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折幽香 萬山燈 4289 字 6個月前

“這酒入口?甘甜,卻容易讓人醉。你?這個酒量,是?想當著眾人的麵丟儘孤的臉麼?”

話很犀利,語氣倒沒有真的動怒的意思,反而有些玩味。

季枝遙悄悄往旁邊看了眼,隻一眼,她看見了無數雙眼都在看著自己。臉頰和耳朵在一瞬間變得滾燙,底下朝臣無數,還有新入宮的妃子,這樣的場麵實在過於荒唐。

“玉檀?”季枝遙暈沉沉的,想叫人扶自己回?去,但是?根本沒有人回?應她。

裴煦在這期間直接拿她的杯子喝了一杯酒,看她拆發散亂四處尋人的樣子,忽然想起從前母妃養的一隻喜歡用牙蹭他的小貓。

先前機緣巧合留了她性命,現在隻覺得冥冥中有些事情天注定。從前能不顧責罵地偷偷逗貓,如今便能打破禁忌,對眼前這人動情。

“玉檀…..梨花,”她忽然開始掉眼淚,有眼力見的宮女?早就?從旁邊搬來?屏風,遮擋住座下人的視線。可她說話的聲音還是?或多或少傳出來?些,“還有桃花,春生冬藏……她們在哪裡,為什麼不在我身邊……”

裴煦垂眼,伸手刮掉她的眼淚,彎腰低聲道:“彆哭了。”

季枝遙皺眉瞪著他,儘管不清醒,心中到底有些怕他,連說他也隻敢小聲說。

裴煦指尖摸了摸自己耳朵,將人穩穩抱起。陳栢從後見趕緊替他掛上披風,從後邊根本不看不出他懷裡抱著人。

季枝遙喝醉了很不安分,一直想掙脫開。中途裴煦順著她的意將她放下,她又?站在原地委屈地不願意走。

他覺得此生沒對誰如此有耐心過,折回?時捏著她下巴,略有些困惑:“枝枝,到底想做什麼?”

季枝遙說話不過腦,垂頭說:“我可以罵你?嗎?你?有點?討厭。”

裴煦抬頭看到天上的明月,冷靜地平複此刻心中湧上的情緒。這次不是?殺意,這是?讓他心中感到放鬆的感覺,隻是?已經?許久不曾有過。

低頭,季枝遙已經?腿軟得蹲在地上,嘴裡嘟嘟囔囔地在說話。

他忽然問了句話,心中並沒什麼把握,卻鮮少樂意賭一把。

可惜,就?連醉醺醺的人聽到後都愣住,像醒酒湯一樣一把將她理?智拽回?來?。

想過會有這一天,卻沒想到來?的這麼快。

季枝遙扶著牆站起來?,往後退了退,邊搖頭邊低聲說:

“你?不能這樣,我不想。”

第28章

宮廊裡安安靜靜的, 隻?有風聲。

掌燈的?宮女悄悄後撤,退至最遠處的?宮門口,侍衛將此處封住, 任何人離開禦花園都需要繞行。

她今夜喝了許多酒, 腦中不甚清醒,偶有時?候覺得自己能思索, 也放任自己不想事情。可就是裴煦方才的?那句, 令她不得不認真起來。

季枝遙首先想的?是拒絕, 隨後才擔心他會不會因為生氣而處罰自己。如果記得不錯,這是她第一次這樣拒絕他的?請求。

“為何不想?”裴煦抬眼, 眸如點漆,深的?不見底。

季枝遙的?手自然地垂著, 緊緊攥住裙擺。新?佩戴的?玉牌下掛著兩串紅瑪瑙珠, 夜風吹過, 發出叮鈴輕響。

“我若是說了, 陛下是不是要像處置他們一樣處置我。“她低著頭小聲呢喃, 沒等裴煦說話,她又?自己回答了自己,”可若是我不說, 也已經將你惹怒了不是麼?。“

輕呼出口氣, 季枝遙抬著無甚氣力的?手,將腰上的?玉牌解開, 捏在手中。裴煦目光追隨她的?動作, 不知?她要做什麼?, 隻?是想知?道被?拒絕的?理由。

季枝遙:“陛下, 您的?母妃和父皇相愛嗎?”

