬱地收回手,聲音有些發悶。

“我可以和你一起研究,你究竟想要什麼,開個價吧。”

“那你告訴我,你從銀狼王子的靈魂裡發現了什麼嗎?你是研究靈魂的高手,而我不過是純靠時間堆上來的平庸高階而已。”

吉萊娜絲露出陰謀得逞的表情,在幽暗的環境裡揚起嘴角,兩顆尖尖的虎牙仿佛閃著光。

巫妖的表情終於少見地生動了些許,以他的智慧,怎會想不到吉萊娜絲的真正目的所在。海因裡希半側過身,隱藏在黑暗裡,和身處光明的吉萊娜絲遙遙相對。

“這就是你的條件?出乎意料的簡單。那我告訴你,他的靈魂沒有位麵印記,所以被冥界當成敵人加以排斥。隻有從不屬於這裡的靈魂才會有這種特征,導師曾經給我說過這種情況,但見到實物還是第一次。”

宇宙之外還有其他宇宙存在,這是法師都知道的常識。他們既像一串葡萄,又像一串連綴在一起的肥皂泡泡,而中間的隔層就是堅硬的晶壁,鮮少有界外生物闖入。

“我還有個發現。”提到研究,海因裡希無機質的眼珠微微有了神采,“你的主顧天生不親和魔法的秘密,也許就埋藏在他曾經生活過的地方。”

“那……我們能否追蹤到那個位麵?這樣的機會可難找。”

“想都彆想,那個位麵完全禁魔,不怕死你就去。”

通過法陣離開的阿爾弗雷德和埃斯特斯在回到迦南領後,並沒有繼續留在那裡,而是選擇了和之前都不相同的路線直接南下,沿途緩緩而行,遊蕩到了一個叫做紅石郡的地方。

這裡是北方凍土相對少一點的地方,相應的,適宜耕作的土地也更多,因此成了一座富足繁榮的小鎮。

看著這些用紫紅色岩石搭建起來的房屋,阿爾弗雷德總是忍不住想到從前藍星上的故鄉。小時候他還在老房子旁邊的紫紅色風化岩旁玩過石頭,把小粒的碎石碾成粉末,排成各種各樣的圖案。

阿爾弗雷德走過擠擠挨挨的街道,路兩旁全被各種特產和小吃攤擺滿了,各種香氣伴著煙火彌漫在鼻腔中。阿爾弗雷德微笑了一下,掏出幾個銅子給自己和夢魘買了幾塊夾了甜甜紅豆沙的魚形麵餅,暖熱香甜的滋味讓他忍不住眯起了眼。

真實的也好,虛假的也罷,至少在他完全厭倦人世生涯之前,卸下`身上所有光環,無拘無束地流浪,碰見許多人,經曆許多事。

他們不會像生前那樣被困在岡瑟的一隅天地裡,可以向南看遍繁花似海,向東飽覽碧海波瀾,再向西越過荒沙千裡,不會再有什麼生而有之的重擔,血脈延伸出的枷鎖。

一群年輕姑娘三三兩兩的結伴走過,小鳥般輕快雀躍的聲音飄入耳畔。

“沃金夫人的帽子店又上新了,聽說隻做了五十頂,賣光就沒了。我們快去排隊,去晚了就沒了!”

“夫人的手藝精湛,就是每次做的帽子都太少,我們還是快走吧。”

阿爾弗雷德注視著那群少女裙角揚起的波浪漸漸消失在街角,忽然對埃斯特斯說道:

“小姑娘都想買沃金夫人的帽子,你呢?我覺得我也應該給你買幾件新衣服了。”

正雙手抱著紙包,小口小口啃著甜魚餅的埃斯特斯聞言抬起頭,一絲受寵若驚迅速在他臉上釀造成明亮的笑意。

“我……隨便,反正他們不會比裁縫房的手藝更好。”

“那可不一定。”

阿爾弗雷德隔著鬥篷輕撫著埃斯特斯的後頸,夢魘冰冷的溫度似乎都在他掌下泛起微弱的溫暖來。

阿爾弗雷德牽著埃斯特斯,在眾人好奇夾雜著驚異的目光裡穿過人頭攢動的街巷,憑著超凡的直覺走到一家門外掛著天鵝標牌的店鋪旁。

店鋪布置得十分有格調,一個高挑的美麗人偶穿著著色彩豔麗的長裙俏立在櫥窗前,翠綠色的眼眸含情脈脈,似乎在眺望遠方未歸的情人。店鋪裡安裝了昂貴的晶石燈,清晰地映出其中略顯冷清的情況。

阿爾弗雷德拉了拉門口懸掛的繩子,在鈴鐺發聲之後推開象牙色的門扉走了進去。

接待兩人的是對中年夫婦,看到兩道常人高出一截的身影愣了一下。

“請問兩位是要成衣還是定製?”

