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卓清遠忽然咦了聲,驚訝道:“如誨師弟,你也來了?”

一個黑衣少年背著古劍,平靜的穿過戰場,來到卓清遠身邊。

他黑發黑眸,身影孤瘦,不愛笑,卓清遠拉住他,笑道:“如誨弟弟,送你個坐騎。”

顧如誨掃了眼泥塑似的雲中巨人,已經身軀殘缺,渾身漏風,與他幼年時有幾分相象。

但這些巨人終究太弱了。

太弱的話,被奴役,被殺,都沒有區彆,無論是人還是雲中神。

他掃了一眼:“謝謝師兄,不過我不需要,劍修隻禦劍。”

卓清遠一劍揮出,逼退偷襲的巨人,勸他:“彆呀,誒,師弟你年紀不大,怎麼這麼深沉,這可不好。來來來,我帶你玩,你也讓我見一見劍仙的天一劍法。”

顧如誨淡淡皺眉:“濫殺有什麼好玩?我若出手,便不留活口。”

卓清遠笑道:“好你顧如誨,我天資過人。又有仙人栽培,得到重寶加持,才能和小毛神打成平手。你凡人出身,築境不過幾日,竟然說這話,來來來,今天你要是不讓我開開眼,我還真不讓你走了!”

眼看卓清遠無賴的樣子,顧如誨隻道:“那我隻出一劍。”

卓清遠道:“一劍?好大的口氣,不過我喜歡,你這樣的人才適合做劍仙的弟子,那個姓薛的,我看不成器,白白浪費劍仙的傳承!”

顧如誨:“他太弱,配不上,師父他很強。”

卓清遠哈哈大笑:“好,我也儘興,和你比一比誰能一劍殺神!”

雲中巨人對抗築境修士尚需要成群結隊,麵對重寶護身,劍仙傳承的弟弟,便隻能連連後退。

巨人們見狀不妙,個頭大的巨人率先出列迎戰,讓個頭小的巨人趕緊跑。

帶著薛錯的那個巨人也要迎戰,嘔吼兩聲,將一身雲氣凝結得結結實實。

“這個我來!”

卓清遠提前飛身上前,一縷劍氣飛出,欲將那巨人一臂斬落。

那巨人肩上長著一個小雲人,正是薛錯,此時他小臉緊繃,麵無表情。

那縷劍氣將至,巨人不能抵擋,卓清遠欺身而上。

忽地。

薛錯驟然並指,身後呼啦啦飛出三張符籙。

“烮!”

轟——

巨大耀目的火光爆發,形成恐怖的圓球,飛舞出一隻隻巨大的火焰大鳥,扯著翅膀爭先恐後的飛出去。

卓清遠猛然遭遇三陽開泰,措手不及,灼灼烈日帶著晦澀古老的道韻,將他一頭烏發,眉毛,衣衫,儘數燎去,整個人光潔如蛋。

卓清遠心中大駭,那是什麼東西?如此恐怖?

符籙?

不不,難道是陣法?

這些雲中神果然卑鄙!

其他雲中巨人刷地回頭,隻見那高大巨人身上,一個小雲人身上的雲被符籙蒸發,隻留一點在%e8%83%b8`前。

小人白白胖胖,黑發黑眼,明顯是個小娃。

卻不是一朵雲!

薛錯和他們大眼瞪小眼。

巨人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薛錯看不到自己的雲氣消散,他打了個寒顫,欲蓋彌彰的掰開巨人的嘴巴,躲進去,隻露出一雙眼睛。

巨人:……

巨人擋住顧如誨的視野,他沒看到薛錯。

顧如誨緩緩拔出劍,在步入仙門後,他第一次拔劍。

還在凡人界時,他用過無數次,每一次都是為了殺人,敵人,仇人,惡人,對手。

劍不是殺器,劍是君子,是朋友,應該愛護。

誰會讓朋友衝冠一怒,隻為殺人?

顧如誨不會,他的劍道是從殺裡磨練出來的,劍給了他活命的機會,他便珍愛劍。

師父給了他做人的機會,他便信師傅。

卓清遠是他的朋友,朋友受傷了,顧如誨就有了出劍的理由。

他沉默的走上前,麵對高他許多的敵人。

“我會殺了你。”

他平靜的宣布。

巨人沉默,眼眸如泥塑,隻有線條,線條眨動,沒有情緒。

他的嘴巴張著,裡麵還有一個小雲人,隔空和顧如誨相望。

顧如誨沒有認出他來,薛錯也沒有再招手,喊小顧哥哥。

薛錯心想,天劍十二式,他大概永遠都學不了,顧如誨卻能學。

顧如誨拔劍,微風掠過,薛錯隻看到顧如誨的一縷殘影。

強。

很強。

任殊哥哥也用劍,但他的十二生肖靈劍與這一劍相比,就像孩子的玩具。

不過麵對顧如誨一劍的不是任殊,而起薛錯。

劍光如殺。

忽地,四周騰起一片斑斕的水霧,海藍色的潮汐化作無邊無際的大澤道象,大澤之中,倒映著璀璨群星,掩蓋了月亮的光輝。

“群星蔽月。”

劍氣破開群星蔽月的道象。

“自然妙有慈嚴應道大澤神女娘娘——”