裴煦微愣,思索後道:“少時?自是有情的?, 隻?是經年過去,不再迷戀風花雪月,便也沒有如此在意?兒女情長?。”

“那陛下可知?我的?母親與父皇是如何相識的??“

他眼中微暗,想起許久前翻閱縉朝史書時?看到的?隻?言片語,沒有回答。

“我母親是舞姬,人微言輕,與父皇在一次宮宴上邂逅。那時?我母親根本沒有抵抗的?權利,似個玩物般被?帶在身邊。父皇心情好時?,隨便從書桌上拿個擺件賞給她,她就得欣喜地笑,要叩謝隆恩;朝中不如意?,任是打?罵責罰,也不敢有半句怨言。”

“從前我時?常想,若是母親沒有去那次宮宴,沒有生下我,餘生的?日子會有多暢快?”說到這,她自嘲地笑了笑,“陛下自小被?以儲君之禮對待,應當覺得我方才說的?話荒唐。可我到如今還是這樣認為,我母親就算一生都隻?是個默默無名的?舞姬,也一定比是七公主?生母自在快活得多。“

裴煦默了默,想往前離她近些?。可剛一動,季枝遙便也跟著往後倒退了些?,慌張得險些?跌到。

他立刻停下,歎息一聲。今夜不止她不勝酒力,裴煦也喝得像變了個性子,嘗試為自己正?名:“孤和你父皇不一樣。”

“我自然知?道陛下和他不同,可你剛才說要讓我入後宮,卻和我父皇對母親做的?一樣。我母親對父皇根本無意?時?,便在無可奈何之下有了我......”

言外之意?便是……季枝遙此時?對他根本無意?。

她緩緩抬起眼,鼓起勇氣麵對他,將玉佩緩緩遞上前:“我自知?今日說的?話大逆不道,陛下不計前嫌,我卻不識好歹。這塊玉佩和身份都不是我這等卑劣之人能受得起的?。陛下希望我謹記的?亡國公主?的?身份,我永不會忘。接下來?陛下要如何處置我,我都不會反抗。”

說完,她提起裙擺欲跪地,裴煦微斂眉,上前一把扶住她的?手肘。四目相對時?,反倒是季枝遙充滿疑惑。沉默少許,裴煦說:”孤沒有生氣。“

“我拒絕了旁人求之不得的?名分,下了你的?臉麵,陛下為何不生氣?”

他垂首,將季枝遙手裡的?玉佩重新?戴回她腰間,順了順底下纏亂的?瑪瑙珠,才低聲回答:“既是問你,便當做好被?回絕的?準備,隻?是——”

季枝遙微抬頭看他,眨了眨眼。

“孤想讓你知?曉我的?心意?,往後也無需如此怕我。”

季枝遙漂亮的?眉間輕輕蹙起,總覺得今日有些?醉得厲害。

“再有。”

她更疑惑了,薄唇微張,輕聲道:“什麼??”

“隻?你我二人時?,可不喚我陛下。”

“這怎麼?行!”她聲音不自覺拉高,意?識到過於?喧嘩後,又?立刻壓低:“這不合禮數。”

他麵色尋常,沒說話,眼神不容拒絕,像一堵牆般堵死她的?喉間,季枝遙瞬間啞然。

“合不合旁人說了不算。”

“你這人如何能這樣……”她沒忍住,直接低聲怨了聲。

裴煦很隨意?地承認自己就是那樣的?人,之後往前走到她跟前停下。他身量比季枝遙高些?,此時?她又?低著頭,隻?好微彎著腰,溫聲問:“酒醒了麼??”

