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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的人間,戰亂,瘟疫,天災橫行。

那把久懸不落,遲遲沒有降下大幕的天地大劫,終於落下了。

起因是人間一座小城,突發瘟疫,病死了無數人。

死去的生靈無人安葬,屍體腐壞,生養出古怪的毒蟲,那些毒蟲修煉成精,又被修士捉去煉丹采食。

一場絕無僅有,爆發在修士之間的瘟疫,迅速從那座小城蔓延開來。

修士為了自保,四處尋藥,更有惱羞成怒不肯等死的修士,對同道大開殺戒,吸食血氣拖延死亡的時間。

一時間,修士人人自危,不散輕易離開山門。

中毒已深的修士隻好將矛頭轉向普通人,亦或者妖怪,亦或者任何流著血氣的東西。

原本隻是凡人倒黴的局麵,迅速擴展到所有生靈。

而在其中,受益最深的,就是那頭出世已久的凶獸吞虺,祂如魚得水的吸食著生靈的怨氣,成長得也越來越壯大。

薛真真又一次找到祂的時候,這隻總是四處逃竄的凶獸停下腳步,露出了猙獰的獠牙。

龍威劍發出暴唳的嘶鳴,恐怖的氣浪一陣陣漾開,一條紅色巨龍咆哮著鑽出劍,一口咬向吞虺,暫時把祂逼退。

吞虺咆哮:“薛真真,你執迷不悟,阻礙天數,妄圖扭轉大劫,這是螳臂當車,我今日就殺了你!”

薛真真麵不改色,一寸寸擦去龍威劍上的水漬:“你要我的命,就自己來拿,我隨時恭候。”

吞虺從出世起就被壓製,心中早就怨氣滔天:“我為天降大劫!是眾生命中的劫難,你處處阻礙我,小心遭到天劫反噬,死無葬身之地!”

薛真真素裙荊釵,恍如高山白雪,冷如九天寒山:“聒噪。”

她一劍劈出,力若千鈞,有摧枯拉朽之勢。

吞虺吸飽怨氣,本該就此殺了她,但卻不知為何,沒有動手。

祂與薛真真打得滿身火星,高天上電閃雷鳴,祂巨大的神軀遊曳在雷雲中,怒喝:“瘋女人,你等著,如今我不和你一般計較!”

吞虺破開虛空,踏入冥冥,銷聲匿跡。

薛真真望著祂離去的方向,握劍的手細微顫唞,那抖動越來越大,潔白的素裙暈開一朵血花,她愣了愣神,便麵無表情的揮手拭去。

薛真真能感覺到,這凶獸越來越強。

人間天災無數,與祂脫不開關係,她抬頭,透過虛空望向冥冥高天。

那裡有一柄虛幻的,與天同高的劍,鐫刻天道至理,劍鋒恢宏龐大,涵蓋整座神州,形成了人間風火水雷/瘟劫,修士毒疫破瘴魔劫。

祂萬年以前便在形成,如今終於成了具形的劫難,而劍鋒之下,萬物生靈都將化為劫灰。

直到大道重新耦合,天劫才會消散。

薛真真硬阻吞虺,已然被劫氣纏身。

她麵無表情的張開手掌,似乎已經感受到冥冥的命運,化為劫灰的那一天。

“劍主。”

這聲音突兀的歎息。

薛真真神色一厲,驟然抬眸,雷雲之上卻無白衣身影,他應薛真真的話,再不出現。

薛真真拄著劍,冷冷罵道:“縮頭烏龜,不敢來戰。”

那邊沉默許久,低聲勸道:“劍主,不要再尋吞虺,你身為劍身,本為超脫大劫,為何要步入劫中?”

