繼續當他的妹妹就好了。
隻是,多少有些自私。
*
懸頌看到的記憶裡,黃桃記憶的初始很簡單,甚至有些零碎。
比如打瞌睡、吃雞腿、跟著木棍奔跑。
她很喜歡跟著一個身上有著草藥清香的女孩子走,女孩子很愛笑,很溫柔,招呼她的時候會喚:“黃桃!”
懸頌跟著看清了那個女孩子的模樣,就是黃桃身體的樣子。
或許,可以稱呼那個女孩子為——雲夙月。
尚未被奪舍身體的雲夙月。
在黃桃有了靈力,漸漸成為了靈寵後,她有了慧根,記憶要比之前清楚了一些。
不過這些記憶依舊是零散的,似乎她每天都在重複做著重複的事情。
辟穀後不再進食卻依舊貪嘴,總跟著雲夙月到處跑,難得的不同便是跟著雲夙月走出山穀去采藥。
意外也發生在一次采藥的過程中。
溯流光穀修者采藥途中總會遇到埋伏的野獸,或者守護靈草的靈獸,所以雲夙月每次出行都會帶上穀中特質的庇護珠子,細細的麻繩串著一顆晶瑩剔透的靛藍色珠子,可以掛在脖頸上。
戴上它,周圍的人或獸都會忽略他們的存在,就連高階修者一時間都探查不到他們。
跟著去采摘藥草,黃桃都會格外地聽話,絕對不會亂動,她也知道自己稍有不慎就會給小主人帶來麻煩。
就在黃桃趴在一邊守護雲夙月,雲夙月小心翼翼匍匐在草叢中偷偷采摘靈獸守護的藥草時,林中又出現了其他人。
雲夙月和黃桃同時停頓住,雲夙月趕緊對黃桃示意,不要出聲不要動。
黃桃乖巧聽話。
說話的是一名男子:“他們二人自然不會同意,迂腐得很,明明告訴過他們,若是不同意我的做法,他們怕是壽元儘了也無法提升至元嬰期,留在穀中不利於他們修為提升,他們也不願意。”
說話之人的聲音雲夙月非常熟悉,那人是她的師叔祖,也是雲氏夫婦的師叔,是溯流光穀的長輩。
隻是和師叔祖站在一處的人她並不認識。
“你是如何跟他們說的?”戴著麵罩的黑衣男人沉聲問道,不知為何,這人的聲音極為沙啞,像是鞋底碾壓過砂礫,發出的聲音讓人格外不舒服,讓雲夙月恨不得喂給他一碗潤喉湯。
“我隻說將雲外丹獻出去會有大機緣,自然不會說是要用雲外丹複活六道帝江,那樣他們說不定會情急之下將雲外丹毀了。”
雲夙月聽到六道帝江這個名字後心口劇烈震顫。
這是已經殞落的魔門的狂魔名字。
六道帝江的死亡可謂是修真界的罕見之事,可以傳說千萬年還被世人津津樂道,畢竟這是唯一一次正邪兩界聯手,出動百家修士,隻為圍殺一人的盛況。
六道帝江殞落之時,尚且沒有三魔,魔門的七鬼也隻算是小嘍囉,是六道帝江的七個部下。
就連前任魔尊曦月赤芒,當時也隻是千澤宗的宗主而已。
若說六道帝江已然天下無敵也不足為過。
六道帝江便是用弑殺其他修者,將他人的靈力轉化為自身修為的修煉方式,殺人越多,積累的修為便更加深厚。
他殺的人實在太多,後期就連魔門弟子,甚至是七鬼的部下也會被六道帝江拿來“進食”,才會引起公憤。
當初擊殺六道帝江先是七鬼叛變,加上迦境天尊帶領百萬修者布大陣圍攻,才能夠完成。
待六道帝江殞落,魔門才逐漸平穩,七鬼各霸一方,再不相往來。
後期曦月赤芒的鋒芒畢露,逐漸成為了魔尊,又因天賦異稟飛升極快,讓他唯一的徒弟顧京墨成為了新任的魔尊。
不過顧京墨到底太過年輕,是所有化神期修者裡最為年輕的一個,根基不穩,導致她被稱之為魔尊,卻隻是三魔之一,還是三魔之尾。
也因為顧京墨實在太年輕,修為又提升得太快,才漸漸有了顧京墨也是用這種陰邪法子修煉的傳說。
各方聲音都在說,應該趁顧京墨還不夠強大,將她扼殺在搖籃之中。
這才有了顧京墨腹背受敵的局麵。
現在,他們居然說要複活六道帝江!