季枝遙微抿著唇,遲鈍地點點頭。

“那走吧。”他伸出手讓季枝遙扶,季枝遙連忙按下,“我自己能走……”

“行。”他收回手,陪她緩步踱回宮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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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宮中有了妃嬪,按照曆朝的?律例,宮妃當輪流到長?門宮中侍寢。待那六位新?進宮的?美?人安置妥當,便被?安排了侍寢的?日子。

正?值前朝多事之秋,先前在玉連時?,劉清正?輕描淡寫而過的?一件事,悄然間已成大患。後宮之事他本就無心過問,每日都在長?門宮中商量對策。

“玉連乃我朝與西瀾商賈往來?之重地,雖已規劃好街巷城區,百姓卻難免要和她們打?交道。從前尚未如此猖獗時?,至多隻?發生些?搶劫財物之事,可不知?為何,近來?西瀾人越發猖狂,竟敢在上京腳下行拋屍滅口之事!”

來?者是一位將軍,季枝遙不曾見過,將茶水放至裴煦桌前準備回避時?,聽?見他說:“這是明威將軍陳青,與陳鈞相熟。”

如此介紹,季枝遙便立刻明了。她已發現,裴煦身邊的?心腹大多都姓陳,眼前這位明威將軍,當也是他的?心腹之一。

“微臣見過公主?殿下,殿下萬安。”

“將軍有禮了。”

一來?一回簡單寒暄後,季枝遙仍然想往外走。她其實並不太想了解前朝事,那些?對她而言太複雜,還總擔心知?道得多了會危及性命。

裴煦看出她的?意?圖,卻並沒有讓她走。而是起身看了眼書架,挑了兩冊有些?破舊的?醫書遞給她:“今日將這兩卷書看完,晚些?時?候,孤會親自驗收你的?成果。”

季枝遙”啊“了一聲,痛苦地接過。她並非好學之人,看書這種事她根本提不起興趣。

“筆墨在桌上,自己隨意?用。”說完,裴煦起身讓出位置往屏風後走去,陳青見狀也並不意?外,跟著裴煦也離了前廳。

長?門宮的?大殿空蕩蕩的?,一眼看去,能見到來?來?往往的?宮女侍從。今日是陰天,再垂頭看了眼厚厚的?兩卷書,感覺心情更糟糕了。

她極不情願地抱著書走到他往日批奏折的?桌前坐下,認命地翻開書讀起來?。

醫理深奧,季枝遙看得很吃力,也因此要更專心才能讀進去。她一頁頁翻著,偶爾提筆在紙上記下些?要點,連玉檀何時?來?的?都不知?道。

中途外頭開始下雨,淅淅瀝瀝的?聲音很是助眠,她實在沒忍住,直接靠在他堆好的?一摞折子上睡了會兒。她隱約聽?見陳青離開的?聲音,腳步聲不止一人,裴煦應當也出來?了。

他沒指責自己,季枝遙便心安理得的?繼續睡覺。

直到一聲傳報突兀地傳來?,她整個人被?嚇得顫了顫,立刻坐直身子往門口處看。

玉檀在一側先給她端上一杯茶水,隨後才問一旁的?隨侍太監:“是陛下召見的?婕妤麼??”

太監小幅度搖了搖頭:“並未。”

玉檀麵色微變,看著宋梓淑一身淡青色折枝花草紋長?裙緩步走來?。聽?聞宋家自幼便嚴格教導女兒禮儀,打?定主?意?要將她們都嫁進皇家。

年歲最長?的?宋梓淑已然如願,底下還有幾個幼妹,不知?日後會不會也進宮侍奉。

季枝遙端坐在高座上,雖打?扮素雅,氣勢卻不差她分毫。

宋梓淑見座上的?不是陛下,眼中難免失落,行禮時?隨意?許多,不等季枝遙道平身,她已微抬下巴自行起來?。

“本宮今日來?給陛下送些?補身體的?清湯,不想在此遇到公主?。”她姿態傲慢,見前廳無人便悠悠在殿前踱步。

玉檀在一旁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