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知道為什麼今天會帶你來這裡嗎？”

聽到夏媽媽這樣問楚凝嫣下意識想要搖頭，但後來想了想之後卻又停下了動作，猶豫著道：“阿姨……你是想教我畫畫嗎？”

“其實就是想讓你試一試，倒不一定非要逼著你學，”夏媽媽說，“畢竟你得知道，對一件事物感興趣是很難得的嫣嫣。”

“可是我手太笨了……”

“誰的手也不是天生就靈巧的，”夏媽媽說，“你看你現在雙休日也沒什麼彆的事，課也沒有像高中那麼滿，培養點業餘愛好不是很好？”

……

楚凝嫣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多心了，但是確實在夏媽媽說這句話的時候，她的內心當中所想的根本完全是另外一回事。

夏媽媽果然是覺得自己和夏星冉走得太近了……所以無奈之下才會想出這樣一個主意來。

如果讓自己平時忙著畫畫的話，自然也就沒有那麼多時間跟夏星冉混在一起了。

一想到這，楚凝嫣便自然想不出任何反駁的理由，於是努力擠出一抹微笑來衝著夏媽媽點點頭：“謝謝阿姨，那我一定認真學。”

“不用謝嫣嫣，”夏媽媽說，“如果你要是學得好的話以後類似這樣的活動我會經常帶你來的，畢竟藝術這東西……永遠都不能閉門造車。”

其實楚凝嫣心裡麵還是挺謝謝夏媽媽的。

如果拋開夏星冉的因素不談的話，楚凝嫣是真心覺得夏媽媽其實也是在給自己找出路。

楚凝嫣的成績在沒轉學之前算是中等生，還是那種不偏上也不偏下的正正好好的中等生，然而現在轉了學之後她估計連中等偏下都困難了……所以照這樣發展下去，高中考不上省重點是其一，最主要的是可能以後連大學都要撿彆人挑剩下的讀。

所以倒不如趁早學一個特長，當個藝術生在考場上發光發熱。

雖然這幾年藝術生的門檻也在逐年增高，但是相較於削尖了腦袋去拚那些一輩子也拚不進去的211 985大學來說，楚凝嫣的心裡麵其實更傾向於去考藝術類重點。

實不相瞞，這個想法，其實在來到夏家之前就有了……但是考慮到藝術生的開銷並不是一星半點，而楚凝嫣在舅舅那兒又是寄人籬下，所以才一直都沒有開口。

現在機會突然來了，楚凝嫣心裡麵還是很高興的。

“那等有空了帶你去我朋友的畫室看看，”夏媽媽說，“央美的碩士，去年才畢業，但是也帶過不少學生。”

“謝謝阿姨。”楚凝嫣點點頭，“那學費呢……”

“學費就不是你該操心的問題了嫣嫣，”夏媽媽一垂眼，“我是看中你的天賦，所以你隻要肯好好學就好。”

說真的，剛才還沒問到學費的時候楚凝嫣的心裡麵就多少有點壓力，怕之後聽到的數字讓她喘不過氣來……而現在問完之後，楚凝嫣不知為什麼頓時覺得心裡麵更有壓力了。

夏媽媽既然不說，那便一定是個不小的數目。

……這得是多大的一個人情啊。

楚凝嫣一邊在心裡麵泛著嘀咕，一邊看著夏媽媽，衝著她有些僵硬地點了點頭。

“嗯……”

*

夏星冉獨自一人來到陵園的時候天上有些掉雨點兒，不過不大，稀稀落落地掉在身上，沒什麼太大感覺。

他今天穿了一身黑，手裡麵拎著秦姨讓帶過來的東西。

夏星冉是從來不信這些玩意兒真能通過一團火帶給到另外一個世界的人，但是又覺得扔掉太可惜，於是就一直拎著了。

這紙錢的味道很難聞，和製成它的原材料有關，所以剛一找到地方，夏星冉就直接皺著眉頭把東西丟到了一邊。

旁邊還有一兩撥來看望的人，隻有夏星冉這裡是獨自一人。

他輕輕壓了一下帽簷，看著墓碑照片上那個熟悉的麵容。

昨天老媽應該是給擦過了，四周都很乾淨，碑前的水果也都是新鮮的。

夏星冉俯身蹲在了碑前，吸了吸鼻子。

“原本想去給你買束花的……但是今天張茂休班，去花店實在太不方便了，對不起。”

說來也是奇怪，明明昨天才跟楚凝嫣說過躺在這裡的人早已經什麼也聽不見什麼也看不見了……但是今天夏星冉的道歉卻依然還是格外的誠懇。

淅淅瀝瀝的小雨落在臉上，涼絲絲的。

“昨天沒來是因為有彆的事情……有個小妹妹寄住在家裡，昨天陪她去上課了。”

“你是不是很意外？”

“其實連我自己都很意外，昨天下午秦姨打電話叫我回去陪我媽來這裡的時候，我自己都沒想到自己居然會拒絕。”

“因為自從你走之後我就沒再想過我能再有多餘的耐心去照顧彆的人，這是實話。”

“所以說當我爸我媽當時跟我說家裡要來一個小女孩暫住的時候我心裡麵彆提多拒絕了，我媽給她收拾房間我一次都沒進去過，唯一做的就是給她組了個拚裝玩具算作是禮物。”

“但也是因為突然想起來你最喜歡玩拚裝玩具。”

“可是後來也不知道是從什麼時候開始，我覺得事情好像就變得就有點不一樣了……”

“嫣嫣的脾氣和你的一點也不像，她的小脾氣可比你直多了，慢慢跟我混熟了之後也不知道從哪學會了不講理，全用在我身上了，”夏星冉一邊說，一邊忍不住笑了笑，“反正比你難對付得多。”