這簡直是將大惡魔複生,若是真的成功了,那麼修真界必將大亂。
*
懸頌站在旁觀者的角度去看這段記憶,看到這裡也不由得蹙眉,小聲嘟囔出聲:“六道……”
竟然是六道!
溯流光穀內居然有能複活六道帝江的東西?雲外丹是什麼?他在修真界也算是閱曆豐富,怎麼從未聽說過?
這就是溯流光穀的秘密嗎?
這就是顧京墨願意承受罵名,也不想世人調查溯流光穀的原因嗎?
大不了殞了她一個顧京墨,也不能讓六道帝江複生。
顧京墨是這麼想的嗎?
第36章 奪舍恩主(十二) 憶·奪舍。……
雲夙月最終還是被發現了。
她意識到自己知道了不該知道的, 更加老實地躺在地麵上,一動都不敢動。
黃桃躺在她項鏈庇護的範圍內,似乎感知到了小主人的情緒, 同樣也躲得老實。
在那二人說話聲停止後, 雲夙月還當她們逃過此劫了,心中籌劃著該如何回穀告訴父母。
就在這時草叢被人用劍掀開, 接著是一聲輕笑,並且嘶啞的聲音玩味地問道:“不知你對我們的計劃有何意見?”
雲夙月驚恐地抬頭看向覆麵的人,下意識地匍匐著往後退,同時求助似的看向她的師叔祖。
師叔祖自然也一眼便認出了她來,出現了一瞬間的詫異, 卻沒有過多在意,輕描淡寫地說道:“殺了吧。”
簡單的三個字,卻讓雲夙月生出了一身的冷汗來, 心沉於碎冰枯井般, 涼意滲透身體。
她趕緊起身, 卻被覆麵人捏住了喉嚨, 瞬間被控製住, 並將她整個人拎了起來。
這個人的修為最低也有元嬰期。
雲夙月意識到, 他恐怕從一開始就發現她和黃桃了,他是故意讓她們聽到的,意外的隻有師叔祖一人。
他似乎很喜歡戲耍旁人,享受這個過程。
看到雲夙月被抓, 黃桃不管不顧地躍了過來, 凶狠地咬住了那人的手臂,卻被其手臂一揮,攻擊得摔在了地麵上。
黃桃不過是一條剛有靈智不久的黃狗而已, 哪裡是元嬰期高手的對手,僅僅一擊就讓黃桃哀嚎了一聲,倒在地麵上許久無能動彈。
雲夙月被捏著脖子高高舉起,喘不上氣來的窒息感讓她的麵頰漲得通紅,隻能分外艱難地吩咐:“黃桃……逃……”
然而黃桃第一次不聽話,再次爬起來,麵露凶狠,不管不顧地吼叫著朝著覆麵人攻擊過去。
被摔出去了不知幾次,摔裂了肺腑,頭頂儘是鮮血,走路也一瘸一拐,那條黃狗依舊倔強地再次攻擊過去。
她隻有一條信念而已,她要保護她的小主人。
覆麵人歪著頭看著黃桃,竟然起了玩弄的心思,每一次都不是殺招,而是重複地一腳踹出,再看著黃桃爬起來。
而他控製著力道,在黃桃再一次起來的時候啞著聲音說道:“呀……怎麼辦呐,我好像把她掐死了。”
接著是扭曲的笑聲。
黃狗一次次地嘗試,那麼努力,卻又那麼無能為力。
那個人卻好像遊戲一樣,故意一點一點地掐死她的主人,讓她經曆了一場漫長的絕望。
她看到小主人不再掙紮,雙足垂著,那麼無力地蕩著。
