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小女孩,半天沒有看到親娘,哭了幾場,眼睛紅的跟小兔子似的,衝著杜氏撲了過去:“娘……娘哪去了……”
杜氏蹲下`身子,將女兒摟在懷裡,看著熟悉的屋子,也是一陣後怕。若是兩家真的義絕,那自己真的回不來了。
“哼!”梅秀才狠狠瞪了妻子一眼,摔下簾子往外走。
杜氏忙抱了女兒追上:“相公,眼見太黑了,這是去哪裡?”
“去鎮上,明日有文會,見你就悶氣!”梅秀才扔下一句話,就匆匆離去。
杜氏看著丈夫的背影皺眉,今天才十六,這已經是丈夫半月來第幾次去鎮上了?
要不是丈夫每次回來,衣服換洗並無異樣,她都要懷疑丈夫鎮上有人。
*
次日,桂重陽跟著梅小八去村塾。
梅童生依舊沒來,不過去打發人傳話過來,村塾放假三日,二十號恢複上課。小學生正是淘氣時候,要是直接留在村塾這邊,出點什麼紕漏,少不得家長要找上梅童生,所以他才想著放假。
反正束脩都收了,放假也沒有乾係。
桂重陽等人還好,都是木家村的,不過是溜達一下又回去,其他村的小學生少不得抱怨一番,才背著書包離開。
杜七不願意回家,就跟在桂重陽身邊,道:“你們幾個作甚麼?”
楊武道:“家中早菘菜要收,我回家乾活去!”
桂重陽聽了,忙道:“要不要幫忙,我們也去幫你收吧?”
不管是桂家長房還是二房有事,楊家父子都是出工又出力,桂家能回報的時候卻不多。
楊武忙擺手道:“不用不用,隻有後院的四分地,我爹、我娘都在呢,哪裡就需要人去幫忙了。”
聽到地不多,桂重陽便沒有勉強。這個時候幫工,也不好隨便白用人,用人要預備夥食的。就算不是外客,也要多兩盤菜。
杜七還眼巴巴地看著桂重陽與梅小八。
桂重陽道:“先到我家描字帖半個時辰,背書兩段,然後去河邊撈魚!”
杜七望向桂重陽,小眼睛腫都帶了詫異。這撈魚好玩,可這描字帖、背書算什麼?
“學習如逆水行走,不進則退,就算休假,也不能懈怠。”桂重陽道。
這村塾除了識字,不能指望彆的,桂重陽少不得給梅小八加課業。今日加了一個杜七,桂重陽還是老規矩。
楊武則逃出一劫的表情,幸好他隻上一學年,專門為了識字來的,否則說不得也被重陽表弟加了功課。
梅小八習以為常,他本就不聰明,要是再不勤勉些,連村塾裡的課業也跟不上。
杜七可憐巴巴地看著桂重陽,小聲道:“不用就今天開始吧?要不明兒再開始?”
他也是個不愛讀書的,聽了這些自然覺得累。
桂重陽正色道:“總共才一個時辰,很快就過去了。明日複明日,明日何其多?”
杜七雖倦怠功課,可也不願掃了小夥伴的興致,眼見梅小八乖乖點頭,便也將其他的話咽下,背著書包去桂家去了。
*
桂家老宅。
看著杜七跟著桂重陽與梅小八回來,梅氏已經沒有了第一次見他的驚詫,已經能心平氣和地應對。
“姑姑,學裡放假三天,二十才開課,就先回來了。中午幫我們做些好吃的,杜七在咱們家留飯。”桂重陽道。
梅氏笑著應了。
反倒是杜七,帶了靦腆道:“會不會太勞煩姑姑了,我飯量大呢。”
梅氏道:“不過一頓飯,外道什麼?早上割了韭菜,中午烙韭菜餡餅吃。”後一句是對桂重陽說的。
桂重陽點頭道:“這個好,是表姐最愛吃的。”
卻是沒有見梅朵出來,桂重陽掃了旁邊杜七一眼。怕是梅朵聽到外頭動靜,故意不出來的。自從知曉多年的事情有杜家手腳在裡頭,梅朵就極厭杜家人。
三少年去了西廂書房,桂重陽擺了筆墨紙硯出來,翻出兩本字帖來,讓兩人抄寫。
杜七上了幾年學,看字帖有幾分眼力,看出這字帖不俗,比家裡花了幾十兩銀子買的那份都好,可是瞧著這字跡,又不像是舊的。他心中好奇,探頭去看梅小八那份,詫異道:“小八臨的是《三字經》?”
