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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百姓做錯了什麼?您要這般對待他們?!”

“他們做錯了什麼?”九枳突然冷笑,“你可知他們的王對我的族人做了什麼?”

九枳抬手一甩,讓懸頌看到了屍橫遍野的樣子:“這些都是我的同族!是你的父王聯合魔修殺了它們!我要讓他付出更慘重的代價!”

看著那憑空出現的畫麵,再看到那滿地鮮血的樣子,尚未去過戰場的懸頌有一瞬間的恍惚,甚至不受控製地開始乾嘔。

九枳卻不許他躲開目光,扶著他的頭,讓他繼續看:“你好好看一看,這麼多條性命,全部殞落在了你父王的手中,我如何不恨?!你是我的兒,你也是狐族,你該與我同仇敵愾,跟我一同複仇!”

懸頌許久後才振作起來,粗喘著,情緒難以平複,卻還是認真地說了起來:“慈闈,殺死它們的是父王和魔族。冤有頭債有主,您去尋他們好不好?我不阻攔你複仇,隻求您彆濫殺無辜可以嗎?”

“濫殺無辜?信奉這種敗類為君主,他們哪裡無辜?我要用他們的血與命,來給我的族人殉葬!”

九枳越過他,再次走到大陣前重新布陣。

懸頌急急地追過去勸道:“慈闈,您彆這樣!百姓何其無辜?他們有老人,有幼童,他們每日辛苦勞作,勤勤懇懇地活著,隻想過上好日子,您怎能輕易地奪了他們的性命?!”

然而任由懸頌如何去勸,都無法阻止憤怒到極致的九枳。

他被九枳控製在一方小結界內,將他困在其中,他的聲音無法傳出,他的勸說完全無效。

他眼睜睜看著九枳布陣完成,啟用了陣法。

那一刻,他的雙眼之中充滿了絕望。

顧京墨看到這裡不由得驚奇,原來曾經的懸頌也是這般會救世的存在。

他有一腔熱血,與極善之心,他有君主之能,關懷天下百姓。

曾經懸頌的心也是熱的,又是如何涼的呢?

此刻主動去救天下蒼生的懸頌,是如何變為旁人去求,也不願意出手的懸頌呢?

這個疑惑,很快便有了答案。

她看到,九枳在啟動了陣法之後,拽著懸頌一同用法術飛遁,站在城牆頭去看整個豐鎬城。

滾滾而來的煙塵如天空墜下的烏雲,天雷轟然間炸響。

大陣之中雷鳴閃爍,凝結成團,翻滾撕扯著聚集,最終轟向人間。

曾經的歲月靜好,曾經的人間煙火,都在一瞬間坍塌。

一片祥和化作團團血霧,美好城池變得泥瓦橫飛。

懸頌看到了人間煉獄般的場景,哀嚎聲,哭泣聲,求助聲,沸反盈天。

他看到一名少年被雷劈中,他的母親奮不顧身地撲向他,卻被一同劈得倒地不起。

他看到被雷電燃燒的屋舍裡跑出燃著火的少女,她在地麵上打滾,扯自己的衣衫,痛苦哀嚎。

他看到逃跑的人被地麵上的屍體絆倒,又狼狽起身,卻還是未能逃過雷電的攻擊。

九枳看著眼前的場景,終於大笑出聲,有了大仇已報的筷感。

她笑得那般放肆張揚,與城池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懸頌卻一瞬間紅了眼睛,嘶吼著對九枳喊道:“住手!彆再殺了!已經夠了!”

“遠遠不夠!我要他們全部都痛苦而亡。”九枳說著,話語裡還帶著一絲瘋癲,“豐鎬隻是開始,之後還有整個國!”

被困陣法的人們看向了城頭,看到了那個美豔的女人身後出現了九尾,看著他們如此痛苦的模樣卻大笑出聲。

她的身邊是他們一向愛戴的公子煊,可是公子煊沒有救他們。

不……

救了……

他們看到公子煊在憤怒之後竟然自行破除了身體的封印,他的身體也出現了五條狐尾,發間出現了白色的狐耳。

他的手中拿著一柄匕首,用力地刺向了九枳的心口。

鎮妖青劍,元嬰期修者給他的,可以鎮壓九枳的妖力。

他看到九枳中劍,在震驚中仰麵倒下,跌下城樓。那一瞬像是被無限放緩,讓他真真切切地看到了母親失望又憤恨的目光。

母親身上的衣衫被風吹拂發出獵獵聲響,長發飛揚四處飄蕩,最終重重地墜在了城樓下。

然而他隻是猶豫了一瞬,便跟著躍下城樓,努力破陣。

那一日,他鎮住了母親的妖力,讓她躺在城樓下,重新變回了狐身。

也在那一日,他徒手破壞了陣法,被陣法雷電侵蝕,十指到手臂皆被雷電所傷,好在他拯救了豐鎬城的百姓。

更是在那一日,他看到豐鎬城的百姓朝他唾罵,叫嚷著要殺了他。

“他是妖!你看他的尾巴!他的臉頰上還有白毛!”

“他和那個母狐狸是一夥的!”

“是他和那個母狐狸一起害了我們!殺了他!”

“殺了他!”

懸頌的雙手還因為徒手破陣血流不止,他還沉浸在親手傷害了母親的愧疚之中,緊接著,便迎來了讓他刻骨銘心的謾罵。

他頹然地道:“我救了你們……”

可惜他的聲音被叫罵聲掩蓋了,有人在向他討命,有的在用石頭砸他,有的乾脆取來武器,趁著人多一起朝他攻擊過來。

他再次憤怒大吼:“我救了你們!”

