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淚的狀子,桂重陽歎氣道:“可惜了了,這麼好的狀子,發揮不到用處。”
“你怎麼也急上了?”桂五看了桂重陽一眼,略疑惑。
之前桂重陽要謀算梅家時,可是%e8%83%b8有成足、不緊不慢,並沒有這般迫切。
“梅家父子性格淺薄,自私狠毒都露在外頭,杜裡正卻是叫人不放心。”桂重陽皺眉道:“偏生兩家互為表裡,狼狽為奸。”
雖沒有與杜裡正正式打過交道,隻旁觀兩次,就讓桂重陽看到杜裡正的難纏。
桂五若有所思道:“是要防著些,我前些年叫人查過杜家的底細,並沒有查出什麼特彆之處,可要是沒有倚仗,他也不能在十幾年前攪風攪雨。這查不出來,才是令人驚心。”
查一個人生平籍貫,除了民間走訪探尋,就是通過官府衙門。杜村長一個外來戶,遷出地好查詢,可奇怪在他是一個人到的通州,並沒有什麼親戚牽扯,難道他是石頭縫兒裡蹦出來的,堂表具無?
一個人落戶通州府,後娶妻納妾,開枝散葉,這才有了杜家。
單丁獨戶,哪裡是那麼容易討生活的?偏生杜村長大手筆買田置鋪,使奴喚婢,不曾露過窘迫之態,也不畏懼旁人窺視產業。
“是不是哪個大家族發配出來的庶子?”桂重陽想到一個可能,不免有些擔憂。就算是被發配邊緣化的庶子,血脈同源,遇事依舊有倚仗,那不是尋常農戶能抗衡的。
桂五搖頭道:“也不像,真要是出身不凡,眼界不會那麼窄,你看他娶妻嫁女,都是在村裡人家找,為的就是立足木村家。明明以杜家家資足可以落戶西集鎮,與鎮上富戶聯姻,可非要在村子裡生活,總要有個理由。”
桂重陽眼睛一亮:“是不是村子裡有寶藏?他是奔著寶藏來的?”
桂五抽了抽嘴角:“你想多了。通州開闊,素來是水路樞紐,周邊村落也沒有天險,人多眼雜,哪裡是藏寶之地?”
“不是尋寶,那會不會是躲災?”桂重陽又想到一種可能。
這杜裡正看似溫煦,卻是滿肚子的算計,說話做事都是個愛做主意的。一個外來戶,娶妻嫁女的聯姻農戶,為的就是一個裡正之位,不無野心;可是這野心止步到村子裡,沒有繼續往上鑽營的意思,又顯得有些前後矛盾。
桂五這回沒有立時反駁,反而陷入沉思,點頭道:“要是這樣,也就解釋得通了。看來,要查查三十年前的事,看是不是能尋到什麼蛛絲馬跡。”
後邊綴著小尾巴,叔侄兩個隻做不知,一邊低聲說話,一邊走向縣衙後街。
這裡住著不少縣衙的小吏文書,與桂五係出同門的鐘小吏就住在附近,不過叔侄兩人今天沒有去鐘家,而是去了另一處,並不是本地戶。
這家男主人四年前隨著知縣大人到本地,是個刑名師爺,就是周丁香前幾日曾提過與周師傅是老鄉的那位。
這刑名師爺因是縣尊老爺麵前當用之人,常有人上門請托送禮,左鄰右舍關注的多,尋常人一打聽就能打聽的七七八八。
那跟在桂五叔侄兩個後邊的小尾巴,打聽了一圈,便急匆匆走了。
當天中午,留梅童生用午飯的杜裡正就得了準確消息,桂家叔侄已經尋訟師寫了狀子,也去拜訪了知縣的心腹幕僚。
梅童生聞言,未免驚恐不安。
杜裡正也懶得再勸梅童生什麼,直言道:“你要是實在舍不得分銀錢與地出去,那就經官,運氣好的話,花個百十兩銀子也就了結了。”
要是豁出來,窮人進衙門真沒有什麼可怕的,除非遇到心狠手辣不拿人命當回事的長官,否則不過挨兩頓板子,左右也曉得榨不出來油水來,上下盯著的人反而少些;真正擔心進衙門的,反而是梅童生這樣日子略寬裕的富戶,沒有什麼厲害關係讓人忌憚,壓一壓就有油水出來,真要進了衙門,家產能剩下一半都是好的。
梅童生到底活了五十多歲,對於官府的手段沒有經過,也聽過看過,當然是死也不願意經官,不由如喪考妣:“真要便宜了桂家不成?”
