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背著孔雲飛走時,也不知道那道符能不能護得住殷飛雪,自己能不能活著回來。

殷飛雪護他逃走,估計也沒有想過能不能頂過去。

兩個人都義無反顧,不論輸贏。

隻不過薛錯是為孔雲,而殷飛雪卻是為了薛錯。心儀之人為他人出生入死,這本該是一件令人悵惘的事,可殷飛雪卻不覺得難過,更談不上怨懟。

世上千般人,卻隻有一個薛錯,這樣的人,本就會有很多的朋友。

何況殷飛雪不單單想要與他意氣相投,更想和他白發長生,但這又要如何才能修的到?

一句我心悅你,夠嗎?

不夠,這樣的話薛錯恐怕不知道聽過多少,殷飛雪不想讓他過目即忘,更不會疏遠他,徒留一股憾恨到天涯,那是小人作態。

若心悅他,自然要配的上他。

他身承法脈,要複興萬法,那就坦坦蕩蕩,開辟新路補全天道,做他唯一的大道同行人,與他在這條路上走到最後。

他要救人,就披荊斬棘幫他救,無論什麼好友,什麼知交,彆人求他幫忙,殷飛雪不,他要做那個出手幫薛錯的人。

為人救者,身不自己。

但他不是,殷飛雪從不會讓自己陷入絕境,即使絕境,他也會殺出一條路。

這點無論是對薛錯,還是對敵人。

殷飛雪金眸平靜,深沉,眼中沒有一絲一毫的暴虐,他看起來那般灑脫不羈,談笑自若,帶著天生的豪爽和信服力。

是以薛錯一點也察覺不到,他伸出手掌說:“謝了。”

這一謝,謝他出手相助,可惜飛走的時候,望不見殷飛雪的刀光,也沒有看見他黑甲白衣,鏖戰群雄。

殷飛雪的心情卻更複雜,他嘴角牽起細微的笑痕,乾脆的握住薛錯的手。這又和孔雲的握法略有不同,十指相扣,兩掌相合。

薛錯卻沒有半分反感,他二人之間的氣氛如同冬去春來,冰雪消融,無需多說什麼,好像疲憊至極的旅人找到了安歇的角落。

四周妖族王庭的人忙著收拾戰場,天都衛安置傷亡,他和殷飛雪因為傷的頗重,都停下來修養,因此反而最清閒。

薛錯盤腿而坐:“誰能想,當初一彆就是四年,兩千多個春秋冬雪。”

殷飛雪:“你我二人,不傷離彆,隻喜相逢。”

薛錯被他帶得一笑:“說的對。”

殷飛雪揚眉問他:“薛錯,你記不記得天都城的那一場雨?”

薛錯點頭:“當然記得。”

殷飛雪說:“那時候我就在想,等哪一天,我也要送你一次及時雨,如今我等到了,這對我來說,是一件極大的幸事,。”

薛錯說:“你我朋友,何必在意這些。”

殷飛雪極為認真:“我在乎。”

薛錯一呆,殷飛雪看他懵懂,心中微憐,他與薛錯初識大雪隆冬,驚鴻一瞥,相識雖短,卻不能忘懷。

殷飛雪薛錯說:“我沒有你們一道長大的情分,但大道漫漫,我們的情分還能有很長,百年不過彈指之間。”

薛錯愣了下,他細細咀嚼,總覺得這話怪怪的,但殷飛雪很快轉移了他的注意力,他被殷飛雪忽然變成虎頭的樣子逗的笑起來:“大王,你胡子怎麼少了半邊?”

殷飛雪噴了口氣,鼻子卻動了動,哼了一聲,擺擺手:“莫問莫問。”

薛錯打蛇隨棍上,調侃道:“是是,這貓胡三長兩短,四零八落,暗合天地大道陰陽五行,還挺彆致。”

殷飛雪也不介意,倒是薛錯先不好意思起來,搭著殷飛雪,同他交流武學:“我這次用極意自在功,有了幾分新的感悟。”

殷飛雪天賦異稟,一點就通,一通則明,立刻同薛錯比劃起來。結果薛錯神台震蕩,他心神受壓,兩人試到一半,齊齊噴出一口血,半昏死在雲頭。

天都衛在雲頭周圍站崗,他們本和妖庭打得不可開交,大王戰場突破,硬生生扭轉局麵大勝,逼的對方乖乖把擄走的小妖交出來。

結果不多時,妖庭立了新王,又氣焰囂張起來。

大王也不離去,一直等到天降白雲,拉著個雲頭上的人族,熱情四射的寒暄,統領們黑著臉嘀咕:“大王這是怎麼了?”

“那人族佬又沒尾巴又沒毛的,下了個什麼降頭,把咱們大王迷住了。”

“孤頭寡聞的呆子,沒聽說過戲文裡的那個誰誰誰,我看呐,就像。”

“黑熊大哥見多識廣,不如說說這是什麼?”

那黑熊瞪大眼睛:“這你都不知道,當然是紂王妲己,狐%e5%aa%9a惑主,動搖國本!”

這話說出來,眾妖皆一陣沉默,有個小妖怪見統領們都不往下說,探頭探腦地問:“誰是紂王,誰是妲己?”

眾妖陷入沉思,黑熊精憨聲憨氣:“若是按照族彆來說,紂王是人族,妲己是狐狸,那人族是人族,咱們大王當然是妖族,所以是……”

小妖想象了一下大王狐%e5%aa%9a惑主的樣子,頓時一身的雞皮疙瘩,毛都豎了起來。

“不好了!大王吐血了”

“什麼!”

