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折幽香 萬山燈 4323 字 6個月前

“這幾?日我在府中書房看了一些醫書,我想認真學習一下,日後肯定能幫上你。”

“你怎麼想學醫術了?以前讓你讀書都得費很大勁。”她笑著,眼神裡緩緩流露出溫柔。關於弟弟的回憶,是她唯一想起過去時?會?感到開?心愉悅的片段。

明?澈回身看她,“因為我想有本領傍身,也想……日後能一直待在你身邊。”

她微微怔住,“傻子,你怎麼可能永遠跟著我。你也要娶妻生子,有自己家庭的。”

“這些都不重要。”他說的非常認真,“你是我唯一的親人了,我不能承受任何失去你帶來的痛苦。”他語氣停頓後,似是帶上情緒,“若是裴煦敢對你如何,我也不惜以命——”

季枝遙打斷他:“阿澈,這話日後不許再說。”

“姐,你真的這麼在意他?玉檀都跟我說了,他對你不好。”

“在不在意都是其次,我是想讓你知道,他從來不是什麼溫和的存在。”她將?熱茶緩緩倒進?杯中,激起一陣悅耳的滴答聲?,“你沒有見過宮牆沾滿鮮血的樣子,也沒聽到過皇宮深處的嘶吼哀嚎。甚至,皇城腳下,他有一座比沈嫋嫋家中大數倍,殘忍千萬倍的地牢。”

“我絕非在意他,才警示你。相反,正是因為我在意你,才絕不容許你有任何涉險的可能。”

明?澈:“他這樣殘忍恐怖,你還要待在他身邊嗎?”

季枝遙沒有正麵回答他,“這世上有許多事情,都不是簡單的正反兩麵便能裁決。不論我做什麼選擇,都勢必會?失去一些東西?。”過了會?兒,她輕聲?說:“如果他可以一直是師兄就好了。”

明?澈不知道她口?中的師兄是何意,因沒能得到一個明?確的答複,他也顯得有些鬱悶煩躁。屋內兩人安靜下來沒多久,外邊的吵嚷聲?卻漸漸大起來。

季枝遙下意識以為什麼人來尋仇,陳觀和陳鈞已經從外麵帶了消息回來。

陳觀:“陛下可真行,那日我還以為他隨口?說說,這才幾?日,便將?櫟朝律例改了。”

季枝遙拿過他手上的告示,上麵的白紙黑字如此明?了,她卻覺得這樣難以看懂。

“這……”明?澈也拿了一份,看完後神色和季枝遙是一樣的,“這直接顛覆了曆朝曆代?的規矩,這麼做真的沒問題嗎?”

陳觀:“普通人家收入不多,養外室小妾的不多,便興許沒什麼意見。可那些達官貴人,隻怕是要鬨起來了。”

“不出意料的話,已經有很多老臣從家中往皇城趕了。”陳觀語氣懶散,“哎呀,我家陛下真是,日日舌戰群儒,真是難為他了。”

季枝遙聽著這話,眼神忽然停在陳觀身上。這人經常在他們兩人之間?走動,季枝遙這邊的情況都是陳觀報過去。裴煦突然新增了律法,沒準還真和他有關。

季枝遙:“你是不是和他說過什麼?”

陳觀大方承認:“公主殿下英明?,不過屬下可沒亂說,隻是將?您之前救下那位險些被夫君打死的孕婦的事情告訴了他,後麵的所有決議都是他自己做的,我可沒支持他。”

她在屋中踱步,時?而覺得這事與她無關,時?而覺得這事分明?和她有千絲萬縷的聯係,一直糾結著要不要去看一眼。

正猶豫著,本該在宮中的陳栢突然出現在公主府,步履匆匆,看上去十分著急,“殿下,不好了!”

“陳栢?你怎麼來了,裴煦讓你來的?”