杜裡正冷哼道:“誰說那地就一定是桂家的了?梅氏沒有親生子,你在妝田上寫上一筆,隻傳梅氏親生子女,否則等梅氏死後收回不就行了?”
梅童生身上立時添了活氣,道:“可他們還有八兩銀子的字據,那個怎麼辦?若是以此為例,小丫頭片子那裡也得給出八兩。”
現下一石麥子才二十多文錢,二、三兩銀子就能舒坦的過一年,這十六兩銀子白給出去,梅童生怎麼甘心?
杜裡正皺眉:“那是梅家二房的家產,姑侄兩個是二房的在室女,不管是按照律法還是人情都當分一份,你要是不想留下這個把柄,還是破財免災的好。以後再有人說此事,理直氣壯的就是你了。至於桂家那邊,哼,想要銀子就先給他們,總有他們要開銷的地方……”
梅童生知曉厲害關係,可還是覺得跟割肉似的難過,眼前的肥雞吃著也味同嚼蠟。
*
黃昏時分,桂五與桂重陽叔侄回來,梅氏已經在二房候著。
杜裡正下午打發人過來,叫梅氏過去,看來是要調解梅氏與梅童生之間“紛爭”。
梅氏拖延下來沒去,就是等著桂五與桂重陽兩個。
“重陽雖小,現下卻是戶主,隨我一道去;小五這裡,也去充個人數。”自從前幾日一番鬨騰,梅氏便仿佛吃了仙丹似的,鬥誌昂揚,像是老母雞似的,要將桂重陽與梅朵護在羽翼下。
桂五這裡,自是無二話;桂重陽這裡,則是鄭重點頭。
事情一步一步發展,都是按照計劃裡來,使得桂重陽心中隱隱有些自得與雀躍。
於是,沒一會二,吃完晚飯在門口遛彎的村民,就發現梅氏與桂五叔侄進了杜家。
而在這之前,梅童生黑著臉往返了杜家一兩回了。
*
杜家客廳,梅童生看著手中文書,不由跳腳:“荒唐,這是什麼?”
第47章 聲東擊西的小族長
“正如大伯看到的,上麵寫的清清楚楚。”梅氏不卑不亢。
“胡鬨,你一個已經出嫁的姑姑,有什麼資格做主朵丫頭的親事?”梅童生摔下文書,吹胡子瞪眼。
這樣一來,不是斷了梅家這邊的後續打算?那八兩銀子與五畝地不是打了水漂?
沒錯,掏銀子如同割肉般的梅童生有自己的打算,那就是握著梅朵的親事,不怕沒有威脅到梅氏的地方。
到時候,彆說是梅朵名下的嫁妝,就是梅氏手中的也能榨出來,可是梅童生沒有想到,梅氏會將這個想到頭裡,還要落實到文書上,那不是破壞了自己的計劃?
杜裡正坐在主位上,搖頭道:“此事確實不妥,這不合規矩。不說梅夫子是梅朵的伯祖父,正經的家族長輩,即便不是他做主,梅朵的親事也當梅秀才做主才是。”
梅秀才給梅二出殯時充當過孝子,是“應繼”之人,有資格繼承二房遺產,也是能為梅朵親事做主的長輩。
梅氏道:“大伯問奴有什麼資格,裡正說不合規矩,隻憑奴養了侄女十二年半,隻憑奴爹娘過身後,朵兒這個梅家二房唯一的骨肉沒有吃過梅家一頓飯、沒有穿過梅家一件衣。伯父既是父,那姑母也是母,作甚奴就不能為朵兒做主?要是親事依舊落在大伯手中,誰能保證萬事穩妥,不會陷入火坑?”◤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梅童生陰沉著臉道:“你莫要太過分,平白汙蔑長輩!那是我親侄孫女,我怎麼就不會給她尋一門妥當親事?你一個寡婦失業的,又哪裡能尋到什麼好人家?”