天都衛大驚失色,嚇得魂不附體。

妖庭王衛也有奉命來保護薛錯的,兩幫人新仇舊恨,還差點又打了起來,好在天都衛生猛,硬生生擋住王庭小兵,又是喂藥,又是灌靈液,才把兩個血葫蘆弄醒。

殷飛雪先醒,拍腿感歎道:“金烏神跡與孔雀秘法,真是和諧圓融,有趣有趣,我幼時在山裡修行,打過四十九洞妖王,得到一法,不知於你有沒有用。”

薛錯猛地一個鯉魚打挺:“你說來說來。”

天都衛驚駭:“大王!”

王庭衛:“薛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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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殘月缺(9)◎

兩人被小妖勸住,無奈將歇。

孔雲收回妖族仙器淨世輪,從六聖廟中走出,一眼便望到了他和殷飛雪。

風冷如刀。

兩人視線相交,都看出了對方眼中的冷意。

妖庭一片狼藉,殷飛雪臨陣突破,殺了三十七位妖族長老,挑釁整個妖庭,孔雲不會殺他,但也不能輕縱他。

妖族王庭正統和人間妖族的王,他們道不同不相為謀,但是又偏偏和同一個人做了好友。

但他們二人日後再見,便是你死我活的大道之爭。

這一點殷飛雪和孔雲都明白。

城牆殘破。

半空的旌旗繚繞著飛灰和細小的火星。

孔雲一步步走下台階,華裳曳地,仙器隨身,他每走一步都令人心中驚懼更深,從前不屑他的妖族,謀算他的長老,都一一跪伏。

殷飛雪該殺嗎?

作為朋友,他應該活著。

可是作為未來爭奪大道的對手,他是該死的。

孔雲得到仙器淨世輪的認可,他當然可以殺了殷飛雪,為王族者,不拘小節,隻為大義。殺了他,就能收攏人間妖族,舉全族之力為王庭在大劫下贏得一線生機。┆┆思┆┆兔┆┆在┆┆線┆┆閱┆┆讀┆┆

氣運之爭,從來容不得心慈手軟。

人族奪走妖族的氣運,妖族奪走魔族的氣運,龍族氣運衰竭,舉族殉了海眼。

殺他,是為大義計。

孔雲心中生起一絲殺意,他的目光落在殷飛雪的身上,又慢慢看向薛錯。

長老傳音說:“陛下,不能放虎歸山。”

他們竊竊私語:“此妖褻瀆大聖,罪不容誅。”

“殺了他,不能放他走。”

殷飛雪笑了笑,長長的銀發垂落兩肩,和薛錯的青絲交纏,他望著孔雲,忽然用指尖卷起一縷,低頭在薛錯耳邊說:“薛飲冰,我殺了妖族那麼多長老,恐怕以後,就要和他們為敵了,孔雲接任妖王,以後他也會是我的對手,你……會為他傷我嗎?”

“你也救了孔雲。”

“妖族一碼算一碼,孔雲欠我的,他自己會還,我是外族,殺了妖族王庭的長老,他為妖王,一定會和我清算這筆賬,況且我們大道不同,注定不能相容。”

殷飛雪說:“救他,是為你我之間的情分,他若是隕落,未免太過可惜……你呢,你會幫他嗎?”

薛錯的麵色一點點沉下來,殷飛雪離他很近,幾乎鼻息交錯,他不禁放低了聲音:“我要幫妖族大聖塑像,這是我答應南大君的。”

殷飛雪纏發的動作微頓,指尖一鬆,青絲銀發涇渭分明,如同一捧拋灑的花,黑白分明。

他接過手下送來的披風,丹藥,靈液,穿戴整齊,目光深深,笑意淺淺,他說:“複活大聖,是妖族走的最壞的一步棋,千年之前妖族王庭因此沒落,千年之後又會有何不同?妖族血脈論衰落千年,如今又要複興,我卻不想走這條路。”

薛錯搖搖頭,他回答:“我知道,但妖族本就是大道之一,補全大道,複興萬法,是為大局,況且……飛雪,這世道,又有哪條大道能看清前路?我選了其中一條走下去,就會信這條路是對的。”

殷飛雪聞言不語,片刻後笑說:“天地大劫真的是眾生之劫嗎?誰在劫中不死不滅,誰在劫中成仙成聖?是一個局還是一場劫。”

薛錯一怔,皺眉:“噤聲。”

殷飛雪果然不說了,他握著黑刀,緩緩地站起身,目光如秋水,有離彆之愁:“薛錯,今日你為妖庭謀算,你我之間,便如同河分兩岸,再難相合。”

薛錯撐著雲頭站起來,清風吹起藍衫,如翩飛的蝴蝶,他輕輕歎息一聲,目光失落。

殷飛雪卻灑然一笑,對薛錯說:“可我……卻不舍得你與我的情分,薛飲冰,日後不管你我如何,是成道還是殉劫,是生還是死,隻要你來天都城,我都為你備上好酒,陪你一醉方休。”

“你一定來。”

他轉過身,提著黑刀,昂首和孔雲對上視線,二者不動聲色的交鋒。

高手之爭,意在手先。

二人目光相接,氣機牽製,卻誰也奈何不了誰。

殷飛雪身受重傷,卻有冥冥護佑,孔雲沒有一擊斃命的把握,既是如此,又何必動手。

孔雲心頭微鬆,帶著殘餘的王衛走到雲前,淡淡道:“我來這裡送你一程。”

殷飛雪率領著小妖怪整裝待發,他望了望六聖廟,抱拳:“多謝。”

孔雲看了看薛錯,殷飛雪不點自明,金眸中閃過一絲微光,他變化出三杯酒盞,笑道:“再飲一杯麽?”

薛錯忽然轉過身,吸了吸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