她看到小主人臉頰上還有淚,淚珠順著她的下巴滑到了覆麵人的手背上,最後滴落。ω本ω作ω品ω由ω思ω兔ω網ω提ω供ω線ω上ω閱ω讀ω
她看到小主人尊敬的師叔祖一臉麻木地看著這一切,臉上的表情全是厭煩,似乎覺得小主人在此處采藥是給他們添麻煩,他們還要抽空殺了小主人。
或者,他隻是單純地覺得覆麵人戲耍一條狗非常的無趣,產生了不耐煩的心理。
總之,她知道師叔祖不在乎小主人的生死。
她開始發狂,不在乎自己已然一身傷痛,繼續朝著覆麵人攻擊,卻被踢出老遠。
這一次的攻擊極重,讓她再也無法掙紮,最終倒地不起。
黃桃的記憶在這裡有所中斷,再次恢複,則是黃桃醒來。
記憶空間的震顫,證明她在經曆難以言說的痛,那種痛苦讓她無法支撐起身體。
這個時候她才意識到,她身上的骨頭都斷了幾根,也不知道剛才是如何堅持著一次次爬起來的。
她迷茫地四處去看,最終看到了自己的小主人,那麼瘦小的一個女孩子,孤零零地躺在亂石中,身邊還有其他腐臭的屍體,看起來是那麼柔弱可憐。
她們不在之前的林子中了,似乎被丟到了亂葬崗。
這裡都是死去的人,唯一例外的,是一條半死不活的狗。
黃桃說不出話來,她隻能嗚咽著朝著小主人蹭著地麵挪過去,靠近了小主人的身體,才能夠感受到小主人已經沒有了體溫,也不會再叫她的名字了。
她第一次感受到一種心情叫做難過,比不能吃雞腿,小主人不能陪她玩更難過。
她在小主人身邊嗚咽了許久,突然重新振作起來。
她記得小主人的父母能救人,救過好多好多人,隻要她把小主人帶回去了,他們就能將小主人救活。
她的身上很疼,她甚至無法正常地行走,卻努力堅持著,用嘴拖拽著小主人的身體往外移動。
與此同時,她的身體已經無法支撐,拽著小主人的同時,還要拖著自己血肉模糊的右後腿。
她不知道該怎麼才能回到穀裡,她甚至不知道她們置身於何處。
她拽著小主人的屍體走啊,走啊,不知是在幾日後,她才意識到自己迷路了。
她不知道該怎麼保護小主人,於是暫時放下小主人,讓小主人躺在樹邊,自己笨笨地去用葉子給小主人盛了水,喂到小主人嘴邊。
可惜小主人張不開嘴,一滴也未喝進去,她還弄濕了小主人的衣服。
如此又是幾日,她實在太累了,躺在小主人的身邊打算休息一下,卻遇到了危險。
她戰戰兢兢地起身,警惕地看向四周,看到有野獸包圍了她們。
是她身上的血腥味引來的野獸。
她突然開始懊惱,她怎麼這麼笨啊,為什麼要受傷,這樣這群野獸撲過來她無法抵抗,它們會弄壞小主人的身體的。
或許是見到她這邊隻有一具屍體,以及一條修為不精,且一身是傷的黃狗,野獸們放鬆了警惕撲了過來。
黃桃隻能用自己的身體去擋,在保護小主人的時候她會格外勇敢。
野獸們的每一次撕咬,每一爪攻擊,都被她用身體擋住了。
擋到奄奄一息。
她知道她撐不住了。
她恐怕救不了小主人了。
可是……隻要小主