“不是,是屬下自作主張。”他走得很急,氣喘籲籲的,氣息很不穩,“屬下懇請殿下速速進?宮,若您再不去,恐怕陛下又要……”

他用力握緊自己的劍,這樣微小的細節,被她一眼捕捉到。

“我立刻去。”

說完,明?澈看著她什麼也不說跟著陳栢走了。陳觀和陳鈞各自檢查了一下自己的佩劍佩刀,之後也大步往皇宮方向去。

天色陰沉,悶雷陣響。

玉檀從外麵回來聽到這消息,臉色頓時?有些發白。

正要走,明?澈將?人拉住,“你彆去了,她有那三個侍衛保護,你若有個三長兩短,姐姐會?責怪我的。”

玉檀心中十分不安,不知為何,她突然又想起陛下登基那個月。

那個冬日,雨雪中、空氣裡,血腥味久久彌散。

第75章

皇宮一如往常地安靜。

季枝遙直奔長門宮, 方轉過彎,便見到很多大臣已經跪地不起。

她先是一頓,隨後緩步上前, 見整個長門宮院子裡已經全都是人。他們是跪不下才跪到了外麵宮廊。

那些人看到季枝遙後神色各異, 視線默默追隨著她。

走到院中,還沒跨步上台階, 門前突然砸碎一個杯盞。季枝遙被嚇退一步, 很?快緩和過來, 繼續鎮定地往前走了兩步。

沒有人敢靠近裴煦所在的房間,剛才走來的一路, 陳栢已經將大致情況告訴了她。

朝臣一致反對他本次關於?男子妻妾數量限製的改動,認為他這樣違背祖宗, 會影響王朝日?後的興衰。而且, 他們順便將一直以來埋在心裡的問題說出?來, 道陛下後宮空虛, 還未立後。如今太子冊封禮在即, 中宮仍然空置,實?乃對過往列祖列宗之大不敬。

許是見裴煦太久沒有重罰官員,對待百官諫言尚算開明?, 他們變得過於?大膽, 忽略了他曾經是個什麼樣的人。

聽陳栢說,已經有兩個大臣被斬首, 屍體被暫時搬到周圍空置宮殿中去了。

季枝遙很?怕這個局麵變得不可控, 可是她卻?覺得這種時候她必須在裴煦這一邊。

早在千年前的古王朝, 先皇立下的規矩便是一夫配一妻, 隻是後來改朝換代,天下逐漸富裕, 才漸漸演化出?新的規矩。

裴煦的這個做法本身並沒有錯,隻是因為觸動了那些人的利益,他們才一致站出?來反駁,道他大錯特錯。

季枝遙準備走進去時,陳觀忽然在後麵猛地拉了她一把。她直接往後摔去,卻?在眨眼間看到有一把極銳利的刀從內往外擲出?。

陳觀:“殿下當心!”

若非他這一拽,季枝遙恐怕會直接被他的匕首正中眉心而死。

裡麵傳出?書卷筆墨砸落的混亂聲響,腳步匆匆,裴煦立刻走了出?來,見到了她。

外麵朝臣見陛下出?現,全部開始一起高?呼,希望他廢除新令。他們隔得遠,又?或許是知道季枝遙在這裡才敢如此放肆。可她站在裴煦跟前,非常清楚地看到了他眼底濃濃的殺意。

這是比他以往雲淡風輕地要?人命更可怕的存在。

季枝遙想都沒想,直接轉身讓陳觀陳栢把那些人趕出?去,之後拽著他衣袖往裡走。

將他帶走比想象中容易許多,他沒有一絲反抗,就這麼任由她拉著。繞過屏風後,季枝遙見到一地狼藉。到處是書和筆墨,玉器碎片,還有零星的血點,像冬日?雪地中的落梅。

她轉身,想收回手。視線掃過時,卻?看到他手上的刀口?。不知是不小心劃開的,還是有意為之。

兩人沉默少許,他先說:“剛才差點傷了你,為何要?過來呢。”