“但是我慢慢發現我好像沒有想象當中的那麼排斥她。”

……

“之前有一次我和爸媽去參加一個晚宴，把她自己一個人留在了家裡……真的段曦，我好像從來沒有像那天晚上一樣那麼擔心過一個人。”

“我在晚宴上不管是做什麼心裡麵都是在想著她，怕她自己一個人在家會害怕，怕她出什麼狀況，我從來沒這樣胡思亂想過。”

“不過說實話這種感覺真的一點都不好。”

“還有一次我們鬨了點小誤會，”

“晚上放了學之後我自己一個人回了房間沒有和她說一句話。”

“我一整晚都在盼著她能過來敲我的房門找我說點什麼。”

“我估計我盼大學的錄取通知書都不會有這勁頭。”

夏星冉邊說，邊緩緩收斂了自己臉上那淡淡的笑容。

“所以段曦。”

“對不起，我覺得以後可能不能再經常來看你了。”

“家裡有個小家夥等著我照顧……我也不想讓她覺得自己受了冷落。”

“對不起。”

“我想好好照顧她。”

+51章 51

楚凝嫣和夏媽媽一起在美術館參觀完展覽之後又一同去了世貿的頂樓吃法餐。

其實原本在楚凝嫣剛來的時候夏爸爸就答應過說要帶她們全家一起來吃的, 結果那會兒不巧碰上公司遇到了一些事情脫不開身，忙前忙後彆說是吃飯了就連家都回不來，每天往返於各個城市開會。

日複一日一直耽擱到了今天, 更好夏媽媽在參觀完展覽之後忽地想起了這個約定, 所以就趕緊讓張茂開著車帶著她們娘兒倆一起去了世貿, 花著四位數的價格美美的奢侈了一頓之後才回家。

回家的路上，夏媽媽坐在車裡麵還特意扭頭看著楚凝嫣囑咐了一句：“一會兒回去的時候可千萬不能讓哥哥知道咱們兩個去了世貿吃飯噢。”◤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為什麼？”楚凝嫣沒太懂夏媽媽這句話的意思。

“咱們兩個出去奢侈了一頓結果沒帶他, 他到時候要不高興。”夏媽媽一邊解釋, 一邊忍不住笑了笑。

楚凝嫣也跟著笑了一下, 卻沒有說話。

因為楚凝嫣的心裡麵清楚, 以夏星冉的性格來說又哪裡會因為這樣的事情生氣……他根本連在意都不會在意一下, 最多最多也就隻是問一問那裡的味道怎麼樣，好不好吃, 有沒有吃飽之類的, 而且也並不是發自真心的詢問, 完全是出於禮貌才問的。

而反過來想，哪怕夏星冉並不會在意可夏媽媽依然還要這樣說的原因，站在楚凝嫣的視角來分析，一方麵是開玩笑, 而另一方麵……也是在旁敲側擊地提醒著楚凝嫣不要再動不動就去找夏星冉聊那些無關緊要的天了, 該去做點自己的事情。

楚凝嫣心裡麵都明白。

所以除了笑著點點頭之外，她才什麼也沒說, 知道是自己給夏媽媽帶來不必要的困擾了。

“不過估計你們回去的時候星冉也還沒到家呢。”也不知道是不是見楚凝嫣一直沒有說話, 所以開著車的張茂忍不住接了句話茬, “回回去完陵園之後他不都得自己去市裡麵晃一圈或者去臨大的籃球場打打籃球麼……”

“也是。”夏媽媽點點頭, “回回得晃到十點十一點才能回來。”

“肯定也是因為心情不好吧, 理解一下。”張茂說。

“理解, ”夏媽媽歎了口氣，“夏星冉心思重，這點從小我就能看出來。”

……

楚凝嫣坐在一旁接不上話，低著頭把雙手交纏在一起，扣扣來扣去的，扣完了手指扣衣角，一直都沒有停下來，裝作一副自己很忙的樣子，心裡麵亂得像是團被打亂的毛線。

如果你非說要讓楚凝嫣去理解夏星冉的這種感情的話，其實還是有些困難的。

雖然楚凝嫣先前在舅舅家的時候也有個大她幾歲的堂哥，但是好像跟楚凝嫣的關係一直都是那種隻存在於表麵上的親和，那種感覺，形容一下的話就像平時上學時與其他並不太熟悉但卻也被老師分在過同一個學習小組裡麵的同學一樣。

楚凝嫣感覺自己好像從來沒有像夏星冉這樣掛念過誰，即使這個被掛念的人早已經不存在於這個世界上，他的感情卻依然能夠炙熱得像是團熊熊燃燒的烈火，灼得其他人都無法靠近分毫。

這得是種什麼樣的感覺啊……

有那麼一瞬間，楚凝嫣甚至覺得自己可能一輩子都無法知道了。

*

回到家的時候，廳裡的燈不知什麼時候已經熄滅了。

歡歡今天難得沒有被關在樓上的小圍欄裡，而是在客廳的地毯上悠閒自在地趴著，一聽到門口有動靜就趕緊跑了過來，而且由於地麵光滑還險些摔一跟頭。

“回來了啊。”

因為今天晚上的時候沒有人在家，所以秦姨也就不必大費周章的準備晚飯收拾廚房了，這會兒正一個人坐在廚房的吧台前，開著一盞小台燈戴著眼鏡看書。

“秦姐，怎麼在這坐著呢，”夏媽媽掛好了衣服走過去，“還以為今天家裡沒人您都睡了呢。”

“沒有，等你們回來再睡。”秦姨摘下眼鏡合上書，“剛才星冉回來了，我給他煮了碗麵吃，這會兒半天沒動靜也不知道是不是睡著了。”

“回來了？”夏媽媽一愣，以為是自己聽錯了，“誰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