“你阻攔祂,也擋不住天災,你傷祂,也救不了薛錯。”

“薛錯應道而生,也會應劫而毀。”

“莫執迷。”

薛真真瞳孔微縮,氣息凝停滯片刻,轟然爆發。

天上如火燒雲一般,烈火灼燒雷雲,龍威劍咆哮著脫手而出,化作魔龍,吐出一口烈焰,燒毀了雲層中一切。

一把小劍轟然破碎,劍仙的聲音也戛然而止。

龍威劍飛回她的手中,她抖去劍身的烈火,知道他一定也看著這裡,便道:“君無畏,你再不必提我兒。”

劍仙沒有再回答,薛真真禦劍而去,消失在天地之間。

在她走後不久,雲中出現了一道白衣身影,他眉眼如畫,目光平淡,落在手中破損的荊釵上,眸中微微的傷心,如同秋雨落湖。

“劍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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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殘月缺(11)◎

千雲大澤寂靜無聲。

薛錯一步步踏上神女峰,他經過蓮花金池,又走過颯爽竹林,在幽幽小路的儘頭,是一座古樸厚重的石廟。

廟前安放著一隻三足金鼎香爐,正是從前娘娘送給薛錯的那一隻,他在廟前恭恭敬敬的上了三炷香。

香煙嫋嫋升起,散發出一股清新的草木香味。

薛錯望著廟中的神塑,一屁股坐在蒲團上,拄著下巴發呆,自從小時候跌落凡間以來,他再沒有想過流雲峰的人和事。

此時卻不知為何,升起一股憂愁,或許是因為敖沐回了大海,奚陶四海為家,師弟哥哥去了流雲峰,小雲和殷飛雪道不相合,恐傷性命。

他的身邊又孤孤單單,又有千鈞重擔,不能喘熄片刻。

真是步步艱難。

薛錯正感慨,忽然神思一動,他肅穆凝神閉上眼睛,真靈窺見了無邊的白色霧氣。

霧氣中田田蓮葉,聖潔金蓮。

一尊高大的泥塑神像矗立其中,周身裂出細小的縫隙,縫隙一點點擴大,隆隆的水聲越來越響。

一陣清風吹過,萬千紙錢撒下。

灰色的泥殼片片墜落,化為齏粉,露出了神女彩繡輝煌的裙裾。

薛錯不禁愕然,他知道娘娘道體被封印在大澤之下,重重道鎖之中,在大劫裡逐漸複蘇,但如此巨大的變化,還是他第一次見到。

薛錯嚴肅了神色:“娘娘?”

神女像一動不動,金池風動,吹散蓮葉蓮花,露出波光淩淩的金池。

瀲灩的波光逐漸形成了一幅畫。

畫麵中漆黑一片,不見天,不見地,大地沉浸在荒蕪的黑色裡,微有灰色的波濤微微卷起浪花,仿佛一場安靜的,永久酣眠的好夢。

薛錯不明白那黑色是什麼,他有心想問,可是畫麵很快地再次發生了變化。

瀲灩的波光組成了看不清的紅,鋪天蓋地的紅色裡,有一個人揮出了一柄劍,無數黑色的小點在劍刃下破碎,裂開,化作一縷縷一根根的紅絲。

紅絲串聯天地,貫穿日月,在這磅礴的紅色裡,拿劍的人絕塵而去,飛上高天,將一切的一切拋在身後,落入更深的紅色裡。

薛錯想看清那是誰,但那個身影仿佛受到了乾擾,開始晃動模糊,薛錯的心一下凝固了,那個背影好熟悉,可是他卻分辨不出來那是誰。

畫麵晃動散落,又一點點重新聚合,如同對抗著什麼。

環顧四周,白色的霧氣飛速流動,金池蓮花刹那間全部盛開,穩住了金池水,呈現出新的畫麵,

一朵蓮花綻放在血色中,裂成千千萬萬的光點。紅色在光點裡慢慢褪去,黑,白,灰三色重歸天地,殘餘的金點化作金蝶掙紮,卻抵不過摧殘,在掙紮中遽然破碎。⊕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金池動蕩,似乎有新的畫麵,卻遇到了什麼阻礙,始終無法形成。

