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他終於可以退回到純粹的朋友這個位置了。

人和人的相處總是懷抱私心傾注感情，當那些濾鏡全部破碎，還原出彼此最本真的樣子。那些曾經卑微的暗戀，也好像和那天的煙花一樣，絢爛盛開，又隨風徹底消散。

李清羽看向程未，才發現對方一直都在注視著他。他莫名覺得此時此刻程未的眼睛特彆深，瞳孔漆黑，看上去很平靜，卻又好像壓抑著暗流。他下意識感覺到危險，卻又挪不開視線，他認真道：“我想，從今往後我不會再喜歡他了。”

程未的臉上沒有絲毫表情，李清羽莫名有些緊張。

半晌，程未笑了。

他捂著嘴卻還是止不住，突兀的笑聲在安靜的空氣裡特彆醒目。

一隻手拍了拍方向盤，腦袋也擱在方向盤上。手臂之下，程未唇角勾著，目光卻是從所未有的沉靜，那雙瞳孔又黑又深，藏在深處的情緒早已翻江倒海。

李清羽看他這樣的反應，腮幫子鼓起來，氣悶道：“有這麼好笑嗎？”

拜托，他很認真的好不好。

程未收起表情，將眼底亮到駭人的情緒收斂回去，又恢複到了尋常正經的模樣。

“沒有。”

李清羽還是氣哼哼的，但是他也不計較。畢竟他自己事後想起來也覺得自己挺傻逼，喜歡一個直男這麼多年，確實挺傻逼的。

突然，李清羽的手指被很小心地勾了一下。

那一下像是小貓撓癢似的，搔在了他的心口，讓他的心臟毫無預兆地漏了一拍。

因為對方沒有閃避，試探之後，程未直接將人手指勾住。

像哄小孩似的：“回來住吧。”

程未看向他的神色很溫柔，語氣也很認真。

鬼使神差的，李清羽說：“沒有我你還會睡不著嗎？”

他後知後覺自己大膽地問了一個蠢問題。

但是程未突然又笑了，李清羽第一次看到在沒戴眼鏡的情況下，程未的丹鳳眼笑成這個樣子。他微微彎身，音質低沉，帶了點蠱惑的酥|麻感。

“對，沒有你我睡不著。”

“我這樣說的話，你願意和我重歸於好回來住嗎？”

誰都知道這不過是一種病症。

誰都知道，這句話不應該有什麼歧義。

但是就是莫名的，好像安靜的空氣變得有些濃稠。

兩人的視線交纏在一起，有什麼東西好像在黑暗中氤氳發酵。

程未突然俯下`身，兩人之間的距離被拉到能瞧見彼此毛孔的程度。

有那麼一瞬間，李清羽以為程未是想親自己。

可是下一秒，男人灼熱的呼吸在他臉頰擦過。

程未垂眸繞到一旁，「啪嗒」一聲，精準無誤地替他扣上了安全帶。

那一瞬，李清羽的心也像是那聲響一樣重重墜了地。

男人抬起身，有些意義不明地掃了他一眼：“你在緊張什麼？”

李清羽瞬間紅了臉，但他又不想讓對方發現，彆過臉去，嘴硬道：“才、才沒有。”

“嗯。沒有。”

程未用手臂支著腦袋，姿態相當好整以暇。

方才那點旖旎的氛圍徹底消散。

李清羽不甘示弱地回瞪過來，一雙貓眼水汪汪的，半點都不凶，反而看了讓人更想欺負了。

第39章 老醋精

夜晚燈光彌散, 程未在落地窗前回複郵件。

他發現，自從上次把人哄回家後，李清羽就總是抱著個手機打遊戲, 而且每打一把一張臉皺皺巴巴, 簡直如臨大敵, 愁雲慘淡。想要被注意的程先生，壓著心頭的那點不滿, 咳嗽了兩聲。

李清羽聽見聲音看過去，不大好意思地問：“我吵到你了嗎？”

他戴著耳機，和隊友說話也很小聲，絕大部分時間都沉默著不開口, 根本不會影響到程未。

“沒有。”

李清羽鬆了口氣，又把注意力又放回到遊戲上。程未心裡吃味，李清羽可從沒用那麼專注的眼神看過他。

他合上電腦, 不動聲色地走到他身邊，見其眉心緊皺, 彎下腰掃一眼失敗的遊戲界麵, 溫聲詢問：“是遇到什麼困難了？如果不介意的話，可以和我說一下。”

他語調溫柔可親，態度循循善誘, 藏在鏡片後的眼鏡消了銳利，完全可以說的上柔情似水，能夠輕易卸下人的防備。一隻手不動聲色地向李清羽靠近, 最後將人的手握在手心。

一切都顯得這麼順其自然, 水到渠成。

“既然你已經不喜歡程野了, 想必這些事情, 以後也不會再告訴他了吧。”

“雖然他那個人本來就不是可傾聽的類型, 但是少了一個可以傾訴的人，你心裡肯定不好過。如果不介意的話，以後有什麼事情都可以和我說。”

“看到你難受，我的心裡也特彆不好過。”

“要是剛好能夠幫的上你，我也會很高興的。”

李清羽抬眼看著他，程未的目光專注溫和，一副非常合格的傾聽者的模樣。他身上好像就是有這種魔力，能夠輕易獲取人的信任。

李清羽聽他提起程野，感覺哪裡怪怪的，總覺得，程未好像是在試探什麼，話語裡還隱隱有些拉踩對方的意思。

但是說這些話的人畢竟是程未，李清羽也沒多想。

就把比賽的事情一五一十和他說了一遍。

他們宿舍除了程野水平都算高，更何況還有施研平和李清羽兩個新手，純粹就是菜的摳腳。本來想找個技術流帶帶，但是網上的那些以小時計費價格太貴，他們本來就是衝著獎金去的，錢都沒到手，當然不可能提前花錢。找其他認識的技術好的，也都報名比賽，人家哪有帶競爭對手的道理。