“不過來難道讓你一人麵對嗎?”季枝遙很?快反問。

裴煦垂眼沒說話,反手抓住她的手,把人帶到旁邊稍整潔些的軟塌上,扶她坐下。

“我覺得我沒做錯。”裴煦從旁邊拿來傷藥時,沉聲開口?,“他們願鬨就鬨吧,總需要?有人來開這個頭。”

說完,他將藥打開,卻?不是給?自己?上藥。他俯下`身,輕手撩開了她裙擺膝下的位置,露出?了昨日?扭傷的足踝部。上麵青紫一片,腫得很?厲害。-_-!思-_-!兔-_-!網-_-!文-_-!檔-_-!共-_-!享-_-!與-_-!在-_-!線-_-!閱-_-!讀-_-!

“你不疼嗎?”裴煦伸手碰了一下,季枝遙立刻往後縮了縮,眉頭緊皺,瞪著他。

“我今日?過來前已經上過藥了。”

“但你方才過來肯定又?加重了傷勢。”他坐下,將季枝遙的腿搭在自己?腿上,動作極其自然地褪了她鞋襪,輕柔地將藥油抹上去。

她的視線原本看著自己?腫起來的腳踝,過了會兒,順著他的手向上,停在了他臉側。他的眉眼淩厲,尤其剛才在門口?時,她覺得他像一把極其銳利的長劍,隨意揮動,就能草菅人命。可到現在不過一盞茶的時間,他又?平和地像沒有發生過任何事。

“以後若非急事,你讓陳觀過來便是。公主?府到長門宮,路程不近。”

“今日?之事還不算急事嗎?”

“你是不是擔心我會將他們都殺了。”

季枝遙看著他的眼睛,點頭。

裴煦理解,但還是低笑著說;“我不會。”

“我不信......你剛才差點把我殺了。”

“擅闖者不同,若是他們有人膽敢進來一步,那便莫怪孤刀劍無眼。”

“我呢?”季枝遙抓著剛才的事不放。

裴煦眉眼瞬間浮上認錯的態度,“我不知道是你,對不起,以後我定看清楚人再——”

“你以後再敢飛刀試試!”季枝遙伸手用力拍了他一下,之後把人推開了些,“還以後看清人再扔......”

他頓時啞聲,垂下頭揉自己?的袖口?。上麵沾染了些血跡,他想等?季枝遙走了之後再處理。但是耳邊傳來走動的聲音,過了會兒,季枝遙過來,直接朝他伸出?掌心。

裴煦先是一愣,之後才在她嘖一聲要?收回時,反應過來立刻將手搭上去。

她指尖磨了磨他手背,“手怎麼這麼涼。”

眼前的人認真觀察他的傷口?,裡麵還有些玉石碎片,應該是剛才砸東西?時不慎弄傷的。

“你以前沒砸過東西?麼?”季枝遙忽然覺得有些好笑,抬頭看他,“聽陳觀說,你從前打仗時戰袍上滴血不沾,怎麼如今摔個東西?都能把手摔傷?”

“......”裴煦一陣沉默,不知如何解釋。他確實?很?少砸東西?,因為以往但凡有些情緒,他會直接殺人泄憤,而不是用這樣無能無用的方式。

她並不知裴煦心底裡在想什麼,低頭動作利落又?輕柔地幫他把傷口?衝洗乾淨,包紮過後,直接把他的手放下,好似如果不是因為受傷,她不會跟他有任何觸碰一樣。

裴煦看著自己?的手,指尖輕輕蜷了一下,之後他默默注視著季枝遙有些忙碌的背影。過了會兒,外頭有啞奴進來送東西?。

季枝遙看過去,發現是三套新製的宮裝。兩套大些的,一套尺碼小的。她看後,便隻知道這是什麼。

“我差點忘了這事兒。”季枝遙這樣說著,卻?沒有自己?去接那些衣服,而是指了張桌子讓啞奴放過去,之後讓她將地上清理乾淨。

“明?日?便是冊封禮,裴知安眼下正在月漣居學禮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