這一聲極重,所有人都聽到了,然而他們隻是停頓了一瞬,便繼續朝他攻擊。

人群裡有一個小女孩扯著母親的衣擺小聲問道:“不是公子煊救了我們嗎?”

然而她的嘴卻被母親捂住了。

他非常不解。

他想不明白。

他知道這些人聽到了,他們也看到了,他們甚至知道是他救了人,但是還是要攻擊他。

為什麼?

他不理解。

他甚至是木訥的,被人圍攻,那些人給他帶來的傷痛,竟比徒手破陣更痛。

直到他被拽起來,依舊未能想通。

他被關押了起來。

獄裡沒人來看他,他的父王,他的兄弟,他的仆從,他救過的百姓。

誰都沒有來過。

獄裡給他最差的飯菜,他甚至在飯菜裡看到了惡心的蟲子屍體,偶爾還能聞到尿騷味。

他早就看過修者給他的竹簡,會了引氣入體之法,已能辟穀,便從來不吃。

或許是怕他一直不吃飯死了,他的飯食才好了些。

他被關押期間,時常被關進囚車裡。

囚車會繞著豐鎬城所有的街道繞圈,以此示眾。

囚車外被他保護了的百姓會朝著他罵出最惡毒的話語,用爛菜砸他,朝他潑糞水,甚至偷偷用武器攻擊他。

前幾次攻擊還算輕,後麵見無人管,他們的攻擊越發放肆凶狠。

懸頌每一次被示眾遊街,顧京墨都跟在囚車後麵看著。

她眼睜睜地看著那曾經意氣風發的少年,眼眸中逐漸沒了光,變得傀儡一般。

懸頌最愛乾淨了……

他最挑剔,也最難伺候了……

可他卻經曆了這些事情。

她很想去安慰懸頌,然而懸頌看不到她。

她隻能一路陪著他,他遊街示眾幾次,她陪著他幾次。

懸頌的心魔,究竟是弑母,還是這一次次的囚車遊街?

他內心的魔,究竟是母親的凶殘,還是百姓的摧殘?

似乎是一次次積累的失望,才讓懸頌逐漸變得涼薄起來。

他不再想管世人的事情了,旁人的死活,與他何乾?

他沒必要去救人。

沒有必要!

*

重新被關進監牢裡,懸頌依舊像一個呆傻的人,隻是安靜地坐在角落。

直到,他看到九枳的身影出現在牢房門外。

他抬眸去看自己的母親,依舊未動。

他知道自己的母親沒死,那一劍隻會封印她的修為。

他也知道地麵上狐狸的屍體,是母親用同族屍體來做的障眼法,她的本體逃了。⑨本⑨作⑨品⑨由⑨思⑨兔⑨網⑨提⑨供⑨線⑨上⑨閱⑨讀⑨

所以九枳出現的時候,他並不驚訝。

“你看,你救了他們,有人感謝你嗎?”九枳問道。

懸頌整個人都是麻木的,沒有理會。

“你知道,他們為什麼這麼對待你嗎?”

這時,懸頌終於抬起眸子,用死氣沉沉的雙眼看向她。

他想知道。

“他們害怕。”九枳終於回答出來了,“他們看到了我的可怕,他們看到你我是同族,所以他們覺得你也會如此可怕,這是對未知異族的恐懼。但是你尚且年幼,他們能夠欺負,所以他們肆無忌憚。

“他們看到我已經死了,潛在的危險就隻有你了,所以他們想把你也除掉。

“哦,對了,還有,他們知道你是我的兒子,所以他們可以靠虐待你來泄憤,畢竟他們之前的確傷亡慘重。

“至於是不是你救了他們,他們不在乎,他們隻想安全,他們的心裡隻有自己,他們甚至覺得你是在做戲,這世間有誰會對自己的生母動手,隻為了救他們這些不相乾的人?

“沒有人!這世間沒有人會完全心善地去救苦難之人,沒有!”

懸頌聽完,重新垂下眸子。

依舊一言不發。

那絕望,失去生氣的模樣,讓人看著心驚,暗暗心疼。

九枳就這樣看著他,終究是沉下聲音對他道:“失望了吧?你做的事情得不到任何人的認可。你承認你錯了,我便救你出來。”

關押懸頌的牢房陰暗潮濕,甚至可以聽到水滴的聲音,叮咚叮咚——

如此安靜了許久……

“我沒錯……”懸頌終於出聲,“是他們錯了。”

第75章 囚車公子(十一) 憶·“這些年裡,他……

懸頌的冥頑不靈讓九枳十分不悅。

她甚至無法理解, 自己怎麼生出了這般蠢鈍的孩子。

她不再理會懸頌,轉瞬間便消失在了牢房外。

懸頌從始至終,身體都沒有動過, 隻是重新垂下眼瞼。

繼續安靜地沉默著。

這期間, 懸頌還是會時不時地被關進囚車裡,遊街示眾。

似乎上一次的災禍給豐鎬城帶來了極重的打擊, 康王子決定示眾這個妖姬的兒子,以此平息民憤。

懸頌便成了百姓們的發泄對象。

突然有一日,遊街示眾突然停了一段時間,甚至沒有人來給他送飯了。

他依舊是無神地躲在角落,從天之驕子跌落成泥汙, 麻木得話都不願意說。

不久後,九枳來告訴了他答案:“康王子薨了。”

懸頌抬起眸子看著她,目光穿過淩亂的發絲, 沒有半分神采。

甚至沒有父親去世的難過情緒。

他的身上很臟, 一直以來他沒清洗過泥汙, 發絲散亂, 被百姓刺傷後的血液裡還摻雜著汙穢, 傷口潰爛又發爛。

人都是臭的。

他身上哪裡還有半分曾經的光鮮?

九枳繼續道:“他居然又去南征了, 他也不想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