經過這段時間的練習，李清羽憑借自己的努力已經從青銅升到了黃金，但是這個比賽去參加比賽顯然還是太菜了。雖然最後隻要有一個人能吃雞就行，但是畢竟是團隊賽，李清羽並不想拖後腿。

程未垂著眼眸，很想安慰他，但是玩這種網絡遊戲在他的專業範圍之外，他也不好發表過多的看法。

一旁的李清羽問：“程未哥哥，你會玩遊戲嗎？”

在李清羽的概念裡，程未幾乎是全能無敵的，目前為止他好像還沒看過男人被什麼難住，甚至在一些非常冷門的事情上，程未也能得心應手的解決。上次李清羽的電腦死機，也是程未給修的。而且，程未那麼熱情地說可以幫他。

程未的眼皮幾不可察地跳了跳。

他瞬間捕捉到了程未的微表情，李清羽也就振奮了那麼一瞬，霎時又恢複到了焉頭巴腦的狀態，他喃喃道：“你這麼厲害肯定是什麼都會吧，不像我菜的不行。但是你那麼忙，算了，就當我沒提過吧。”

程未：..這熟悉的話術。

要不是他了解李清羽，換了彆人，怎麼聽都是在給他下套。

可程未偏偏很樂意上他的套：“還行。”

李清羽猛地抬頭，一雙貓眼亮晶晶。

程未麵不改色地扯謊：“不過是大學的時候隨便和同學一起組了個隊，在學校拿了個獎而已。”

他們宿舍當時的確組隊參加過比賽，隻不過程未沒參加。不過在程未的概念裡，網絡遊戲這種東西應該沒什麼難的，就連楚鄺那種學渣都能拿獎，憑什麼他不行。

李清羽目光更亮，幾乎可以說的上是灼熱了。

看著李清羽遞過來的手機，程未戰術性停頓幾秒：“我用自己的手機。”

在正式開始前，他又借口安裝下載，然後去洗手間看了一遍新手教程。◥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程未的記憶力很好，看了一遍教程後，自信地勾了勾唇角：就這？

等他從洗手間出來，李清羽正襟危坐在床上，眼睛亮晶晶的一瞬不瞬看著他，專注的要命。程未被他的注視滿足了。

緊接著，程未就在遊戲裡被教做人了。

除了第一把人機局，程未幾乎把把落地成盒，還有一回直接跳海裡去了。

原本期待感滿滿的李清羽在旁邊也有點尷尬，但是他主動找理由說：“程未哥哥，你肯定是太久沒玩了吧。玩遊戲就是這樣的，很長時間不玩就會生疏，這都是很正常的。”

程未僵硬了一瞬，順著李清羽給的台階下了：“確實。”

程未剛剛那副菜的摳腳的模樣，比李清羽剛玩遊戲時還要菜。李清羽也沒拆穿他：“那我先自己練習一下吧。”

程未點了點頭，「嗯」一聲，隨即又找了個理由去了洗手間。

一進洗手間，程未眉心微蹙，小幅度的乾嘔了一下。

這鬼遊戲怎麼還玩得人這麼頭暈？

看著鏡子裡的自己稍顯狼狽的模樣，一貫運籌帷幄，覺得什麼都很簡單的程總再一次陷入了深重的沉默當中。

出來的時候，兩人誰也沒提剛才的事。程未拿著書在旁邊翻看，但卻相當的心不在焉。

大學時，以楚鄺為首的同學們私底下叫他bking是有理可依的。他高中就開始學編程和高數，大學學的法學，留學時候學的金融。總之，程未做什麼能什麼，好像這個世界上沒有任何事情能夠難得倒他。所以連程未自己都沒想到，有朝一日，他居然因為一個小小的遊戲在喜歡的人麵前翻車。

程未悄悄瞥過眼，聽李清羽說他練了半個月了還是很菜，難道不是他的問題？

餘光剛瞥過去，就見李清羽完成一波雙殺，成功吃雞。

在那勝利的畫麵亮起的時候，李清羽笑得合不攏嘴，他扭過頭笑眼盈盈想要和程未分享他的喜悅。

程未淡定翻了一頁書：..沉默是今晚的康橋。

過去27年，在程未的字典裡從沒有過失敗和做不到幾個字。

可是當他第n次落地成盒之後，男人背靠在辦公室寬大的沙發轉椅上，陷入到了人生哲學的狀態。

王偉暘敲門進來：“程總，這是上次瑞典那邊送來的項目書，給您過目一下。楚總那邊已經看過簽字確認了，順便讓我問一下您，明天薄小姐的訂婚宴您要不要出席。”

盯了半天的手機，程未有些頭暈眼花，他摘下眼鏡揉了揉眉心。

接過項目書看了一會兒，給楚鄺打了個電話確認了一些細節。

王偉暘見他沒有彆的吩咐，打算離開的時候，程未突然出聲把人喊住。

王偉暘問：“程總，請問還有彆的吩咐嗎？”

程未的視線在他身上掃過，讓王偉暘莫名緊張了一瞬，連帶背脊都挺直不少。

外人可能不是特彆了解他們家boss，但是身為跟了程未五年的直屬下屬，王偉暘早就摸透了程未這個老陰逼的性格。

每次程未用這種眼神看他，八成就是要他去做一些不太可能完成的事情。

王偉暘已經開始在心裡咒罵無情資本家，臉上依然掛著專業的微笑。

程未遲疑片刻後，十指交叉放在桌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