“定製和成衣都要。定製不要求時間,也不要求價格,你們儘管做到貼身舒適就夠了。”

拋下這句話,阿爾弗雷德就在一件件成衣裡穿梭起來。

動物皮料和絲織品味道混在一起,還有用來遮掩皮革臭味灑下的濃鬱香水,形成了衣帽店獨具一格的味道。阿爾弗雷德風一樣掠過成山的衣物,然後在櫃台前要了紙筆,深藍色的墨線綻開在微黃的紙張上,恍如一朵行將盛放的鮮花。

裁縫夫婦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紙麵,最後看向他的眼神已經完全變成了崇拜。

“竟然還能這樣做?!”

老裁縫興奮地拿起紙張,看上去似乎想要就此拜他為師。〓思〓兔〓網〓

“工作範圍,偶爾涉獵而已。”

阿爾弗雷德勾起一邊嘴角,借著在浩如煙海的成衣裡順手挑了幾件衣服,從夏裝到冬裝,各種顏色款式全都有。把對著衣服有些扭捏不安地埃斯特斯推進換衣間,就靠在櫃台上,和老裁縫有一搭沒一搭地聊了起來。

“櫥窗邊的人偶,恐怕不是木頭做的吧,那大概是個人?”

拿著羽毛撣子掃灰的裁縫妻子愣了一愣,看向阿爾弗雷德的眼神變得不善。

“是,那是我們的女兒。你是老爺們派來的憲兵嗎,要抓我們就抓吧,反正我們也沒打算瞞著人。”

裁縫立刻拉住老伴,響亮地抽噎了一聲。

“我們從來沒乾過傷天害理的事!海蒂死的時候我們身上就隻有十五個子,根本湊不齊買棺材的錢,她從來都是個善解人意的女孩兒,就在臨死前讓我們把她當成模特,穿上衣服擺在外麵,沒想到後來顧客越來越多,都是為了來看她。我們有了店麵的錢,也請了工匠給她做保養。可是……我們掙了這麼多錢,到底還能留給誰呢?”

阿爾弗雷德頓時默然,岡瑟三世的麵孔在腦海中一閃而逝。

“抱歉,我並沒有惡意,隻是好奇問問而已。”

正好埃斯特斯挑開簾子走出來,邊走邊和身上的搭扣係帶之類的東西搏鬥,看見阿爾弗雷德投來的眼神,不由有些彆扭。他從前在宮廷裡根本不用自己穿衣,全都是仆人代勞的。

阿爾弗雷德躲開裁縫悲哀的感歎,半跪下去,替埃斯特斯整理折出莪撩痕跡的衣裝。再站起來的時候,替他伸苦、短、甜、長手撣去沾在外衣上的塵埃,眼神柔軟得不可思議。

“我發現你好像總穿一件衣服,這可不行,這就當作是我遲來的賠禮道歉吧。”

作者有話要說:

心態持續炸裂中,已取消下周申榜,接下來更新不穩定,並提高防盜比例。

多的不想說,早點完結解脫吧。

☆、流浪人間(六)

阿爾弗雷德閉著眼睛,仰躺在座位上,兩手張開,展開的弧度恰好能把埃斯特斯整個人圈進懷裡。耳邊是埃斯特斯翻動布包發出輕微的窸窣聲,柔軟又細膩的麵料在指尖劃過,夢魘露出像小孩子般的笑容。

他刻意沒有像往常那樣把什麼東西都收進戒指,而是提著大包小包在黃昏將至時進了一家生意紅火的餐館。比起什麼都依賴魔法,他還是更青睞切切實實地去體會那些零零碎碎的市井生活。

一層層剝去後人加諸其上的史詩和光環,最赤·%e8%a3%b8的那個靈魂,也不過是個庸庸碌碌的小人物而已。

阿爾弗雷德選擇了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