“怎麼妥當?鎮上洪老爺那樣?兒子不能人道,卻一連娶了兩個兒媳婦不是自己尋死就是被打死,鎮上再娶不到兒媳婦,隻能往鄉下來尋的的洪家。就是大伯口中的好人家?”梅氏挑著嘴角,麵帶譏諷。
這也是梅氏這幾日一麵對梅家人,就性情大變,跟嗑藥似的決絕的原因。
自從上次梅家父子去桂家老宅鬨完,梅氏便請托桂五幫著打聽梅家的動作,盯著的就是梅童生在鎮上的故交尤老爺,防備著他們將梅朵賣婚,沒想到卻是打聽個正著,順著尤老爺近日的交際,就打聽到洪老爺要再娶兒媳婦的事。
洪家的事情實在太肮臟,“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裡”,八卦早就傳遍了鎮子,才使得洪家在鎮上娶不到第三個兒媳婦,才會開始在鄉下找人。
梅氏父子這個時候要接梅朵回去,還能為了什麼?
這樣的親人,這樣的算計,梅氏殺人的心都有了。
梅童生沒想到梅氏會知曉洪老爺的事,眼神有些閃爍,卻沒有否認,嘴硬道:“不過是彆人眼紅洪家過得好,以訛傳訛,洪家鎮上有鋪子、鎮外還有莊子,日子殷實,進門就是少奶奶,吃香喝辣,一般人想要攀還攀不上。”
杜裡正跟著點頭道:“要是說起他們家,那家底倒不是一般豐厚,兒孫就算躺著花,銀子也夠使了。”
“朵兒是柴門小戶長大,沒有那當少奶奶的命,倒是裡正家裡的六姑娘,比朵兒還大半歲,使奴喚婢教養著長大,更適合匹配高門!”梅氏望向杜裡正,眼中也帶了寒意。
洪家的事情,壓根就不難打聽,杜裡正依舊含糊著和稀泥,其心可誅。
杜裡正原要當回好人,才拉了兩家說和,沒想到波及到自己身上。雖然他閨女多,素來不將閨女當回事,可六娘畢竟是幼女,又是留著有大用的,怎麼會為了幾十兩銀子嫁到洪家那樣烏七八糟的人家?
杜裡正心中極厭惡梅氏的“得寸進尺”,收起麵上溫煦,端起茶盞,抿了一口,擺出裡正的架子道:“你大伯既退了一步,你也該略知好歹,莫要胡攪蠻纏!”
梅氏沒有說話,而是將之前梅童生遞過來的錢袋推了回去。
裡麵是十六兩銀子,八兩補梅氏嫁妝,八兩是給梅朵預備的,讓梅氏代收。
除了這十六兩銀子之外,梅童生還答應將梅家二房的四十畝地中拿出來十畝,梅氏、梅朵姑侄每人五畝地做妝田。
條件不可謂不豐厚,就算梅二還活著,給女兒、孫女預備的嫁妝也比這些多不了多少。
按照梅童生與杜裡正之前的預料,這梅氏就應該老老實實地接了這些,沒想到她會拿出一張文書,白字黑字寫明梅朵的親事由她這個做姑母的做主,梅家其他長輩無權乾涉。
這樣的文書,梅童生怎麼肯簽?
可眼下梅氏什麼意思?不收這些?
“大伯不簽這個,奴也不敢收這些。”梅氏直接表明態度:“嫁妝田大伯說在衙門過戶時要標記不能傳外人,隻能留給親生兒女,奴一個寡婦人家,要是真有親生兒女才是笑話;就是朵兒這裡,要是大伯舍不得那五畝地,找個尋繼室填房的人家將朵兒嫁過去,奴可要哭死了。”
這又是梅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