梅小八點點頭道:“就是這個啊,正好俺剛學這個。”
“可是哪裡有用《三字經》做字帖的?”杜七不解道。
桂重陽不僅讓梅小八與杜七臨帖,自己默寫一本《地藏經》,聞言撂下毛筆道:“哪裡有不能用的規矩?”
杜七一時啞然,是沒有不能用的規矩,可字帖多是名人手書,這也是賣得貴的原因,可有幾個名人去書了《三字經》賣?
杜七看看自己手中的《大學》,又探頭去看梅小八的《三字經》,看了好一會兒。
“杜七哥看啥哩?”梅小八疑惑道。
“這一個字的起筆收筆,差不多啊,這字帖是一個人寫的?”杜七恍然大悟道。
梅小八卻是看白癡似的看著杜七:“當然是一個人,都是重陽哥寫的啊!”
“啊?”這回意外的是杜七:“這……這不是打外頭買來的字帖?”
梅小八指了指書房角落的一個書箱,滿是驕傲道:“當然不是了,那裡一箱子呢,重陽哥說了,俺學到哪一本,就換哪一本給俺臨!”
杜七瞪大眼睛,雖說沒有見過桂重陽的功課學到什麼地步,可隻看著眼前這一筆不俗的手書,就遠比縣學裡那些秀才寫的好。
“重陽,你怎麼不下場,下了說不得你就是十二歲的秀才?”杜七讚歎出聲。
桂重陽苦笑,去年的童試他確實準備下場,可“老爸”不許,說他才十一歲,正是該撒歡玩耍的時候,天才太辛苦,不要去做什麼“小天才”,就算好奇想要試試,也要過了十四歲再說。
“木秀於林、風必摧之”,文人相輕更是如此。“傷仲永”中做錯的隻有仲永他爹嗎?那些以見識神童之名,擾亂仲永學習計劃的人中有的是無意,有的則是故意了。
後來,沒有後來,桂重陽守孝三年不能小場,後年能下場時就十四歲。這個時候下童試不算早了,也算是符合“老爸”的規劃。
杜七見桂重陽不說話,目光落到他眼前經書上,待看清楚是《地藏經》,才想起他還在孝中,是不能下場的,立時不安道:“重陽,對不起……”
桂重陽沒有放下心上,搖了搖頭,看了下沙漏道:“快寫,等臨完字帖,你默個舊時文與我。”
杜七老實應了,回去開始專心臨帖。
因為書桌足夠大,三個少年都是埋頭碼字。
梅小八才識字,雖是臨字帖,可是每個字都寫的很大,一張紙也寫不了幾個字。
杜七畢竟開蒙五年,臨字也不差的,不過不想要被小夥伴小瞧,格外認真了些,速度就放慢下來。
桂重陽這裡,再次提起筆,就是心無旁騖的境界,小臉繃得緊緊的,一筆一筆默寫下《地藏經》。
窗戶開著,梅氏走到窗下,正看到幾個少年的側臉,看到梅小八與桂重陽時自然是欣慰驕傲。
待看到杜七側臉時,梅氏剛要移開視線,卻正好掃到杜七耳後,神色一怔,露出驚愕……
⑩思⑩兔⑩在⑩線⑩閱⑩讀⑩
第121章 仇人之子
杜七的右耳前,有個綠豆大小的突起。
按照民間的說法,耳前長這個是“拴馬樁”,主富貴。
杜七的“栓馬樁”不明顯,隻是個微微的小鼓包,所以正麵看不出,梅氏要不是站在窗前,看的是杜七的側臉,也發現不了這小小不同。
桂遠有“栓馬樁”,桂重陽有“栓馬樁”,父子一脈相承。
沒有幾個人曉得,桂家還有一人有“栓馬樁”,就是桂大。隻是小時候桂大淘氣,爬樹摔過一次,蹭破了小半拉臉,“栓馬樁”蹭掉了,隻留下一個疤痕。