蓮葉一片片衰敗,娘娘的神塑發出一聲重重的哼,護著薛錯的真靈回歸了身體。

薛錯睜開眼睛,大汗淋漓,他立刻回憶自己看到的具體畫麵,卻除了頭痛什麼也想不起來。

這種被未知折磨的感覺讓他整個人都萎靡不振,他雙目出神,幽幽道:“娘娘,這比不知道還要折磨我。”

“算了,我哪兒也不去,就在廟裡躺到老。”

話音落。

薛錯跟針紮似的跳起來,哎呦哎呦的捂著%e8%87%80部,納悶的用腳搓一搓,地上什麼也沒有,他唉聲歎氣,好不可憐:“是是是,我出去還不行嗎。”

他跳出神廟,坐在金池邊思來想去,還是悟不出來,隻是隱隱約約有了些預感。

這預感不同尋常,或許能在日後的危機之中,為他留出一線生機。

薛錯鄭重的給娘娘上了香。

往山下走了幾步,又摸摸頭,探頭探腦的摸進廟門,嘀咕著,娘娘,日後我恐怕再難安寧,就讓我好好的睡一覺吧。

他盤算著,抱了個蒲團當枕頭,大咧咧在神像旁一歪,枕著胳膊睡著了。

廟裡的光線暗了些,蓮葉層層疊疊,隨風晃出安逸的韻律,院外的風聲,雷雲,都被白色的雲霧遮蔽,獨留一片安靜。

桌案上玉瓶裡掏出一片蓮葉,葉子顫顫巍巍,化作一張薄毯,蓋在了青年身上。

不知道過去多久,睡飽的薛錯打了個哈欠,撐著懶腰站起來,從廟外摘了一朵雲,團吧團吧墊在屁股底下,往山下飛去。

這一下山,就足足一年沒有進過廟門。

千雲大澤百廢待興,又極其缺乏人手,此道如何興,開山第一斧,還需斟酌再斟酌。

薛錯發了紙鶴,請任殊和玄肇一起來商議,不多時,任殊便風塵仆仆的出現在門口,還給薛錯帶來了千雲大澤人口簿。

薛錯正在查看,互聽一聲粗嘎的聲響,氣勢洶洶,火氣極大:“薛錯!”

薛錯連忙迎上去,高興道:“玄爺!”

玄肇三寸泥陶,氣的跳起來打薛錯的膝蓋,嘴裡不依不饒,甚是悲憤:“好你薛錯,當初走的一聲不吭,留給我一條禍事的金龍,害得我被關在水裡暗無天日!我今日來找你算總賬!”

薛錯吃驚地看了一眼任殊:“還有這事?”

任殊被他擠眉弄眼,偷偷使眼色的樣子逗笑,泥塑臉都繃不住,他扶額道:“彆鬨了,如今內憂外患,天災橫行,玄爺和小錯相互牽掛,就不要扯嘴皮了。”

“誰牽掛他!”玄肇立馬反駁,爬上椅子獨自生悶氣:“他個沒道義的小子。”

薛錯咳嗽兩聲,提起衣袍坐下,正了正神色,對任殊和玄肇說:“其實,今日請任殊哥哥和玄爺來是有正事相商。”

任殊若有所思,和玄肇對視一眼:“好,你說。”

薛錯斟酌了詞句,有憂慮,但更多的是鎮定和自信:“我想為香火神道,重辟道場,開宗立派。”

任殊瞳孔微縮,臉色一喜,忽然起身連說了三個好,他忍不住踱步,握拳砸了砸手心:“我等你說這句話,等了足足三年!”

“香火神道是死路,絕路,末路,可如此萬法複興,水族有敖沐,妖族有孔雲,佛法有奚陶,刀術有殷飛雪,獨我香火神道爭來奪去,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