大澤中無數群星流淌,隱約有一個美麗少女的影子,她枕著船舵,微微一笑。

薛錯雖然喚其尊命加持符籙,卻莫名汗毛倒豎,頭皮都快要炸開。

劍光一頓,無形消散。

顧如誨從半空跌落,忽然噗地吐出一口血,他抬眸,和那雲中巨人對視一眼。

雲中巨人閉上嘴吧,拔足狂奔。

其他巨人緊隨其後,溜得飛快。

顧如誨拭去唇邊血線,忽然聽到病弱的咳嗽聲,眼前垂落一片潔淨衣角,他抬眸。朗翠用手絹遮住嘴,看了看他和卓清遠,喃喃道:“算錯了,吐血的不是卓賤嘴,不過也還好……沒弄臟我的鞋。”

朗翠露出一個滿意的微笑。

另一邊,雲中巨人逃竄躲到了雲彩深處。

其中一個巨人從鼻子裡噴出一個小不點,小雲人落在雲朵,爬起來。

巨人皺眉,用手指把小雲人按在雲頭,輕輕搓了搓。

小雲人“掉色”了。

覆蓋在薛錯身上的雲彩被搓掉,露出他的本來麵目,薛錯一僵,後退兩步,退到牆角。

七八個巨人如同山嶽,目露凶光,虎視眈眈。

薛錯手指捏符紙,準備好禦風符被風吹走。

其中最為高大的一個巨人忽然單膝下跪,用純正低沉的人族口音,悲痛道:“大澤神女娘娘——大澤神女娘娘,我終於,想起來了,娘娘——小神竟然忘了——忘了一萬多年——娘娘……”

那雙隻有線條的眼眸中透露著追憶和懷念,忽然落下滾滾雲氣,如同眼淚。

巨人虎目含淚,落下一朵朵白雲。

那些白雲調皮靈動,聚合在一起,變成一團圓滾滾,長著小尾巴的雲彩。

雲彩圍著薛錯繞了圈,忽然分成兩朵,一左一右,團在薛錯的兩個花苞頭上。

巨人抹抹眼睛,抬頭緩了緩,對薛錯低沉道:“俗話說,拿神手短,小人兒,我……”

薛錯抬眸:“對不起我馬上還給你。”

巨人:“與你結個善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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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中神◎

結什麼善緣?

薛錯和雲中神大眼瞪小眼,都有些尷尬。~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雲中神曾經跟隨大澤神女,掌管三山五海所有雲氣,那時一座雲中神,能爆打神虛境界的修士。

而現在,天條,天令,天時,天數,都被修士掌握,他們這等隨著氣運衰敗的神靈,隻能在問道宮苟延殘喘,甚至因為時間推移,漸漸忘掉了神主的名字。

一萬年過去。

他在雲中渾渾噩噩。

若非今日有一個少年,在他麵前念出了神女的尊命,若非今日,再見到娘娘的道韻……

雲中神落淚。

他忽然想不起自己為何離開大澤神女,他努力回憶,隻記得自己有什麼事要辦,可如何也想不起來。

什麼事呢?

雲中神太過古老,也越來越弱小。

他記不起自己的主人,忘了主人的命令,他使勁的想,也隻記得自己曾是天地間一朵初生的雲。

那時候凡間香火鼎盛。

山川湖海,大江大河,誕生了無數的自然之靈。

大澤附近的人虔誠的信仰大澤之水,祈求水中神,保佑他們水草豐茂,捕魚順利,家宅安康。

祭祀的人越來越多,久而久之,大澤裡就誕生了一位自然之靈。

神靈本無性彆,神女選擇了女相。

時逢東曦既駕,逐退群星殘月,天上燃燒著熊熊戰火,大地血流成河。

大澤為抵禦強敵,泛起洶湧的波濤。

水吞沒土地,淹沒村莊,無數生靈在洪水中掙紮。

神女娘娘就立在三山五海之間,身披彩霞與星光,身後跟著許許多多的從神,她在戰鬥之際,無意間回眸,望向昔日的大澤,忽然一愣。

雲中神記得娘娘對他說了什麼,可他想不起來。

他隻是當時跟隨娘娘的從神中,最微不足道的一個。

可是現在娘娘,為何隻留下一線沉睡的殘影……祂如今又在何處?

“小兄弟,如今神州大地是何模樣,三山大帝,十神真君,五方神女可還在?”

薛錯一頭霧水:“不在,沒聽說過。”

雲中神大駭,泥塑眼睛線條都睜大了,略微結巴道:“不在,那妖皇混鯤,十二妖仙,南孔雀大王……”

薛錯抓耳撓腮,可恨自己沒有多讀幾年書,這些名字他一個也沒有聽說過:“應該都不在了,妖怪如今和修士一同修行。”

雲中神微微閉眼,沉默良久,對薛錯道:“是小神失態了……小兄弟,你貴為娘娘神使。”

薛錯隻看到因果兩個大字,但香火神靈在東陸神州什麼地位?誰敢受娘娘的這份因果。

薛錯登時站起,躬身道:“伯伯認錯人了。”

“你誦念娘娘道號。”

“化用娘娘的大澤道象,甚至還有一絲娘娘的道韻。”

雲中神低下頭,在薛錯身上嗅了嗅:“你身上還有些微陰地紙錢的味道。”

“你不是娘娘的神使?”

薛錯搖頭道:“不是。”

雲中神靜默如泥塑,忽然,他雙膝噗通跪地,矮下`身軀顫唞不止,其他雲中神不知道大哥為什麼如此,但他們心神一體,俱都哀懷不止。

雲中神深歎,道:“我知道了,小兄弟,你走吧。”

薛錯吃了一驚,狐疑的走了幾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