桂家長房沒有閨女,桂長海夫婦極喜歡梅氏這個親外甥女兼未來小兒媳,梅氏小時候常被接來桂家長房小住,因此桂大長“栓馬樁”的事,梅氏雖沒有見過,卻是聽桂奶奶講過一次。
等到桂奶奶晚年臥病臨終前,人已經糊塗了,更是時常拉著梅氏,翻來覆去嘮叨起丈夫與幾個兒子的往事,桂大這段“栓馬樁”的往事更是說了又說。
“都是我沒有看好孩子,老大明明是極好的麵相,那次卻是破了相,斷了‘栓馬樁”,還斷了眉。自那我就懸著心,直到他平安長大,還娶了媳婦,我這懸著的心才放下。老大兩口子結婚幾年兩口子沒孩子,我這心裡真不是滋味,找人偷偷看了兩人八字,說是兒孫上無礙,才又踏實下來。沒想到到底不準,都是命,都是命啊!”老太太說到最後,已是老淚縱橫。
因為說的次數多了,梅氏記得清楚。
杜裡正有沒有“栓馬樁”?杜七的“栓馬樁”到底是怎麼回事?他真的是足月而生嗎?
梅氏隻覺得心亂如麻,看看杜七,又看看桂重陽。
兩人相差不過七個、八個月,杜七卻比桂重陽高半頭,氣色紅紅潤潤;桂重陽不僅個子比同齡人略矮,臉色也略帶蒼白。這兩人似乎沒有相似的地方,可是真要細看起來,兩人眉眼之間卻有依稀熟悉。隻是一個胖成大白饅頭,一個因吃素請瘦的厲害,三分相似不剩什麼。
梅氏的心“砰砰”直跳,不敢再看下去,怕自己失態,忙轉身離開。
桂重陽有所察覺,正看到梅氏倉惶而退的背影,不由疑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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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時辰,說快也快。
梅小八臨完字帖,又按照桂重陽的吩咐,背了半個時辰的書。這半個時辰,杜七則是默寫了一篇他的時文舊作。
縣學教諭說杜七學不會時文,也對也不全對。
杜七還是能作出完整時文的,隻是其中都是熟悉的字句,並沒有什麼自己的東西。除去那些“借鑒”、“引用”的字句,剩下的東西乾巴巴的。
不過能背這這麼多的例文,默寫自己之前的文章也能不用草稿,一氣嗬成的默寫完,說明杜七沒有好筆頭,卻有個好記性。
真要是童試的話,院試、府試先不提,縣試有幾分火候了。
桂重陽心裡疑惑,還是直接問出來:“再磨兩年,說不得府試也差不多,縣學那邊,你家不想想辦法?”
杜七回來已經好幾日,不過因有杜梅聯姻之事,將其他的事情都蓋住了,並不曾聽聞杜家有什麼動靜。
杜七笑道:“什麼辦法?我覺得村塾更好,有你們,大家可以一起做功課,也能一起玩。”
“村塾到底隻是社學,識字罷了,正經學五經還需要名師為好。”桂重陽建議道。
杜七吐了下舌頭,道:“名師哪裡看得上我?我爹娘費勁力氣將我送進縣學旁聽,可有什麼用?夫子個個都傲氣著,就是增生也不入眼,平素隻留心二十個廩生的課業。像梅晟這樣資質出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